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翹首以盼,緊緊盯著陸羽的身影不放,都是想看陸羽接下來打算如何作為。
“此事我不會插手?!?/p>
陸羽開口,給出所有人一個答復。
其后,除了同陸羽較為親近之人,余下的人也就被他下了逐客令,只能就此離開。
“誰是這藍玉背后的人?”
魏國公徐達跟在陸羽邊上,身后是信國公湯和,還有和他關(guān)系極好的幾個老兄弟。
這些人死皮賴臉非要跟著過來。
哪怕是徐達也是不太好驅(qū)趕。
陸羽嘆了口氣,到了此刻也只能將道衍之事緩緩說出,隨后一臉鄭重之色的開口道:“此人之智不下于我。
不過幸好此人也為我實學一脈,眼下雖有救這涼國公藍玉之舉,但卻與我大明有利無弊。
方才我也去見過此人,諸位長輩們大可放心。”
陸羽對著面前的岳父徐達,還有其他的國公們齊齊開口。
陸羽也不愿這些人同道衍站在對立面。
這些國公們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說起這朝堂上的政治,那顯然就是門外漢了。
更別提如今的道衍,比起史書之上的那個道衍。
可被陸羽拐到了實學的道路之上,又研究數(shù)載,早已變成了“超級加強版”的,就連陸羽此刻也坦言。
未必是他的對手。
……
也就在旁處發(fā)生著諸多之事時。
在那洪武門前,涼國公藍玉也是跪了許久,足足數(shù)個時辰。
身旁圍著的百姓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有越演越烈之勢,人頭竄動絡(luò)繹不絕,里里外外竟圍了足足數(shù)層之多。
不知不覺間就已是到了正午,驕陽烈日高掛懸空,熾熱的熱量照耀在藍玉那赤裸著的上半身。
半個時辰一過,藍玉全身就已是近濕的漢子,上半身流著的汗,周圍的百姓見了個個都也是不忍心,別過頭去。
汗水和血水兩者相融,此刻的藍玉赫然間已是成了這天地間最慘烈的那一人。
可藍玉卻是依舊,身影未動半分。
周圍的人見了,更是有人當場便落下了淚來。
而隨著這洛陽新都之內(nèi),各方勢力打探到了當下這一步情況,皆被宮里面的朱元璋知曉。
此刻在這御花園,朱元璋、朱標、馬皇后一家三口皆都在此,一起商討著對于這位涼國公藍玉的處罰。
思忖片刻,朱元璋濃眉微挑,面容間也是悠然一嘆:“既如此便就依著這法子去做。
若是能靠著他藍玉再引出又一個實學圣賢、當代圣人,于我大明而言,國力蒸蒸日上之人,今日咱放他一馬又如何?”
赫然間在朱元璋的眼中,此次他并非是給了藍玉一個面子,以此來煥發(fā)他的仁慈之心,而是給另外一個陸羽面子。
對這另外一個陸羽也是寄予了深深的期望。
“姚廣孝,佛儒禪三教合一之人嘛,就連他陸羽也都這般忌憚,以這實學之念將其困在了這國子監(jiān)之內(nèi),數(shù)年之久。
這般的人物,若是能夠入朝為官,咱大明定能夠更加昌盛,咱這洪武一朝,定能更為古今,還有著后世之帝君崇拜四起了。”
“哈哈哈哈。”
朱元璋心頭一陣大笑不止,這才是他真正的心念,為了他朱元璋的洪武大帝的身后之名,一個驕兵悍將藍玉自是顯得無足輕重了。
畢竟眼下可并非是史書記載的那般危急情況。
他大明、他朱元璋身子強健,有了養(yǎng)生之法,預估還能夠再活上十年,旁邊的妹子也是大差不差。
還有他的長子朱標,原本虛弱的身子,眼下也已是體魄強健,皇長孫朱雄英更是跟在陸羽的身前,這身體素質(zhì)方面也未曾差過。
朱家三代之人個個都是水準之上的帝王天子,一個小小的藍玉,它能夠掀起什么風浪?
