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理彥聞言好奇,問道:“夏大人接替了您父親的官職,年少有為春風得意,怎么還有郁結之氣?夏大人請說,我薩理彥能幫的一定幫!”
夏元吉露出一抹苦笑,道:“幫?梁國公的兒子來了遼東,沒有立下任何功勞就可與我平起平坐,你說說,本官找誰說理去?他們不就仗著自己有個好老子么?論能力,本官勝過他們十倍!”
聽到這里,薩理彥總算明白為何夏元吉這段時間與自己的合作越來越多,原來是因為夏元吉對藍玉兩個兒子一到遼東就身居高位,感到不滿。
薩理彥恭維地說道:“夏大人是青年才俊,能走到今日全靠你個人的能力,藍春、藍斌兩個蠢材,如何能與夏大人相提并論?夏大人,若是他們真的擋了您的路,薩理彥可為您除之!”
夏元吉聞言眉頭微微一皺,道:“不可胡來,他們兩個出身高門顯貴,若死得不明不白,楊總兵、錦衣衛(wèi),乃至于朝廷都不會善罷甘休,你我的生意要繼續(xù)維持,就難了?!?/p>
夏元吉雖然拒絕了薩理彥的好意,但是對薩理彥的態(tài)度很滿意,當即說道:“薩理彥首領真心對本官,本官也不能虧了你,這樣,本官再跟你透露一個消息?!?/p>
薩理彥心中一動,湊上前,道:“夏大人幫了我部那么多,為夏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夏大人,您要說的是什么事情?”
夏元吉神秘一笑,說道:“楊總兵去京城述職,要向朝廷上書出兵瓦剌與韃靼,不出兩年,楊總兵必定會再度領兵離開遼東!”
哦?
薩理彥得到這確切的消息,激動的臉色漲紅,他興奮地說道:“楊總兵離開,我部與夏大人的生意,就可進一步擴展,恭喜夏大人未來財源廣進!”
夏元吉仰面而笑,道:“彼此彼此,你幫我,我?guī)湍悖阄叶钾斣磸V進,哈哈哈?!?/p>
楊帆征高麗,得勝的速度太快,導致薩理彥雖然勢力有所擴張,卻沒有太大進展。
若楊帆能再度離開遼東,帶走遼東軍的主力,遼東內部還有夏元吉與薩理彥勾結,薩理彥有信心,吞并海西女真,以及阿哈出所部!
一想到可以整合三部女真的力量,完成女真一統(tǒng),薩理彥激動的雙手顫抖。
與送出去的金餅相比,從夏元吉身上得到的好處,遠遠超過了金餅的價值。
八月,遼東。
在遼東休整了一段時間后,楊帆將遼東的事務處理完畢,便啟程歸京述職。
神機營指揮使李景隆、三千營指揮使瞿能,以及沈煉,皆隨著楊帆回京述職,遼東軍政暫時由劉璉、葉旺,以及身體恢復健康的夏時敏來掌管。
當然,這一切都是表面,實際上遼東的掌控人,依舊是“纏綿病榻”的劉伯溫。
楊帆率領大將離去,令遼東之外的薩理彥等人松了一口氣,開始加快速度,購買軍械,準備對其他部落的打擊。
阿哈出所部與遼東的關系更加密切,甚至阿哈出主動提出,將部分族人,遷入到遼東內部生活,此舉,雖被保兒奴、王鰍等譏諷,但阿哈出依舊我行我素,根本不管別人怎么看。
北平,八月末。
楊帆抵達北平的時候,北平新都的營造,已經(jīng)完成了一半左右,望著雄偉的北平城,楊帆忍不住贊道:“趙大人與李大人夙興夜寐,加快工期,這北平城建成之后,你二位當居首功!”
欽天監(jiān)李靖年事已高,已經(jīng)于今年年初返回應天調養(yǎng)身體,至于李靖的兒子李乾留在北平,一直未曾離開。
與李乾一起來迎接楊帆的趙俊笑了笑,謙虛地說道:“楊大人謬贊了,本官一年來北平不過四次,這次正好遇見了楊大人,論功勞我哪里比得上李大人?正好,你我一起歸京?!?/p>
幾人寒暄了一陣,進入北平城。
北平城久未經(jīng)戰(zhàn)事,城市建設與發(fā)展得非??欤吘刮磥磉@里會是大明的新都。
頭腦精明的商人已經(jīng)提前到了北平,花高價購買原有的商鋪,就等著升值,不過,也有聰明的老北平人不肯出售產(chǎn)業(yè),也帶著一樣的想法。
總而言之,北平生機勃勃,萬物競發(fā)。
翠云樓,楊帆、李景隆、瞿能、沈煉四人,與李乾、趙俊,以及北平本地的官員于宴席上開懷暢飲。
楊帆笑著說道:“一路行來,北平變化不小,按照這個進度下去,再有三年,我大明的新都就可建造完成了吧?”
