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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八方云動

這次抓捕是秘密進行,差役們得了命令,不敢鬧出太大動靜,他們將陸羽押出了院,迅速離開。

  此刻正值清晨,這院落又地處荒僻,周遭甚少百姓,是以,這一場抓捕,幾乎沒有驚動旁人。

  馬車離去后,街巷里仍是僻靜寧寂,沒有半分動靜,但在周遭無人留意的角落,正有一道道目光,正盯著馬車遠去方向。

  “應(yīng)天府衙?”

  “速回去通稟,陸先生被人拿了!”

  幾道黑影窸窸窣窣,很快閃了過去。

  ……

  武英殿內(nèi),朱元璋埋頭批閱著奏章。

  云奇守在一旁,正靜默陪侍,卻見殿門外,似有個身影張頭探腦,云奇好奇觀望,卻見個小太監(jiān)焦急踱步,似有要事通稟。

  見狀,云奇悄步走到門口,問道:“何事?”

  那小太監(jiān)急忙附上耳來,嘀嘀咕咕耳語幾句。

  只片刻功夫,云奇臉色大變,他慌忙回身,朝大殿內(nèi)走去。

  他腳步急切,動靜鬧得極大,自也驚動了朱元璋,見狀,朱元璋不由蹙眉道:“出了什么事?”

  云奇可是知道陸羽在朱元璋心里的分量,他當(dāng)即說道:“不好了,陛下,那陸小先生,被應(yīng)天府衙的人拿了!”

  朱元璋一聽,登時面色大變,他顧不上手頭奏章,騰地站起身來,很是急切的問道:“怎么回事?”

  “手下人也不知情況,只說差役們提了張畫像上門搜捕,沒片刻功夫便押了人回去?!痹破鎿u了搖頭,陸羽身份特殊,朱元璋格外留心,派了人一直盯著。

  聞言,朱元璋匆忙起身,一邊解著衣扣,一邊邁步朝殿外走,他打算親自趕去應(yīng)天府衙,將人救下。

  當(dāng)此危急時刻,他也顧不上暴露身份了,陸羽對于整個大明朝太重要了。

  剛走到門口,卻撞見朱標(biāo)朝這邊走來,見朱元璋如此匆忙,不由好奇問道:“父皇,你這是怎么了?”

  “那陸羽遭應(yīng)天府衙的差役抓了?!敝煸摆s忙將大致情況說了一下:“那些差役可不是省油的燈,咱得趕去救人!”

  “父皇且慢!”朱標(biāo)卻將人攔下道:“貿(mào)然趕去,豈不暴露身份?那日后父皇還如何與那陸羽相處?”

  朱元璋眉頭一蹙:“救人要緊,顧不得那么多了?!?/p>

  “父皇別急,此事……就交給兒臣來辦吧!兒臣定能將人救出!”

  ………………

  東宮內(nèi),朱標(biāo)正焦急等待,一個中年人大步走來,拱手拜禮道:“臣韓宜可拜見殿下!”

  這韓宜可并非凡俗之輩,他出身名門,乃是北宋宰相韓琦之后,劉伯溫的記名弟子,而后更是被朱標(biāo)收入東宮,引為心腹。

  “伯時,你速速去一趟應(yīng)天府衙,替本宮救個人。”一見韓宜可,朱標(biāo)大步上前,將任務(wù)交代下去。

  “應(yīng)天府衙?”

  韓宜可略略蹙眉,他在東宮許久,倒從領(lǐng)過這般任務(wù),朱標(biāo)倒經(jīng)常救人,但他所救的,多是朝堂重臣,不歸應(yīng)天府管轄。

  “不錯,是個叫陸羽的百姓,此人不知為何,被那應(yīng)天府衙拿了,你去將人救出來。”

  朱標(biāo)點頭催促道。

  “不問緣由嗎?”韓宜可鄒了皺眉頭。

  太子救人,自得有個名目,否則枉顧國法貿(mào)然救人,豈不落人口實?朱標(biāo)素是循規(guī)蹈矩之人,韓宜可自然要留心追問。

  “不必理會其他,只管救人!剩下的后事,自有人去料理?!薄敝鞓?biāo)大手一揮,這般大包大攬的姿態(tài),倒真不像他朱標(biāo)做派。

  韓宜可吃驚不已,不明白為何那區(qū)區(qū)百姓,能勞動太子殿下這般記掛,不敢他雖有萬般疑惑,但朱標(biāo)吩咐了,自得遵從,當(dāng)即,他拱手領(lǐng)命,轉(zhuǎn)身便要離去。

  這時,朱標(biāo)的聲音,卻又在身后響起:“切記,務(wù)必要將此人完好無損的救出來,必要時刻……”他的聲音愈發(fā)堅決:“可報出本宮名號!”

