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巴掌的姬虞南愣住了,捂著臉不可思議:“你憑什么動手?”
“果然是不懂規(guī)矩!”菁華長公主嗤笑:“本宮是你長輩,你羞辱本宮之子,如何不能動手?”
姬虞南沉著臉不說話。
姬雪顏有心想勸,卻見菁華長公主收斂了怒氣,彎腰坐下,朝著她看來:“大侄女,本宮聽說王青簾被鎮(zhèn)王府的人帶走了,可否讓本宮見見?”
提到青簾,姬雪顏眼眸一動,昨日大街上滴血驗親之后,青簾就跑到王府后門口,被王府的人帶進來暫時關起來。
加上鎮(zhèn)王一時昏迷不醒,所以還沒顧得上她。
卻不曾想這么一大早菁華長公主會上門,姬雪顏裝糊涂:“姑母是不是誤會了,這奴婢怎會在王府?”
“昨日本宮的手底下目睹了青簾進了王府,至今還沒出去?!陛既A長公主指了指侍衛(wèi)。
侍衛(wèi)一口咬定昨兒傍晚從西角門進去的。
姬雪顏見抵賴不掉,趕緊找來管家詢問,管家道:“那個青簾確實是在王府……”
“姑母,青簾確實在王府,她私底下偷換了王府嫡子的罪,王府是要追究到底的,父王有令,要親自審問她背后可有主謀?!?/p>
姬云和忽然從外頭走了進來,沖著菁華長公主屈膝行禮:“姑母若是要見,等鎮(zhèn)王府審問之后再見也不遲?!?/p>
搬出鎮(zhèn)王,又給青簾扣上了罪,鎮(zhèn)王府扣押青簾也變得合情合理,菁華長公主意外地看向了姬云和,意味深長道:“云和許久不見,還是這么年輕?!?/p>
“姑母謬贊了?!奔г坪椭t虛道。
好在菁華長公主并沒有多糾纏青簾的事,反而問起了鎮(zhèn)王的身子,姬云和笑著說:“近日鎮(zhèn)王府確實出了不少事,讓父王有些力不從心,身體每況愈下,昨夜重傷昏迷,我們一群人守了一夜,這才好轉(zhuǎn)些,不過情況卻不太樂觀?!?/p>
姬云和跟姬雪顏說的完全不一樣,姬雪顏蹙眉看向妹妹,滿臉不贊同對方的擅自做主。
“你父王竟這么嚴重了?”菁華長公主也是十分詫異。
生怕對方不信,姬云和甚至邀請對方去看看鎮(zhèn)王:“若是父王知道姑母來探望,必定開心,姑母可是父王在世上僅剩的妹妹了?!?/p>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菁華長公主若是不去看看,實在是說不過去,她站起身。
“姑母,這邊請?!奔г坪蛻B(tài)度恭敬地在前頭引路。
菁華長公主朝著曾駙馬看了眼:“本宮去去就來?!?/p>
曾駙馬點頭。
大堂和正廳離地本就不遠,這一路上姬云和聊起了東原,惹得菁華長公主滿臉警惕,不敢輕易搭話。
進了院,鎮(zhèn)王一臉虛弱地斜靠在榻上,眼窩下暗青根本遮掩不住,一抬頭耷拉著眼睛看向了來人:“菁華。”
“皇兄!”菁華長公主唏噓不已,記憶里的鎮(zhèn)王是何等的意氣風發(fā),怎會變成今日這般模樣?
