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紅纓不知道是刻意還是巧合。
第二天,她就見識到了盧清悠嘴里的“權(quán)力”。
梁玲又來找夏紅纓,跟她說,她想請幾個老同學(xué)一塊聚聚,中午讓她帶著燕燕去香柏飯店,她請客。
初中班上的同學(xué),大多在家務(wù)農(nóng),散落各村。
真正跨越了農(nóng)民階層,混出來的,也就只有吳興民、楊琴和梁玲三個而已。
還有兩個同學(xué),一個開了個裁縫鋪,一個是初中公辦教師的子女,初中畢業(yè)以后,在水泥廠找了份工作。
梁玲說,就請了這幾個,讓夏紅纓一定要去。
今天正好曉婷在陳浩那邊,夏紅纓學(xué)完手語,把燕燕交給曉婷,去香柏飯店赴約。
她這是第二次來香柏飯店。
第一次來的時候,是在二樓的單獨(dú)房間。
這次人少,就在一樓。
一樓被分隔成了兩個區(qū)域,空曠的大堂擺著十幾個大圓桌,桌子上鋪著紅色的絲絨桌布,適合用來辦席。
靠里面,用手雕的漂亮木屏風(fēng),隔了七八個相對獨(dú)立的隔間出來,適合像他們這種五六個人用餐的情況。
他們一共五個人,梁玲請的人都來了,唯獨(dú)不見吳興民。
梁玲說,她去請的時候,吳興民說他中午有別的飯局,來不了了。
入座后,同學(xué)們聊著天,不知不覺聊到吳興民和夏紅纓是兄妹的事情上來,大家都后知后覺地說,他們兩個其實長得挺像……
上菜以后,隔壁的隔間也來了人。
動靜還不小。
夏紅纓一聽那聲音,就愣了愣。
好像是……盧清悠。
還有梁興國,他請盧清悠上座,盧清悠推辭不肯,說自己是晚輩,最后還是梁興國坐了上座。
她又聽到了魏大勇、梁興邦和這里的老板,也就是梁興國老婆的聲音。
夏紅纓記得,她姓張,大家叫她張老板。
張老板不愧是做生意的,口才了得,把盧清悠招呼得非常妥帖,各種馬屁不要錢似的拍過去。
“真巧!隔壁是我大伯他們?!绷毫徇@時說:“我先過去打個招呼?!?/p>
她起身,去了隔壁,一陣寒暄,盧清悠讓她一起,梁玲說她今天中午請同學(xué)吃飯,然后就回來了。
回來以后她就低聲跟夏紅纓說:“你哥也在隔壁,他說他有飯局,原來也在這里?!?/p>
夏紅纓看了梁玲一眼,沒說話。
這時,隔壁傳來梁興國的聲音:“興民,聽說你原本是要分配到省里的,因為破壞軍婚,才被發(fā)配回了原籍,是不是?”
吳興民沉默片刻,說:“是?!?/p>
梁興國:“你是怎么搞的?連軍婚也敢破壞?”
吳興民說:“跟她交往的時候,她也沒說跟別人訂過婚。我是不知情的?!?/p>
梁興國:“這么說,你是冤枉的?”
吳興民:“是?!?/p>
梁興國:“那你怎么不申辯?”
吳興民嘆了口氣,說:“苦于沒有任何證據(jù),申辯無效?!?/p>
“要不這樣?!睆埨习暹@時候開口,“你跟盧醫(yī)生求一求情,讓她爸爸拉你一把?你一個北大高材生,回到咱們這基層來做個副鄉(xiāng)長,真是屈才了!”
吳興民回答:“不屈才,我挺愿意做實事的。而且,越是基層,越能鍛煉人?!?/p>
梁興國的語氣帶著幾分嘲諷:“你鍛煉得再好,上頭沒有人提拔,也是白搭。”
“就是!”張老板端了一杯酒給吳興民:“去,給盧醫(yī)生敬杯酒吧!”
吳興民微笑著,不亢不卑地跟梁興國說:“多謝書記的好意。不過,我母親明確說,就想留在家里,不想去人生地不熟的外地。這樣來看,回鄉(xiāng)來也挺好的,可以好好照顧母親?!?/p>
梁興國一臉不高興:“你嬸子一直端著酒呢!”
吳興民忙伸手接過,說:“嬸子,失禮了?!?/p>
“今天,是為盧醫(yī)生喬遷之喜設(shè)宴,不管你求不求她辦事,都該敬她一杯酒?!睆埨习逭f。
梁興國兄弟也附和。
于是,吳興民起身,走到盧清悠面前。
她挑著眉,用一種居高臨下地眼神看著他:“吳興民,你如果肯答應(yīng)我一件事,我就跟我爸說,讓他幫你撤銷處分,怎么樣?”
吳興民:“什么事?”
盧清悠說:“跟夏紅纓斷絕關(guān)系,再不來往?!?/p>
吳興民看著她半晌,笑了,手里的酒杯傾倒,橫著一條線倒了個干凈。
就是祭拜死人的那種倒法。
盧清悠臉色大變:“你干什么!”
梁興國幾個人也是臉色一變。
“盧醫(yī)生能來我們這小小的柏樹鄉(xiāng),我們這里,蓬蓽生輝!”吳興民說,“不過,說到底,你是因為你的丈夫,烈士霍磊而來。所以這杯酒,我先敬烈士!”
盧清悠臉色極為難看,可是這個理由,她竟然無法反駁。
“吳興民!你發(fā)什么瘋?”梁興國黑著臉問。
吳興民一臉真誠地說:“書記,我這是肺腑之言。盧醫(yī)生最偉大之處,就是在丈夫已故之后,千里迢迢來農(nóng)村照顧婆婆。難道,不值得我們?yōu)榱沂烤匆槐???/p>
梁興國語塞,半天說:“那你也得分個場合!”
吳興民也不反駁,給自己倒了第二杯酒,說:“這第二杯酒,我本該敬盧醫(yī)生,祝賀你喬遷新居。
不過,你住的地方,是梁玲的,不是你自己的新居。
再者,你剛剛提出的要求,恕我做不到。
所以,這杯酒我也就沒法兒敬了?!?/p>
他端著那杯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呵!”盧清悠忽地站起來,“梁書記,原來你請我來就是為了來羞辱我!好!我記住了!”
她轉(zhuǎn)身就走。
梁興國急忙攔住她:“盧醫(yī)生,這不是我們的本意。都怪吳興民這小子,讀書讀傻了,不會說話。我這就讓他給你道歉!”
他轉(zhuǎn)頭看向吳興民,立刻變了一張臉,又兇又狠:“跪下!給盧醫(yī)生道歉!”
吳興民看向梁興國:“跪下?”
梁興邦是會一些拳腳功夫的,過來了直接一把按在吳興民的后頸,將他壓跪在地。
夏紅纓聽到動靜不對,起身就往旁邊沖了過去:“哥!”
梁玲也沖了過去,看到眼前的一幕,急喊:“爸!你干什么呀!快放開吳興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