李建軍?!?/p>
她緩緩開口,念出這個名字時,仿佛在吐出什么令人作嘔的臟東西。
“你哪來的臉,說‘明媒正娶’這四個字?”
“當年,你哄騙我跟你去鎮(zhèn)上領(lǐng)證,半路卻把我?guī)У侥隳菐讉€狐朋狗友那里,想讓他們把我……”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那冰冷的眼神和話語里的停頓,已經(jīng)足夠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如果不是我拼死逃了出來,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恐怕早就成了一具尸體。”
“至于你坐牢,是因為你入室搶劫,證據(jù)確鑿。跟我有任何關(guān)系嗎?”
“還是說,你在牢里待了幾年,把腦子也待壞了,連黑白都分不清了?”
她每一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精準地,剖開了李建軍那層“受害者”的偽裝,將他內(nèi)里那點骯臟齷齪的心思,血淋淋地暴露在陽光下。
李建軍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那是被當眾揭穿了最不堪的過往后,極致的羞恥與憤怒。
“你放屁!”
他暴喝一聲,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往前沖了一步,似乎想動手。
“你個賤人!你敢……”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冰冷的視線,就從孟聽雨身后投了過來。
院子里,不知何時,顧承頤已經(jīng)控制著輪椅,無聲地,來到了孟聽雨身后不遠處。
他懷里抱著念念,一只手捂著女兒的耳朵,另一只手隨意地搭在輪椅扶手上。
他什么都沒說。
只是抬起眼,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眸,冷冷地,看向李建軍。
那眼神,沒有憤怒,沒有鄙夷,只有一片純粹的、死寂的冰冷。
像是在看一個,已經(jīng)宣判了死刑的,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
李建軍的腳步,硬生生地,剎住了。
一股寒意,從他的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什么恐怖的洪荒猛獸盯住了,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凝固。
那是一種來自生命更高層次的,絕對的威壓。
讓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張翠華和王芬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場鎮(zhèn)住了,一時間忘了哭嚎和叫罵。
現(xiàn)場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死寂。
只有秋風吹過胡同,卷起幾片落葉的沙沙聲。
王芬到底是老油條,眼看兒子被鎮(zhèn)住,局勢要失控,她眼珠子一轉(zhuǎn),立刻想到了新的對策。
她見識過孟聽雨的狠,也知道硬碰硬占不到便宜。
那就來軟的。
她突然一拍大腿,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一樣,順著朱漆大門就滑坐到了地上。
“哎喲喂!沒天理了??!大家快來評評理啊!”
她扯開嗓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哭天搶地起來。
那調(diào)子,是鄉(xiāng)下葬禮上哭喪隊才有的,又高又長,充滿了感染力。
“我們辛辛苦苦養(yǎng)大的兒媳婦,如今攀了高枝,就不認我們這些窮親戚了??!”
她一邊哭,一邊用那臟兮兮的袖子抹著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我們也不圖她什么榮華富貴,就是我兒子想她,想孩子,我們大老遠地從鄉(xiāng)下跑過來,就想看一眼??!”
“可她呢!她連門都不讓我們進!還罵我們是狗!”
“我們是窮,我們是臟,可我們也是人??!有這么欺負人的嗎?”
張翠華見狀,也立刻反應(yīng)過來,有樣學(xué)樣,一屁股坐在王芬旁邊,兩人形成了左右夾擊之勢。
“就是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沒有我,她早就死了!現(xiàn)在她出息了,成了京城的大人物,就嫌我們給她丟臉了!”
“我這把老骨頭,從豐安縣坐了兩天兩夜的硬座火車才到這兒,我圖什么?。课也痪褪窍胛遗畠毫藛??”
“可她呢!她咒我們?nèi)ニ腊?!天理何在??!老天爺啊,你開開眼吧!”
兩個老婦人,一個比一個哭得凄慘,一個比一個演得逼真。
她們拍著大腿,捶著地面,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將自己塑造成了被嫌貧愛富的女兒(兒媳)無情拋棄的、千里尋親的可憐老人。
這精湛的演技,瞬間扭轉(zhuǎn)了局勢。
道德綁架,永遠是最高效的武器。
尤其是在這種公共場合。
圍觀人群的議論風向,再次發(fā)生了偏轉(zhuǎn)。
“哎,這么說,也有點可憐啊?!?/p>
“是啊,不管怎么說,也是長輩,大老遠跑來,讓人家進門喝口水也是應(yīng)該的?!?/p>
“那個孟小姐,看著漂漂亮亮的,心腸怎么這么硬?”
“就是,再怎么說也是養(yǎng)母,一點情面都不講,太絕情了。”
“顧家怎么會看上這種女人?出身不清不白,人品也堪憂啊?!?/p>
那些原本只是看熱鬧的目光,此刻帶上了明確的譴責。
一道道審判的視線,像利箭一樣,射向孟聽雨。
他們不在乎真相。
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弱者”。
他們享受這種站在道德高地上,隨意批判別人的快感。
風言風語,像是黏膩的蛛網(wǎng),從四面八方纏繞過來,企圖將孟聽雨困在中央。
李建軍和他爹李老棍,看到這一幕,眼中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他們就是要這樣。
把事情鬧大,鬧得人盡皆知。
孟聽雨不是要臉面嗎?顧家不是頂級豪門,最重聲譽嗎?
他們就不信,在這種輿論壓力下,孟聽雨還能撐得住。
只要她想息事寧人,就必須給錢。
這才是他們此行真正的目的。
孟聽雨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地上撒潑打滾的兩個老婦人,看著周圍那些指指點點的嘴臉。
她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
她只是覺得,很吵。
也很可笑。
前世,她就是被這樣的場景,被這樣的道德綁架,被這樣的輿論壓力,一步步逼入了絕境。
那時候,她會哭,會無助,會辯解,會祈求。
可換來的,只有他們更變本加厲的欺凌與壓榨。
重生一世,她早已看透了這一切。
對付流氓,講道理是沒用的。
對付餓狗,任何的退讓,都只會被視為軟弱,只會讓它們撲上來,咬斷你的喉嚨。
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更硬的棍子,把它們一次性,徹底打怕,打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