“父王?!奔г坪屠卫挝站o了鎮(zhèn)王的手:“姑母來探望您了,您有什么話可以和姑母說,說不定姑母還能幫您了卻心愿呢?!?/p>
她緊咬著了卻心愿四個字。
菁華長公主眼皮跳了跳,莫名有些不安。
“菁華,本王還記得當年在皇宮里,你才六歲,從臺階上摔下來,本王護著你,你緊跟在本王身后哭鼻子,宮里的人都在欺負你,是本王,在父皇面前讓你過繼到了淑妃名下,得淑妃庇佑?!?/p>
鎮(zhèn)王回憶過往,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一轉(zhuǎn)眼你都這么大了,竟也到了做祖母的年紀了?!?/p>
聞言,菁華長公主紅了眼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個恩情,我一直記在心里。”
鎮(zhèn)王捂著心口慢慢坐起身,他一臉認真地看向了對方:“郢兒非你親生,你為何要認他?本王膝下三個嫡子,兩個不是親生……咳咳……”
說到激動的地方鎮(zhèn)王已經(jīng)哽咽起來,菁華長公主揚眉:“皇兄,滴血驗親總不能作假?!?/p>
“帶上來!”
昨日驗證水的羅太醫(yī)被帶了上來,一身湛藍衣袍跪在地上,顫顫巍?。骸拔⒊荚撍溃笸鯛斔∽?。”
菁華長公主驚得一下子站起來:“這……”
鎮(zhèn)王揮手,叫人將羅太醫(yī)又重新帶了下去,不許羅太醫(yī)再開口。
“本王不管太子許了你多少好處,你不該牽扯進來,認走了郢兒人,重創(chuàng)了鎮(zhèn)王府。”鎮(zhèn)王幽幽一嘆,目光飄遠:“本王如今最后悔的事就是聽信了太子的話,攻來京城,在東原幾十年安穩(wěn),一方稱霸,跑來京城這個吃人的地方做什么?折了一個又一個的兒子。”
“父王,您還有機會回去,您如今病了,提一句要回東原,誰還敢攔著您不成?”姬云和勸。
菁華長公主卻被這話驚得差點兒站不穩(wěn),喃喃幾句想要說什么,竟發(fā)現(xiàn)開不了口。
鎮(zhèn)王竟動了要回東原的心思了?
“君子之約馬上就要到了,皇兄不等等?”她問道。
鎮(zhèn)王苦笑:“依你之見,鎮(zhèn)王府應該扶持誰?”
菁華長公主語噎,這種事她本就不想?yún)⑴c進來,鎮(zhèn)王府的嫡子現(xiàn)在就只有兩個,姬令和姬虞南。
她剛打了姬虞南,總不會選他。
可姬令,名聲太差了。
“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這些,皇兄,你先養(yǎng)病,等身子好了再說也不遲?!陛既A長公主只能安慰。
鎮(zhèn)王苦笑,捂著心口指了指太醫(yī):“可太醫(yī)說本王身子已是強弩之末了,未必會有多少日子安排了,君子之約,若讓本王輸了心服口服,本王愿意交權(quán),可如今,本王不服?!?/p>
說到這還咳嗽了兩聲,姬云和立即說:“父王,您身子不好就別撐著了,太醫(yī)說過您要好好歇息?!?/p>
扶著鎮(zhèn)王重新躺下來,姬云和轉(zhuǎn)頭對著菁華長公主說:“姑母,父王不能太費心神,不如,讓云和來陪著您聊聊如何?”
看了眼姬云和,菁華長公主覺得她可比姬雪顏聰明多了,點點頭:“也好?!?/p>
“父王,這里都是您的貼身侍衛(wèi)候著,需要什么,只管派人叫兒臣?!奔г坪蛶椭砹吮√?。
鎮(zhèn)王點頭,忽然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遞到了姬云和手上:“從現(xiàn)在開始,鎮(zhèn)王府聽你號令,若有不服者,直接拿下,此外,本王已經(jīng)派人送兩個孩子離開京城,若有半點差錯,東原必反!”
這話是當著菁華長公主的面說的,毫不避諱,讓對方臉色一陣青白,愣是說不出話來。
“多謝父王。”姬云和手握令牌,納入懷中。
再次站起身,姬云和對著侍衛(wèi)吩咐:“從此刻起,任何人靠近父王,你們不可退下!”
“是!”
