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支書說:“做生意就講究個(gè)眼光和運(yùn)氣。
你們沒有那個(gè)眼光,人家紅纓有,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xiǎn)承包了茶園。
當(dāng)初她承包茶園的時(shí)候,你們怎么不想著幫她一把?
現(xiàn)在人家賺了錢,你們又想分錢,我都替你們臊得慌!”
這個(gè)年代的村里人都是淳樸的,老支書這樣一罵,大多數(shù)都不吭聲了。
吳蓮英一看急了,又嚷嚷:“老支書,你為什么這么護(hù)著夏紅纓?是不是她給你什么好處了?錢該不會是你們倆分了吧?”
“吳蓮英!放你娘的屁!”老支書的兒子霍軍氣得爆粗口,“我爸是什么人大家不知道嗎?他當(dāng)支書這么多年,向來公平公正,成日里勞心勞力一心為了大家好,你張嘴就昧著良心說這種話,不怕雷劈了你!”
“霍軍你嘴巴放干凈點(diǎn)。”吳蓮英被罵,霍英彪感覺霍軍沒把他放在眼里,陰沉著臉出聲。
“我嘴巴放干凈點(diǎn)?”霍軍問他,“你怎么不讓你家婆娘嘴巴放干凈點(diǎn)?由著她在這兒胡說八道!”
霍英彪是村長,他一出聲,眾人的眼神都看向他。
還有人出聲,讓他就這件事情表個(gè)態(tài)。
老支書靜靜看著他,沒說話。
霍英彪深呼吸,說:“勛子和紅櫻是我弟弟和弟妹,但是我身為村長,不能偏私。
那些黑茶,都是紅纓承包茶園之前存下來的,雖然簽了承包合同,但還是說,等于鉆了個(gè)空子。
讓她一個(gè)人得利,對大家不公平。我的意見是……”
他看向夏紅纓:“紅櫻,你應(yīng)該把這錢拿出來分給大家?!?/p>
老支書這時(shí)開口問:“那依你看,如果要分,是按戶分呢?還是按人頭分?”
霍英彪說:“我覺得還是要按人頭分更合理。家里人口多的,出力也多嘛!如果跟出力少的分一樣的錢,那還是不公平。”
老支書:“那你覺得,沒有參與過茶園勞動(dòng)的小孩要不要分?”
“這……”霍英彪眼神閃了閃,說:“我覺得還是要分的,畢竟,那一倉庫黑茶是20年里頭存起來的,誰參加過勞動(dòng),誰沒參加過?也說不清楚?!?/p>
老支書:“像紅纓這樣的年輕媳婦呢?要不要分?”
霍英彪看了夏紅纓一眼,說:“她們嫁到霍家村的時(shí)間是可以確定的,只要是在停采老茶樹之后嫁過來的——我記得,從80年就沒采過老茶樹的茶了——所以,只要是八零年以后嫁過來的,都不應(yīng)該分?!?/p>
這話當(dāng)即得罪了一片年輕媳婦和她們的家人,紛紛出聲反對。
老支書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又問霍英彪:“年輕媳婦不該分錢,但年輕媳婦生的孩子卻可以分錢,這是什么道理?”
霍英彪眨巴眨巴眼睛,說:“那她們的孩子也不該分?!?/p>
他們都提前算好了,這樣,夏紅纓和霍燕燕都分不到錢。
霍南勛的戶口已經(jīng)挪走,也分不到錢。
但這棒子揮下來,難免會砸到其他人。
這回,反對的聲音更響了:“80年后出生的孩子不該分錢,那79年的,78年的怎么就能分?那些孩子是生下來就能爬樹去采茶還是怎地?”
“吳蓮英是80年前嫁過來的,他家兩個(gè)孩子也是80年前出生的,所以他才這么說!但是我記得你霍英彪從來沒上過茶山,你們家憑什么還能分四份錢呢?”
......
關(guān)系到錢,不患寡而患不均。
院子里吵鬧聲能掀翻屋頂。
霍英彪多少有些招架不住。
老支書看他的樣子,眼里滿是失望。
他這些年是有意培養(yǎng)霍英彪的,希望過兩年等他干不動(dòng)了,讓霍英彪接過支書的重任。
但是,他失望了。
霍英彪平時(shí)并沒有什么急智,現(xiàn)在對答如流,只能是他之前就想好了的。
說辭冠冕堂皇,實(shí)際上只是為了利己。
老支書皺著眉頭,舉手制止了喧鬧,跟大家說:“你們知道我為什么今天召集你們開會嗎?就是為了這件事。
人家紅櫻,本來可以按照合同自己拿著這些錢,但是她卻主動(dòng)找我,跟我說要把賣黑茶的錢跟大家分了!”
此話一出,大家看夏紅纓的眼神立刻變了,充滿了驚訝,敬重和喜愛,就像看到了一疊疊大團(tuán)結(jié)。
有些性子實(shí)誠的,眼里還帶了些愧疚。
同時(shí),他們看吳蓮英和霍英彪的眼神也變了。
霍軍嗤笑了一聲,說:“有些人想錢想瘋了,坑到自家兄弟身上,還枉做小人?!?/p>
他這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圍四五米的人都能聽清楚。
大家看霍英彪的眼神,都少了往日對村長的幾分尊重,有些變味兒了。
霍英彪黑著臉掃了霍軍一眼。
霍軍也滿臉不痛快地盯著霍英彪,對視片刻,霍英彪心虛敗下陣來,然后有些惱恨地盯了吳蓮英一眼。
都是吳蓮英的主意,她挑起來的。
“我本來不同意?!崩现^續(xù)說,“合同簽了,遵守契約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沒什么好說的。
但是紅櫻一再堅(jiān)持,并且還提出了很好的想法,想帶著大家一起致富,我再攔著她,倒是我狹隘了。
所以今天,我召集大家一起,聽紅纓跟大家講一講她的想法,大家都好好聽聽?!?/p>
院子里非常安靜,都望著夏紅纓。
夏紅纓起身到老支書身邊去,將擺在桌子上的話筒拿起來,跟大家說:“之前有我們云川省最大的國有茶企,云川茶葉進(jìn)出口公司的經(jīng)理來我們茶園考察,他說,我們柏樹鄉(xiāng)的氣候,地勢,很適合種茶。
我們的茶葉,被他們看重,收的價(jià)格也不錯(cuò),以后應(yīng)該是不愁銷路的。
而且,我通過面試,成了云茶公司的代理。
也就是說,以后我們柏樹鄉(xiāng)的二十多個(gè)茶園,只要他們想把茶賣給云茶公司,都將由我來鑒定,收購,再交到上面去。所以,這就更多了一層保障。
所以我的想法是,就著賣黑茶的這些錢,咱們村集體投資,把一直荒著的那幾匹坡嶺,也就是從茶樹嶺往西的那一片,一直到墳山,全都開荒,改造成茶園。這樣,大約三年以后,等茶苗長大,咱們每個(gè)人,每一季茶,都能分到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