朱元璋對此毫不憂心,甚至從一開始他也沒想著要殺藍玉的心思。
不過是要敲山震虎,讓這天下的悍將們知道什么叫做他的圣威:“咱一日不死,爾等全是插標賣首之輩?!?/p>
“云奇,可以去了。”
朱元璋抬著眼皮喊聲說道。
“是?!?/p>
云奇領(lǐng)命。
他腳步不停,轉(zhuǎn)身連身邊的人也都沒來得及帶著,趕忙就快步飛速前往那洪武門處。
這位涼國公眼下不僅不用死了,而且還能好好活,甚至活的比之前要滋潤的多。
他云奇自然也想要與其結(jié)交,多上一份好感。
一眨眼,云奇踏著云靴,快步就已是趕到了這洪武門前。
洪武門大門早已敞開。
云奇通暢無阻,走到藍玉近前之處。
這一刻他宮內(nèi)天使的身份也早已被這附近的百姓全然看到眼里。
只是此刻的藍玉跪了近有半日之久,四肢早已僵硬,此刻他神色麻木,一時恍惚,整個人之所以還能清醒。
完全是一股意志在強撐著罷了,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就這么倒塌下去。
“是宮里面的人?”
“是陛下要寬恕我大明的涼國公了嗎?”
“陛下英明,陛下神武?!?/p>
百姓們大聲議論,很快就吸引了藍玉的注意力。
只見他微微抬頭。
此刻的藍玉,早已身子虛弱,嘴唇發(fā)白,往日那粗獷的面容此刻也是顯得搖搖欲墜,區(qū)區(qū)半日好似就已是脫了一層皮,瘦了不少。
看著面前朱元璋身旁的隨身大太監(jiān),藍玉眼中出現(xiàn)一絲希冀的目光來。
他知曉。
接下來他藍玉還有一整個涼國公府的榮辱興衰,就在這一瞬了。
藍玉嘴唇微動,可此刻,被大日照了足有半個時辰的他,半日都未曾飲過一滴水,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云奇見了,很是貼心的上前寬慰:“涼國公放心,陛下有旨。”
藍玉一聽,面目猙獰,雙目肅然。
云奇頓時當著這眾多百姓眾目睽睽之下就已是大聲開口言道:“涼國公,雖有過失,但好在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散盡家中資財,補償百姓民生艱苦,還有那……
雖不能夠功過相抵,可卻能治罪立功。”
“此事咱暫且先記一下,如來日,涼國公再敢犯,數(shù)罪并罰,絕不姑息。欽此?!?/p>
隨著最后兩個字眼從云奇這大太監(jiān)的口中徐徐念出。
這一刻不僅面前藍玉。
他的殺身之禍解除,就連涼國公府該有的門第也一并歸來。
這一刻藍玉心神激動萬分,對著面前的大太監(jiān)云奇就也是俯身長長的拜了下去,隨后大聲喊道:“臣領(lǐng)旨謝恩。”
藍玉此刻卻是連著破音都發(fā)了出來,將嗓子喊啞。
隨后他那強大的意志便再也撐不住這虛弱的身子,當著云奇、當著這天下百姓的面,身子一軟,腦袋一歪,就已是直接倒了下去。
在昏迷前只能聽得到云奇那萬般焦急的聲音:“快傳太醫(yī)??靷魈t(yī)。涼國公昏過去了。”
周圍的百姓們一個個也更是焦急萬分的大聲喊道。
“國公爺可千萬不能死?!?/p>
“國公爺你可一定要好起來。大明可全都靠著國公爺你了?!?/p>
“像國公爺您這么好的人,老天爺不會把您收走的,您放心?!?/p>
藍玉內(nèi)心此時受到了良心的譴責一般。
畢竟在此前他可從未將這些百姓放在眼里,如今這些人卻是不計前嫌,如此言說,讓他藍玉一時間,復雜的很。
恍恍惚惚,藍玉也似乎有些理解了。
為何圣賢曾言,民如水,君如舟,這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道理。
今時今日,恐怕就連他堂堂涼國公之所以能夠死中求活、死而復生,也定是少不了這些百姓們的助力。
或許助力不多,但的確有,這對已然陷入死局的藍玉而言,就真的足夠了。
藍玉昏過去,還有陛下旨意寬恕藍玉乃至整個涼國公府的消息,在這洪武門前傳出后大肆宣揚。
短短片刻之間,此前那些沉默之人還有隔岸觀火之人,也全都一窩蜂地冒了出來,甚至最開始夸贊涼國公藍玉的言論也如同雨后春筍一般齊齊冒頭。
不過此次,主角并非只有藍玉一人,還有陛下的圣恩浩蕩、寬恕之意,兩者疊加,一時間在這洛陽新都之內(nèi),又是鬧得如火如荼。
“陛下圣明,總算是饒了這位涼國公。”