一屋子的侍衛(wèi)應了聲。
出了門,姬云和看向了菁華長公主:“姑母,剛才父王的話可能說得不太清楚,如今局勢,東宮強過鎮(zhèn)王府,但鎮(zhèn)王府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父王還是有不少心腹的。”
“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菁華長公主鐵青了臉。
姬云和微笑:“姑母何必為了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影響了一雙親兒女呢?論距離,東原去長洲可方便得很!”
被對方笑意吟吟的威脅,菁華長公主不淡定了,姬云和又道:“姑母只需要記得一句話,王府成不了事,但對付過王府的人注定也得不到好下場!王府不是輸不起,只是不能被人蒙騙!”
兩人四目相對,氣氛僵持。
“二妹?!奔а╊佔吡诉^來,大老遠就看著氣氛不對勁,眼看著菁華長公主臉色不太好,和剛來時的意氣風發(fā)截然相反。
她好奇,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姬云和揚起了下巴:“聽聞姑母三日后要舉辦認親宴,屆時,云和一定上門拜訪。”
菁華長公主變了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姑母,請自便。”
丫鬟在前方引路。
見狀菁華長公主什么都沒說,抬腳離開,越走越快,一轉(zhuǎn)眼的功夫就走遠了,姬雪顏怒氣沖沖地問道;“云和,你為何要將父王病重的事說出來,這樣會壞事,你怎可擅自做主?”
挨了一巴掌的姬虞南也出現(xiàn)了,皺緊眉頭:“父王跟長公主都說什么了?”
姬雪顏也疑惑的看向了姬云和:“我不是叮囑你看著父王,你怎么跑去大堂了?”
她一個人應付菁華長公主就足夠了,根本不需要這么多人。
姬云和晃了晃手上的令牌:“從今日起,鎮(zhèn)王府將會由我來接管,所有大小事,均要向我匯報。”
看著令牌,姬雪顏瞳孔一縮:“這怎么可能,父王怎會將貼身令牌交給你?”
“二姐,你剛才支開了我,是不是你從父王身上偷偷拿的?”姬虞南同樣滿臉不相信,作勢就要往里闖,鎮(zhèn)王的貼身侍衛(wèi)站了出來:“王爺確實有令,即刻起王府由二姑奶奶掌管?!?/p>
“我不信!”姬雪顏不悅,她才是嫡長女,深受父王喜愛,鎮(zhèn)王又怎么會將令牌交給了姬云和?
“一定是你仗著父王識人不清時,誆了父王……”姬雪顏不信,推開門就要往里闖入。
一抬眼對上了鎮(zhèn)王陰沉如水的臉色,嚇得姬雪顏一哆嗦:“父,父王?”
“本王不是沒有給過你機會,顏兒,你太讓本王失望了,令牌,確實是本王親手交給了云和,你在質(zhì)疑本王?”鎮(zhèn)王怒問。
嚇得姬雪顏腳一軟跪了下來:“兒臣不敢。”
鎮(zhèn)王擺擺手,讓人將姬雪顏給帶出去,房門緊閉,侍衛(wèi)守在門口,姬雪顏側(cè)目看向了姬云和:“父王為何將令牌交給你?”
她做夢都想不到,鎮(zhèn)王會將令牌越過她,姬令,姬虞南,轉(zhuǎn)交給了姬云和。
姬云和看向了姬雪顏:“父王身中蠱毒這么久,姬長宜握在你兩之手,解藥遲遲交不出來,大姐就沒有反思過?”
姬雪顏心虛語噎。
一旁的姬虞南皺緊眉頭:“他不肯交,我們有什么法子?”
“今日起姬長宜交給我來審?!?/p>
“不行!”姬虞南頭一個反對。
姬云和嗤笑:“父王有令,阻攔我辦事,我可以隨意處罰,老六,今時不同往日,為了鎮(zhèn)王府的未來著想,我可不會慣著你?!?/p>
說罷,姬云和對著身邊侍衛(wèi)下令;“將地牢里的侍衛(wèi)換一批,半個時辰后,我親自去審!”
