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合作的事,李天明完全不擔心會出問題。
李學建過世前,肯定已經(jīng)對他的眾多兒女做出了安排。
李蓉蓉和李天享這些年很少回美國,擺明了,李學建是準備將國內(nèi)的產(chǎn)業(yè)都交給了他們姐弟兩個。
留在美國的那些再怎么不成器,也是李學建的親生兒女,難道還能真的不管了?
剛剛在電話里,李天明能感覺到李蓉蓉的語氣有些不太對勁。
顯然是對李學建的安排并不滿意。
對此,李天明倒是并不覺得奇怪,李蓉蓉的能力再強,終究是個女兒。
而老一輩的傳統(tǒng)思想作祟之下,李學建還能將國內(nèi)的產(chǎn)業(yè)交給她打理,已經(jīng)非常難得了。
李蓉蓉想要在國內(nèi)站穩(wěn)腳跟,她能依靠的是誰?
這個答案是明擺著的。
海城的總廠,李蓉蓉雖然拿到了監(jiān)管權(quán),但是歸根結(jié)底,那里還是國企的人說了才算。
于是,在那邊內(nèi)耗,倒不如另辟蹊徑,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永河縣,在這里重新打下一片江山。
而這大概也是李學建的另一手棋,將資產(chǎn)剝離,美國那些不成器的兒女,就算是將家產(chǎn)敗光,至少還有國內(nèi)的資產(chǎn)繼續(xù)支撐下去。
說起來,李學建創(chuàng)下億萬身家又有什么用,到頭來還不是一直到死都得為兒女的將來鋪路。
轉(zhuǎn)天,李天明去通知了李學慶歸葬的日子,他們這邊也不需要準備什么。
一口棺材就夠了。
接下來的日子,和往年一樣,從四面八方趕回來過年的兄弟姐妹們各自踏上歸程。
小五和侯長容是初七那天走的,倆人要回侯長容的老家揚州,再辦一場婚禮。
本來李天明和宋曉雨是準備過去送親的,可小五說什么也不讓。
最后也只能由著她了。
好在已經(jīng)見過侯長容的父母,知道侯家都是厚道人,李天明也沒什么不放心的。
一轉(zhuǎn)眼就到了正月十四這天。
振華也要回南京了。
一起的,還有龐麗。
這些日子,宋曉雨雖然一直沒松口,但李天明能感覺得到,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軟了。
只是過不去心里那個勁兒。
“把這個帶著,路上要坐挺長時間呢,你……照顧著點兒龐麗?!?/p>
李天明開車送兩人到了海城東站,距離進站還有段時間。
“振華,過來,爸和你說幾句話?!?/p>
帶著振華到了大廳的衛(wèi)生間門口,這里有不少人在吸煙。
“來一支?”
看著李天明遞過來的煙,振華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他不會吸煙,早就沒點著,之所以接過去,這算是父子兩個的默契。
接了父親的煙,就意味著被當成大人了,接下來要進行的,也是男人之間的交談。
“你和龐麗的事,我和你媽都不管了,怎么處理,看你自己的想法。”
振華聞言,喜道:“我媽同意了?”
“說不上同意,也說不上不同意,歸根結(jié)底,這是你個人的感情問題,做父母的能給你建議,幫不了你做決定?!?/p>
振華沒明白李天明的意思。
“不懂?”
李天明笑了。
“意思就是說,你是大人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p>
聽到李天明這么說,振華的心里反倒是有些慌了。
他還不明白,長大到底意味著什么。
李天明說的是不管,到了振華的耳朵里,卻成可不要他了。
“爸,您是不是也覺得也做錯了?我這些天也一直在想,我和龐麗的事,我確實太自私了,根本沒考慮您和我媽的感受?!?/p>
他以前總覺得,上一輩的恩怨,和他沒有關(guān)系,不應該延續(xù)到他們這一代。
但這些日子,振華反思了很久,突然意識到被他所謂的上一代,是他的親生父母。
站在李天明的角度,設(shè)身處地的想一想,如果當年那個被人扒掉臉皮,扔在地上踩的人是他……
他或許會展開瘋狂的報復,并且,不死不休。
可李天明做過什么呢?
