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固點點頭:“也是。可你養(yǎng)傷那幾個月,我們朝夕相處,就什么都不是么?你可忘了,你我也曾朝夕相處過?”
折柳回想了一下,那段時間在嚴家,也的確是她和嚴固朝夕相處。嚴固照顧她時,也十分精細周到,事事都盡善盡美。
相比之下,她來照看他這些日還算是比較潦草粗糙的。
折柳道:“我很感激你。只可惜,你我終究不是一路人。”
嚴固:“我不信這個,柳枝姑娘,你信嗎?”
折柳道:“我勸你,莫要執(zhí)著那些已經(jīng)過去了的日子。按照你娘給你規(guī)劃的前景,此番你養(yǎng)好身體還能參加春闈考試,趁這段時間再沖一把,要是一舉高中,便可在京城立足。
“到時候自是有顯貴之家爭相想與你結(jié)親,你再從中挑一位你和你娘都滿意的大家閨秀做妻子,豈不是前途無量、人生美滿。”
她說得清醒而理智,把他以后的路都指得明明白白。
嚴固嘆道:“我以往,也是你這樣想的。雖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但聽起來似乎也還不錯。直到我體會到日子里的樂趣,便覺理想中的人生其實索然無味?!?/p>
折柳問他:“你體會到日子里的什么樂趣?”
嚴固:“我不需要有人與我煮茶談書、志趣相投,我也不需要有人才貌雙全、循規(guī)蹈矩,我只是希望,寂靜無波的日子變得有趣一點,能有一個有趣的人同我一起一日三餐、四季無憂?!?/p>
他回味著,嘴角不自覺噙著一抹笑意:“她從不刻意迎合我,也從不掩飾自己的喜惡,更不畏旁人的眼光。她按照她的方式做事,帶給別人善意,卻不強求別人接受,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不會覺得有壓力,又怎會沒有樂趣呢。
“我看書時,她就喜歡看點別人不敢看的話本子;我撫琴時,她卻忙著去拔草逮蛇;我擬她入畫時,她忙著翻墻走壁一心去看外面的光景?!?/p>
折柳:“我明白了,你只是喜歡有人在你做事的時候搗你的亂。沒想到你竟喜歡這種口味,這也不難,我去給你尋個搗亂的人來,保準你一天到晚片刻都不得安寧?!?/p>
嚴固搖搖頭,莞爾:“她就像一只誤入我園的貓,又像一只外來的短暫停留的鳥,她自有她的一番天地。我從不覺得她在搗亂,而是覺得她如此自由,跟她在一起,好像我也可暫拋規(guī)矩束縛,變得自由?!?/p>
折柳難免感慨:“你們讀書人可真是會說。你娘認為我粗魯不講規(guī)矩,你卻說成是自由?!?/p>
嚴固看著她,眼神灼灼而堅定:“你就是自由的,你不用在意、我也知道你不會在意我娘怎么認為。你不光現(xiàn)在是自由的,將來我也希望你永遠是自由的?!?/p>
折柳無言。
嚴固低低又問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折柳:“說真的,不明白,也不想明白?!?/p>
嚴固:“……”
折柳:“你就說,你想作甚。”
嚴固:“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p>
折柳:“那你的要求是有點過分了。你現(xiàn)在或許是因為你一直被束縛在規(guī)矩里,所以覺得我新鮮,但新鮮的勁兒一過,你便會覺得我平平無奇,甚至也認為我粗魯不講規(guī)矩。
“可能你見識的人還是太少了,等你見到了京中那些大家閨秀的涵養(yǎng)和優(yōu)雅,你便會覺得她們很不錯了。”
嚴固:“她們怎么樣不關(guān)我的事,我只看得見你。你怕我是圖一時新鮮,我多說無益,唯有時間可以證明?!?/p>
折柳:“隨便你?!?/p>
嚴固:“我有一個提議?!?/p>
折柳:“你說?!?/p>
嚴固:“眼下離春闈考試還有三個月,我們不妨以三個月為期,看看我對你到底是不是一時新鮮?!?/p>
折柳:“你想怎么著?”
嚴固:“這三個月你留下來?!?/p>
折柳:“你的想法有點不切實際?!?/p>
嚴固:“倘若終究還是不能改變你對我的看法,那我便不再強求。從此以后,你我橋歸橋路歸路,所有前塵一筆勾銷,再無相交。”
他呢喃著,“我會繼續(xù)走我預(yù)定好的人生路,而你,繼續(xù)當那只自由的貓,或是鳥。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