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煦的陽光為城市渡上了一層金邊,夢安然的銀色超跑已經(jīng)停在了C區(qū)門前。
她倚靠在車邊,看見段竟遙和陸逸的身影出現(xiàn),疾步迎了上去,扶住陸逸的另一邊手。
直到把人弄上副駕駛,她砰地一聲關(guān)上車門,舒了口氣。
扭頭看向段竟遙時,紅唇盈起虛偽的笑:“辛苦你了?!?/p>
段竟遙幽幽睨著她:“他是我親哥?!?/p>
夢安然笑容一僵,差點忘記了這重身份,“那就辛苦我了?!?/p>
段竟遙忍不住笑了,似乎經(jīng)過昨晚的談話,心境放松了許多,“雖不知道你們在密謀些什么,但如果有我?guī)偷蒙厦Φ牡胤?,盡管開口。”
“別說得我們好像見不得人的地下組織一樣?!眽舭踩焕@到駕駛座,拉開車門,目光越過車頂對上了段竟遙的眼睛,“都是正當(dāng)生意,不做違心之事?!?/p>
話落,她略帶狡黠地笑了笑,坐進車子里。
目送炫酷的超跑消失在晨曦的亮光里,段竟遙忽然勾起唇角輕笑一聲,隨即又是一聲輕嘆。
正當(dāng)生意,暗里也有許多見不得光的手段啊。
超跑駛上道路后不久,某個方向轉(zhuǎn)出四輛黑色轎車,兩兩分隊,將超跑夾在中間。
陸逸瞬間眉心緊皺,夢安然目視前方神色淡然:“保鏢,被我從梨華苑調(diào)過來了?!?/p>
陸逸眉心松了松,同時還有點心虛,生怕夢安然問起。
怕也沒用,夢安然是肯定會念叨的:“不是說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梨華苑?為什么偷溜出來了,還受了這么重的傷?你真的想尋死是吧?”
聽著妹妹冷冰冰的碎碎念,陸逸非但沒覺得煩躁或是懊悔,反倒很開心。
讓他感覺到,妹妹心底是關(guān)心他的。
“鎮(zhèn)靜劑打多了,啞巴了?”夢安然瞪他一眼,明顯能看出她在生氣。
陸逸扯起唇角笑了,笑得妖冶又勾人,“小安然,聽起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關(guān)心我?!?/p>
他這吊兒郎當(dāng)?shù)膽B(tài)度,差點給夢安然氣得肺炸。
方向盤一擺,她一腳剎車,車子停在了路邊。
她側(cè)了側(cè)身子,眼神冷得猶如臘月寒冬中的冰棱,“渴望被救的是你,在我對你還有點耐心的時候,你最好聽話。如果真想尋死,現(xiàn)在就滾下車去,我絕對不攔你,也再不管你!”
察覺到她很認真也真的很生氣,陸逸緩緩收起了散漫的笑,老實交代了自己偷溜出來的原因。
“我收到消息,陸衡在國外出了事?!彼麅墒终碓谀X后,裝出一副不太在乎的模樣,“本著兄弟關(guān)系打算去幫他一把的,沒想到去輪渡的路上我就被人埋伏了。”
受傷之后,他不敢告訴夢安然。
一是偷溜出去的事本身就是瞞著她的,結(jié)果受了這么重的傷,讓她知道肯定得生氣。
二是怕她知道陸衡遇險的消息,也會像他一樣不顧自身安危飛到國外去,怕她出事。
再三斟酌下,他只能去找段竟遙。
畢竟在這座一萬多平方公里的城市里,他能信任的人除了夢安然外,就只有自己的親弟弟了。
夢安然的臉色逐漸陰沉下去,“你的手機都是我給你的,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這個?!标懸輸]起衣袖,露出腕上的智能手表,“匿名來的消息,我聯(lián)系朋友給我弄輛車?!?/p>
本打算自己一個人低調(diào)地過去,沒想到還是被埋伏了。
“明顯是個陷阱。”夢安然無語地睨他一眼,像在嫌棄他的智商。
這么低端的手段,他竟然相信了。
旋即一愣,用打量的眼神盯著陸逸看了許久。
陸逸雖然瘋,但智商一直很高,不然也沒法從被二十幾個保鏢包圍的梨華苑里悄無聲息地溜出來。
所以,他相信白郁金拙劣的把戲,并非因為他一時犯蠢了,而是那條短信有關(guān)陸衡,他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他是在意陸衡的。
正如柳枝曾經(jīng)所說,他們?nèi)齻€一直是相愛相殺。
恨不得對方死,卻又舍不得對方死。
她恨陸衡、陸逸各有原因,舍不得他們死則是藏在潛意識里的情感,最近已經(jīng)一一浮出水面,讓自己明白了不舍的原因。
可陸衡和陸逸之間呢?為什么互斗,又因什么不舍?