充其量就是無視。
聽到振華這么說,李天明其實還挺高興的,最起碼他這大兒子不是個戀愛腦,為了愛情,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顧。
“不用考慮我和你媽,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李天明說著,抬手拍了拍振華的肩膀。
此刻的他也不禁感嘆,日子過得真他媽的快,一轉(zhuǎn)眼,當年被他抱在懷里,怎么稀罕都稀罕不夠的大兒子,如今也長大了。
候車大廳內(nèi)的廣播響起。
“走吧!”
李天明沒送兩人進站,只是送到檢票口,看著兩人拖著行李離開。
“喂!走了!”
回到車里,李天明撥通了家里的電話。
聽到對面?zhèn)鱽淼膰@氣聲,不禁笑了。
“舍不得兒子走,你又不來送,我送你又不放心,還真生兒子的氣?。俊?/p>
“那個小沒良心的,我才不惦記呢?!?/p>
“你就剩下嘴硬了,放心吧,振華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第一次坐火車,有啥不放心的。”
“你……給他準備吃的了嗎?”
還說不惦記呢!
“準備了,夠倆人從海城吃到南京的?!?/p>
“知道了!”
宋曉雨說了一句,就掛斷了電話。
知道媳婦兒還在賭氣,李天明也只是笑了笑。
“走吧,去化肥廠。”
劉東掛檔起步。
“大舅,舅媽還跟振華生氣呢?”
“有啥辦法,夾在中間,數(shù)我最難受?!?/p>
李天明說著,扭頭看向了劉東。
“你啊,以后少惹你媽生氣,記住沒有?!?/p>
這咋也能扯到我頭上?
劉東趕緊閉嘴,要不然,又得數(shù)落他一路。
到了化肥廠,大門口貼著歡度春節(jié),廠內(nèi)的燈桿兒上還掛著紅燈籠。
李天明看得一陣皺眉。
李學健生前好歹也是化肥廠的大股東,現(xiàn)在人沒了,就算是做著表面文章,也該有所表示?。?/p>
車開到行政辦公樓門口停下。
李天明下車上樓,直奔天元的辦公室。
“哥!”
天元剛散會回來,見著李天明,忙起身迎了過來。
“我問你,學健大伯去世,廠里有啥表示沒有?”
天元顯然沒料到,李天明見面會問這么一句。
“我……”
“當初化肥廠要是沒有學健大伯的投資,現(xiàn)在該是啥樣,你小子不會不知道吧?”
天元被問得啞口無言。
“將心比心,這個道理還用得著我教你?”
天元低下頭,尷尬得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是你的意思,還是其他人的意思?”
“我在會上提過,可是……很多人都不同意,還有人說,學健大伯是資本家,社會主義的工廠,不能為資本家致哀,這是立場問題?!?/p>
李天明聽到這話,頓時惱了。
“誰他媽的說這種屁話,你把他給我叫過來,老子當面問問他。”
“哥……”
天元面露難色。
李天明也知道,處在天元這個位置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唉……
李天明嘆了口氣:“天元,人要講良心,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人走茶涼這種事,只要有一次,冷的就是人心?!?/p>
說完,李天明拿出電話,直接撥通了盧源辦公室的號碼。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盧源也惱了。
“胡鬧,簡直就是胡鬧,李學健老先生心懷祖國,幫著我們搞建設(shè),人過世了,還要抓著姓資姓社不放,簡直就是離大譜,你讓天元同志接電話?!?/p>
李天明將大哥大遞給了天元。
“盧書記,我是李天元,是,是,我們立刻改正,是,一定照辦,保證完成任務,請您放心?!?/p>
斷斷一分多鐘,天元的汗都流下來了。
“哥,盧書記要和你說話?!?/p>
李天明接過電話。
“盧書記!”
“天明,替我向李學健老先生的家屬傳達慰問,追悼會那天,我會……親自到場致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