“此次涼國公也的確做得過分了些,不過涼國公立下這等功勞還能負荊請罪,也是難能可貴的?!?/p>
“當下才是最好的結(jié)局?!?/p>
一眾文人頻頻點頭,附近的百姓聽了也都個個挺胸抬頭,露出笑顏。
大明好了。
他們的日子才能更好,所以像藍玉這種能打仗的國公。
他們也發(fā)自內(nèi)心地不愿對方出什么事情。
消息傳到了國子監(jiān)之內(nèi),藍田領(lǐng)著麾下的親衛(wèi)守在這里,一直等到消息傳來。
他緊繃的面色才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臉上更是露出釋然的笑意。
一抬頭,就見到方才隨著陸羽離去的這國子監(jiān)祭酒道衍再度歸來。
“祭酒大人,姚大人,此事我涼國公府記下了。日后姚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幫助的,我涼國公府絕對不遺余力,上刀山下火海?!?/p>
這一刻,藍田看著面前的道衍,心頭升起的萬般推崇之意,自是旁人不得而知的,甚至還有著借助面前之人,繼續(xù)光大他們涼國公府的念頭。
在這國子監(jiān)之內(nèi)待了數(shù)個時辰。
藍田也已知道,道衍如今的實質(zhì)地位,除了這國子監(jiān)祭酒的正三品官職之外,其人在實學派系之內(nèi)的影響力也是舉足輕重的。
哪怕如今入了廟堂之內(nèi)的工部尚書老劉,還有那寶鈔提舉司、大明銀行的副行長楊士奇,吏部的侍郎、禮部的侍郎黃觀、馬軍則兩人,以及其余那些實學弟子,都受過其恩情。
這些恩情,輕輕松松加在一塊,不知不覺間已然將道衍打造成了實學派系之中勉強可取陸羽而代之的人物。
而他涼國公府若是能夠借著即將入朝為官的道衍,也就是接下來的姚廣孝,真正抱上實學派系的這根大腿。
他們涼國公府恐怕日后才能算是真的穩(wěn)了。
如今這大明洪武一朝的天下,還有什么比實學派系這四個大字更穩(wěn)當嗎?
起碼在他藍田的心里卻是沒有的。
“希望將軍記住今日所言?!?/p>
道衍淡淡一笑,好似于旁人而言,涼國公府那萬般重的人情,到了他這里只不過是眼中的一件小事。
“絕不敢忘?!?/p>
面對道衍的話,藍田連忙開口道,“那姚大人我們就先行離去了,如今涼國公府想必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p>
隨著道衍點頭,藍田這才領(lǐng)著麾下的親衛(wèi)們回了國公府。
此時的藍玉也在這國公府內(nèi),只不過身旁有著惠民藥局的張?zhí)t(yī),同樣還有著屋外那一眾得了消息、第一時間圍來的眾多義子們。
哪怕此刻他們面上看去已然沒了同藍玉的父子情誼,但也還是藍玉麾下的將領(lǐng),所以前來慰問探視一番,自然也能說得過去。
當下!
藍玉麾下的義子總共就只有兩人,一個是藍田,另外一個便是藍平了。
留下這兩個義子那就顯得無傷大雅。
若當真一個義子都不留,反倒顯得這帝王薄情寡義,終是要留下這一線生機的。
而如今。
將藍玉一力保下的藍田剛一露面,赫然間就受到了其他眾多義子的敵視。
憑什么你藍田能夠置身事外而且還越發(fā)受益?
我們一個個不僅被冷落,卻是連著義子的名聲都沒有了,也就是他們眼下還姓藍,否則的話當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丟得干干凈凈。
一無所有。
只是此刻。
因著藍田一人之功,才將義父藍玉、將整個涼國公府給重新救過來,所以此時哪怕其中一些義子憤憤不平,但多數(shù)人還是能夠看清局勢的。
眾人并沒有說什么重話。
“太醫(yī),義父的身子可有問題?”
藍田上前,趕忙一臉關(guān)切地問道。
張?zhí)t(yī)聞言:“不過是失血過多,再加上烈陽暴曬,休整上幾日。
國公大人身子強健,如今元氣充沛,正是當打之年,三日之內(nèi)應(yīng)當會好,七日之后應(yīng)當便會與之前無異了?!?/p>
張?zhí)t(yī)寫著藥方交給藍田,藍田聽后,交給這府上后廚的下人,隨后送面前的張?zhí)t(yī)離去,這才安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