  聽到這話,韓宜可腳步一滯,面上又現(xiàn)出萬般驚詫,稍頓了頓,他又轉(zhuǎn)回身去,鄭重保證道:“殿下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

  魏國公府邸,徐妙云正埋頭溫書。

  這時,一丫鬟匆忙跑來,語帶慌張道:“不好了,小姐!你讓人盯著的那陸班主,似乎遇著麻煩了!”

  丫鬟口中的“陸班主”,自然便是陸羽。

  上回國公府壽宴,陸羽輕而易舉看出徐達病況,自那之后,徐妙云一直對陸羽很是好奇,她派人追尋打探,查得陸羽住處后,又一直留人盯守觀望。

  因此,陸羽出事,手下人第一時間趕來通報消息。

  聽到急報,徐妙云趕忙仍下書卷,站起身追問:“陸羽……他出何事了?”

  丫鬟搖了搖頭,揣著手作無知狀:“具體的也不清楚,手下人只說是應(yīng)天府衙的人上門,將那陸班主抓走了?!?/p>

  徐妙云臉色一滯,秀眉蹙起:“他怎會招惹了應(yīng)天府衙?”

  那丫鬟自是不知,只能連連搖頭。

  徐妙云揣手踱了幾步,臉色愈發(fā)陰沉道:“那府衙大牢可不是一般地方,他進去豈不要脫一層皮?”

  她腳步一滯,語氣決絕道:“不行,得救他!”

  陸羽是國公府恩人,又與太子朱標(biāo)關(guān)系匪淺,于情于理都不能容他出岔子。

  稍作思量,徐妙云便揮手吩咐道:“你速去宮里告訴輝祖,就說家中出了事,讓他速速回來!”

  朱雄英百日宴后,徐達便回了北平繼續(xù)練兵,準(zhǔn)備再度北征,一雪二次北伐失敗的恥辱。

  徐達一走,國公府里當(dāng)家做主的,便是徐妙云及徐府長子徐輝祖。

  徐妙云女流之輩,不好親自露面,只能將這任務(wù)交托給弟弟了。

  等丫鬟離開后,徐妙云仍是焦急不安,忍不住在書房里踱起步來。

  也不知踱了多久,聽得屋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便是略帶沙啞的呼喚聲音:“阿姐,府上出了何事?”

  大步走進來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郎。

  這少年郎年紀(jì)不大,卻天生一副寬大骨架,只看身量,竟比本就不矮的徐妙云還要高出一頭,此人正是徐達嫡長子,徐輝祖。

  徐輝祖身為國朝勛戚,也被召入宮中大本堂,跟著諸皇子一塊陪讀,這會兒匆忙趕來,他雖腳步急促,但面色仍很沉穩(wěn)冷靜,顯然他的成熟穩(wěn)重,遠勝其樣貌年齡。

  “輝祖,你替阿姐跑一趟應(yīng)天府衙,去救個人出來。”徐妙云深知弟弟品性,當(dāng)即開口說道。

  徐輝祖一聽,登時蹙眉:“救人?”

  他本在宮中陪讀,聽了手下人說府上出事才匆忙趕回,這會兒聽說是去救個外人,自然大感意外。

  “不錯,此人名叫陸羽,是個戲班班主,現(xiàn)下被應(yīng)天府衙的人抓了去,你務(wù)得盡快將他救出,免其遭受勞獄之苦?!?/p>

  徐妙云趕忙上前,連推搡帶催促,催著徐輝祖動身,她素來聰慧嫻靜,倒甚少有這般慌忙場面。

  徐輝祖看得疑心大起:“這陸羽是是何方神圣,緣何惹得阿姐你這般上心?”

  “此人……”

  徐妙云臉上匆促猶在,眼眸里慧光閃動:“此人于我國公府有大恩,他今日蒙難,我等斷不能坐視不理!”