她只記得,從自己有記憶開始,這兩人便是互相看不順眼的狀態(tài)了,至今二十幾年從沒有過“兄友弟恭”的戲碼。
“你們兄弟倆是不是還有什么事瞞著我?”她問。
“有什么可瞞你的?”陸逸揚起眉頭,明顯不懂她指的是什么。
夢安然垂眸思索片刻,到底沒追問下去,重新發(fā)動車子駛上道路,“沒事?!?/p>
以陸逸的性格,就算問了,他也不可能老實交代。
該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的。
相信自己離真相不遠了。
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了福壽堂后門。
館主孫成玉穿著萬年不變的中山裝,早已候在此處,在他身旁還放著一張輪椅。
“當(dāng)家的,已經(jīng)將最里面的那間診室安排好了?!?/p>
“嗯?!眽舭踩晃⑽㈩h首表示對他工作的肯定,一個眼神拋過去,孫成玉立刻推著輪椅走到副駕駛接人。
陸逸推開車門,撐著身子下車,瞥了眼那張輪椅,不滿意地瞇了瞇眸子,“不坐?!?/p>
“這……”孫成玉無措地看向夢安然,尋求指示。見她微微頷首,他便將輪椅撂在一邊,伸手去攙扶陸逸。
保鏢的保姆車也停下了,二十幾號人集體下車,其中兩個撐著黑色的遮陽傘小跑上前,一把遮在陸逸頭頂,另一把跟隨夢安然。
其他人分批守在后門、路上、診室門口。
從后門進入福壽堂,一路到診室都很隱蔽,沒遇上任何人。
診室在角落里,這邊嫌少有人經(jīng)過,與其說是診室,倒不如說是夢安然的私人辦公室。
里面已經(jīng)備齊了各種醫(yī)療用品,暫時安置了一張折疊床。
“當(dāng)家的,我在門口守著,有什么需要隨時吩咐?!卑讶怂偷轿?,孫成玉識趣地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夢安然戴上一次性醫(yī)療手套,低頭翻找消毒用品,“衣服脫了。”
陸逸可能也沒想到,斗生斗死這么多年,會有這么一天,自己會乖乖聽妹妹的安排,一句怨言也不敢提。
他脫掉了襯衫,消瘦白皙的身軀被更加雪白的紗布纏繞,絲絲鮮紅透過紗布滲出,平添了一分鮮活。
夢安然剪開他身上的紗布,看到他胸前那幾道觸目驚心的刀口時,眸色驟然陰沉下去。
他的后背還有被玻璃扎傷的痕跡,看上去像是汽車擋風(fēng)玻璃傷的。
“翻車了?”她聲線淡淡,手里拿著小鑷子,清理他后背一些昨晚沒被處理出來的小碎片。
陸逸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銀發(fā)在暖氣流動的空氣里微微顫動,夢安然抿著紅唇心里暗暗嘆息一聲。
很奇怪,她以前巴不得陸逸消失,此刻看他乖得像小孩的樣子,心臟居然有些發(fā)酸。
覺得……他這一路走來其實也挺不容易的。
起碼,他并非真的想傷害她,甚至尚有意識的時候?qū)幵缸詺埰仁棺约呵逍?,也不遠給她添麻煩。
她總說自己在陸衡陸逸手里長大,能活到17歲算是不易。
但細想陸逸今年31歲了,仍在深淵中苦苦掙扎。
在這場充滿陰謀的棋局里,誰又活得輕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