“是!”
鎮(zhèn)王手底下的侍衛(wèi)全都聽從姬云和調(diào)遣。
姬虞南眼睜睜看著也沒法,姬雪顏這才意識到這是真的,她急忙看向了姬云和:“二妹,我們都是為了王府著想……”
“大姐不必多說,父王既授意讓我來做主,我自有安排,只希望從今日開始,大姐和老六不要阻攔我辦事。”姬云和擺擺手,立即派人張貼告示,賞金萬兩,求名醫(yī)上門給鎮(zhèn)王治病。
聽此話姬雪顏道:“你瘋了,你要讓全城的人都知道父王不行了?你這么做,是在謀害父王,害了鎮(zhèn)王府?!?/p>
姬云和反手一巴掌,打在了姬雪顏臉上,警告道:“從此刻起,安安靜靜的待著,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同時,姬云和下令鎮(zhèn)王府出入嚴苛,所有人出門都要登記造冊,就連出門采買也需侍衛(wèi)陪同,不得擅自出府。
“你瘋了!”姬雪顏氣不過,后退兩步:“我倒要看看你能把鎮(zhèn)王府折騰出什么樣來。”
沒有理會姬雪顏的叫囂,姬云和撥來了一批侍衛(wèi)守住了正院:“一日后,若告示無人揭,賞銀變成兩萬兩!”
“是?!?/p>
告示一貼出來,滿城震驚。
鎮(zhèn)王竟然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
這頭菁華長公主從鎮(zhèn)王府出來,還沒到府上就看見了張貼的告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駙馬,咱們這次來京城,怕是個錯誤決定。”
曾駙馬蹙眉:“賞銀萬兩,必定會吸引許多大夫上門診斷,鎮(zhèn)王的病一經(jīng)擴散,再借口惦記東原,執(zhí)意要回去,誰也攔不住。若太子阻攔,導致鎮(zhèn)王病死在了京城,東原鎮(zhèn)王的心腹定會為了討個公道,說不定真會起兵造反?!?/p>
“怕的就是這個。”菁華長公主擰眉,消息捂得嚴嚴實實反而還好些,如今病入膏肓,全城懸賞,她還舉辦認親,豈不是在鎮(zhèn)王心尖上戳?
更何況羅太醫(yī)還在鎮(zhèn)王府呢,昨日就是羅太醫(yī)驗證水是沒有問題的,所以才促成了滴血驗親。
若她敢辦宴,鎮(zhèn)王府只怕是要帶著羅太醫(yī)上門打臉。
這宴會也是舉辦不成了。
“怪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一個兩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陛既A長公主發(fā)愁。
告示貼出來不少大夫去了鎮(zhèn)王府,門口擠滿了醫(yī)者,鎮(zhèn)王府的人一一接待。
不到半天的功夫,全城的百姓幾乎都看過了鎮(zhèn)王的脈象。
確實病的嚴重,而且至少也有兩個月了,如今已是油盡燈枯之癥,需日日用藥吊著。
全城的大夫束手無策。
次日
告示變成了兩萬兩,鎮(zhèn)王府的侍衛(wèi)拿著告示出城,一路宣揚鎮(zhèn)王得了重病。
“我看她真是瘋了,鬧的鎮(zhèn)王府烏煙瘴氣的不說,還派人出城貼告示?!奔а╊仛獾貌惠p。
此時姬虞南忽然開口:“二姐這么做,也許是要借用輿論將父王送回東原,咱們將消息捂住,東原那邊根本不知情況,現(xiàn)在百姓議論,誰也捂不住,傳到東原也是遲早的事?!?/p>
這也是昨兒晚上他才想明白的。
姬雪顏眼前一亮,瞬間就釋懷了:“確實有道理?!?/p>
壁虎斷臂求生,回了東原,那便是鎮(zhèn)王府的天下,只是放棄了和朝曦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