  她這話說得堅決,不容分辯置疑,徐輝祖便縱有萬般迷惑,也不得不遵從照辦。

  ……

  誠意伯府,經(jīng)過陳君佐幾副藥的調(diào)理,劉伯溫的病情已好轉(zhuǎn)許多,這陣子,他已能起身走動。

  “兒啊,切記日后入了官場,要持正守心,稟持公義……”

  今日出了太陽,院中格外暖和,劉伯溫在兒子劉璉攙扶下,漫步閑聊,教授為官之道。

  正說話間,府中管事上來通報:“老爺,府門外有人求見?!?/p>

  這陣子養(yǎng)病在家,伯府甚少來客,劉伯溫很是好奇:“可有拜帖?”

  “沒有。”管家搖了搖頭道:“不過那人說是老爺故交,叫什么……道……道衍的?!?/p>

  一聽這名號,劉伯溫登時一驚:“竟是他?”

  他旋即揮手道:“快,速將人請去偏廳,老夫稍后便到?!闭f話間,他已轉(zhuǎn)身整理儀容,待要前去會客。

  見他如此鄭重,劉璉很是驚訝道:“父親,此人是何方神圣,怎從未聽父親提起過?”

  劉伯溫嘆了口氣,道:“這人確是為父舊時至交……其聰慧能耐遠在為父之上,但他……”后面的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想來不是什么好的評價。

  “居然還有人的聰慧能耐在父親之上?!眲I倒第一次聽劉伯溫給人如此高的評價,不由吃驚道,以至于劉伯溫后面的話,他都沒聽清楚。

  劉伯溫點頭喟嘆,眼眸中略有異動:“此人確是絕頂人物,不過他慧可通靈,難免眼光過高,平素甚少與人來往,別說登門拜訪,便是下了帖子相邀,他也未必賞臉?!?/p>

  略頓了頓,劉伯溫的眼里掠過疑惑,:“老夫倒很好奇,是什么事……能勞動他這尊大佛登門造訪!”

  過了一會兒,管家領(lǐng)著一個頭戴斗笠的人走了進來,劉伯溫很是驚奇,當(dāng)看到那人卸下斗笠的面容,才問道:“經(jīng)年不見,禪師風(fēng)采依舊??!不過你今日為何做如此打扮?”

  “此中所言,不足為外人道也!”道衍擺了擺手,道:“倒是青田公你老了不少呀!”

  隨即,兩人閑聊了一陣往事,又探問了劉伯溫病情,這才道明來意。

  “不瞞青田公,此番前來,實是想請你幫忙,救一個叫陸羽年輕人,此人因意外開罪了應(yīng)天府衙,被抓了進去,青田公若能出手搭救,貧僧感激不盡!”提及此事,道衍鄭重起身,合手相拜,態(tài)度極是恭謹。

  今早道衍再顧小院,本欲取回賬冊,卻不想看到陸羽被擒,此事因他而起,他自然心懷歉意,這才來找老友劉伯溫幫忙。

  道衍這般態(tài)度,倒是叫劉伯溫訝異,有些好奇的問道:“陸羽,他是何人?”

  劉伯溫很想知道是什么樣的人,能令得眼高于頂?shù)牡姥芏U師俯身相求。

  “此人不過是個走街串巷的賣藝人,但他古道熱腸,救了不少乞兒,著實令貧僧欽佩。”道衍并未透露太多,只再次躬身行禮:“拜托青田公了?!?/p>

  雖然劉伯溫知道這其中肯定有隱情,不然道衍進來的裝扮也不會如此奇怪,但他不說,劉伯溫也不會去問。

  當(dāng)即,劉伯溫稍作思量,點了點頭道:“禪師放心,老夫自會遣人過問,只是能否救出人來,老夫也不敢作保?!?/p>

  劉伯溫素是穩(wěn)重性子,從不將話說死。

  這一點,道衍心知肚明,但他同樣清楚,劉伯溫既已表明態(tài)度,自會對此事上心。

  交托完此事,道衍隨即起身告辭。

  送走了道衍,劉伯溫回首望向兒子劉璉道:“璉兒,你拿著老夫名帖,跑一趟應(yīng)天府衙,問問那陸羽所犯何事?”

  略頓一頓,他接著道:“如若此人未觸犯任何律法,你便出手將之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