李乾笑容滿面,說道:“用不了三年,只要一切順利,只要兩年半的時間,就可以了,楊大人當初給新都建造打下的基礎太好了,我們受益匪淺。”
楊帆提出的“預售制”,讓建造新都的銀錢源源不斷涌入到北平,再加上朝廷的撥款幫助,工期進度極快。
瞿能、李景隆、沈煉聞言都很驚訝,李景隆放聲大笑,道:“從我朝往上數(shù),歷朝歷代修建都城哪有這么快的?房山的高大樹木一根接著一根往北平城里面運送,勞役們依舊干勁十足,由此可見只要肯花錢,匠人、勞役的速度,不可估量?!?/p>
在宴席的末尾,還坐著三人,分別是遼東的巧匠墨翟,以及來自應天的巧匠蒯富、蒯祥父子。
蒯祥雖然年紀小,但膽子很大。
楊帆問起如今新都營造的具體情況,蒯祥主動回答,且說得頭頭是道。
楊帆笑著夸贊道:“蒯祥,本官聽說你的技藝精進得很快,已經(jīng)不遜色于很多老匠人,你以后要好好地跟著你父親,學更多本事,以后你就是應天的‘木工首’?!?/p>
蒯祥卻搖了搖頭,對楊帆說道:“侯爺,我不想做應天的木工首,我也不想回應天?!?/p>
眾人哄堂大笑,趙俊指著蒯祥,逗道:“你這小家伙心比天高,以后想要做北平的木工首?好啊,小小年紀,志氣不小!”
蒯祥一臉正經(jīng),說道:“不,我想去遼東,聽說遼東有軍器局,還有官營的‘工匠學塾’,未來我想去這兩個地方,將技藝永遠地流傳下去,還要在軍器局,造出我大明最好的兵器!”
他小小年紀卻有大志向,蒯富連忙拉住了蒯祥,訓斥道:“你小孩子家家說什么糊涂話?請侯爺見諒,我家這娃兒不懂事,胡言亂語的。”
遼東的“工匠學塾”開設的時間不算長,在楊帆去年出征高麗前,與劉伯溫說起此事。
沒想到劉伯溫真就將此事落實了下去,使得遼東的匠人傳承,逐漸歸于系統(tǒng)化、正規(guī)化。
當然,要形成規(guī)模需要漫長的時間積累,不過當前算是開了一個好頭。
自古以來只有學塾,歷朝歷代就沒有官府為工匠開始學塾的。
蒯祥天資聰穎,心懷志向,對遼東的工匠學塾心向往之,倒也是情理之中。
楊帆擺擺手,笑著說道:“童言無忌,何況蒯祥愿意去遼東,將技藝傳承下去,更愿意為我大明效力,這是好事,蒯富,你可不能因為舍不得兒子,就耽誤了他的志向啊,哈哈哈?!?/p>
蒯富見楊帆沒有生氣,這才松了口氣。
隨即楊帆對滿懷期待的蒯祥說道:“蒯祥,你若愿意,等本官從應天述職歸來,就與我一起返回遼東,到了遼東,你就跟著墨翟的徒弟沈崇,他是我遼東軍器局的第一號人物,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遼東可比北平苦寒的多?!?/p>
蒯祥夢想成真,挺直了胸膛,說道:“我不怕!好男兒志在四方,區(qū)區(qū)寒意能如何?蒯祥謝長安侯!”
宴席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結束,宴席之后楊帆入住了北平的驛館。
因多喝了兩杯酒,楊帆就與李景隆在廊檐下飲茶、對弈,消解酒意,王圖坐在一邊,輕聲地為楊帆頌念錦衣衛(wèi)送來的情報。
“燕王殿下從安南送了最新戰(zhàn)報到應天,我明軍已攻克了安南三分之二的土地,燕王殿下一戰(zhàn)擒住安南的權臣胡季氂,剩余的安南土地,可在半年之內攻克!”
楊帆微微一笑,贊道:“燕王殿下是統(tǒng)兵奇才,平安南對他來說不算難事,好啊,如今安南到了我大明手中,以后我大明在中南半島,就有了投射兵力的力量,好!”
李景隆摩挲著棋子,舉棋不定,道:“以燕王的性子,未來局勢穩(wěn)定肯定還會出兵,占城國等國家,陸續(xù)都會成為我大明的領土,開疆拓土,大丈夫當如是!”
朱棣傳來的戰(zhàn)報令人振奮,而如今大明朝局中也有了些變動。
“陛下新設謹身殿大學士,任命楊伯成為謹身殿大學士,為陛下咨政,還有就是,信國公已經(jīng)到了應天,見了陛下一面,因這兩年身體不好,所以到了京城調養(yǎng)?!?/p>
湯和當初選擇明哲保身,告老還鄉(xiāng),在家鄉(xiāng)富貴無邊,很不愿意到應天去。
楊帆聞言稍一思量,就猜到了湯和的意圖,問道:“信國公莫非是見我大明東征西討,拓土開疆,想要為后輩謀個差事,也參與到大明的大業(yè)之中?”
湯和的長子湯鼎,官至前都督僉事,可惜跟隨傅友德征討云南的時候不幸去世,英年早逝。
湯鼎的長子湯昱,也就是湯和的長孫,如今在應天任職。
湯昱在應天順順當當?shù)兀磥硪材苌伲胍⑾麓蠊?,根本沒有機會。
連心高氣傲的藍玉,都將長子、次子送去了遼東,想要在楊帆的麾下建功立業(yè)。
湯和見大明南北并進,又是收高麗,又是光復安南的,湯和心里能不著急?
王圖忍著笑意,道:“大人神算,信國公見了陛下,請陛下準許他長孫湯昱,去安南協(xié)助燕王殿下,治理安南。”
李景隆聞言,有些不滿地說道:“信國公太能算計,我軍打高麗、打安南,這艱苦的時候,信國公不送長孫去軍中效力,到了尾聲信國公倒是出來為長孫謀差事,忒不厚道?!?/p>
楊帆寬慰道:“湯昱是長子長孫,未來要承襲信國公爵位的,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信國公爵位可就保不住了,為了家族傳承,信國公此舉也在情理之中,九江就別再說他了。”
楊帆正說著,欣然心中一動,問道:“你方才說謹身殿大學士叫……楊伯成?”
王圖微微一怔,又看了一眼情報,道:“沒錯就叫楊伯成,大人認識他?”
楊帆搖了搖頭,道:“本官不認識他,但是本官知道,他有個兒子,叫作楊榮。”
楊榮正是歷史上永樂朝的“三楊”之一,也是讓大明放棄了安南的主力推手之一。
可以說大明放棄了安南,是一步大錯特錯的棋子,直接導致明軍的軍力徹底無法深入中南半島。
王圖、李景隆、瞿能都覺得奇怪,楊大人怎么不認識楊伯成,卻認識他兒子?
咚!咚!咚!
院門被敲響,遼東的大將墨翟,提著美酒來拜訪楊帆。
墨翟不是好酒之人,來這里拜訪楊帆也不是來喝酒的,而是有要事相商。
墨翟是楊帆的心腹,所以沒有什么遮掩,直接開門見山道:“楊大人,小人本不想這么晚來打擾,但此事事關整個新都的建造,以及所有工匠和朝廷的體面,小人只好過來?!?/p>
楊帆聽他這么說,眉頭一皺,道:“哦?莫非,這監(jiān)工官員,又克扣匠人與勞役的工錢、伙食?趙大人不是每三個月都會來勘察一次么?怎么還有人敢做這種事情?”
墨翟苦笑,說道:“那倒是沒有,但是有許多官員,在利用楊大人您的‘預售制’牟利,這一年來愈發(fā)大膽,肆無忌憚,且官商勾結非常嚴重。”
王圖眉頭緊鎖,問墨翟:“墨大匠,大人的‘預售制’還能被那群貪官所利用?你沒搞錯?”
墨翟取出一張文書來,說道:“這是我私下里記錄的一些宅邸、商鋪的買賣情況,那些官員與商人勾結,以低價來預售,從中牟利,少則幾百兩,多則上萬兩!”
楊帆展開文書,簡單地掃了一眼,一邊的李景隆見到,頗為驚訝,道:“昔日楊大人于北平前后兩次,清理貪官污吏,震懾宵小,這才多久時間?竟又卷土重來?他們就不怕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