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做好以后,端上了桌。
枝枝一邊吃,一邊抬頭看周朝禮。
這一切,在她眼里顯得似乎有些過于的夢幻。
爸爸真的在身邊。
她期待的、似乎在這一刻成了真的。
她以后再也不用一直等著爸爸的回應了吧?
這一次,爸爸應該是真的喜歡自己了吧?
枝枝心里這樣想,但是沒有做聲。
她只是乖巧的吃飯。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
周朝禮的手機響了一聲,進來了一條短消息。
是林薇發(fā)來的一封郵件。
[我有這份證據(jù),可以讓卿意在這個行業(yè)里混不下去。]
周朝禮的眸光驟然沉了下去,指尖滑動,點開了附帶的文件。
里面是幾份所謂的“證據(jù)”——
偽造的銀行轉賬記錄,標注著卿意曾向當年大賽裁判行賄的流水。
還有幾段掐頭去尾的聊天記錄,看似是卿意與他人商議如何買通裁判、栽贓阮寧棠的對話。
甚至還有一份所謂的證人證言。
簽名處赫然是當初大賽的一位工作人員,內容直指卿意當年的獲獎作品存在舞弊。
周朝禮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嗤笑。
他太清楚林薇的手段了。
林棕在高位多年,最擅長的就是顛倒黑白、構陷他人,林薇耳濡目染,自然也學了個十成十。
白的說成黑的,只需要稍作運作,找?guī)讉€被利益收買的人作偽證。
再偽造些看似天衣無縫的證據(jù),就能給人扣上一口洗不掉的黑鍋。
如今林薇翻出舊賬,無非是想借這件事毀掉卿意的聲譽——
在航天領域,學術舞弊是致命的污點,一旦坐實,卿意確實會徹底無法立足。
周朝禮將短信刪除,動作利落得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怎么了?”
卿意的聲音適時響起,她注意到他瞬間冷下來的臉色。
還有眸底那一閃而過的戾氣。
“沒事?!敝艹Y抬眼,迅速斂去眼底的寒意,重新拿起筷子。
卿意卻沒有輕易相信。
她太了解周朝禮了,他向來沉穩(wěn),情緒不顯山露水。
很少有表現(xiàn)出來的時候。
她放下手中的勺子,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我們剛剛說了什么?”
“我們說過,以后要坦誠相待。”
卿意的聲音很輕,“如果事情關于我,我希望你不要瞞著我,無論是什么事,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p>
他看著她,喉結滾動了一下,那些想要將她隔絕在風雨之外的念頭,在她堅定的眼神面前,忽然變得有些蒼白無力。
沉默了幾秒。
周朝禮伸手將手機解鎖,緩緩推到卿意面前。
“林薇發(fā)來的。”
他的聲音低沉,“我本不想讓你煩心?!?/p>
卿意拿起手機,指尖劃過屏幕,點開了林薇發(fā)來的文件。
隨著內容一點點映入眼簾,她的眉頭漸漸擰緊,臉上的神色也沉了下來。
偽造的轉賬記錄做得有模有樣,甚至標注了具體的轉賬時間和金額,恰好是大賽評審期間。
聊天記錄里的語氣,模仿得與她平日的風格有幾分相似,若不是她自己清楚真相,恐怕都會被蒙騙。
那份所謂的“證人證言”,更是漏洞百出,卻足以誤導不明真相的人。
“還真是黑心?!?/p>
卿意看完,將手機放在桌上,語氣冰冷,眼底閃過一絲厲色。
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指尖攥得發(fā)白,“林棕都已經(jīng)被軟監(jiān)禁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林薇還想替她爸作死?”
林薇以為這樣就能打垮她?
未免太天真了。
當年的大賽,她問心無愧,每一個技術參數(shù)、每一行代碼,都是她熬夜奮戰(zhàn)的結果。
阮寧棠的落選,純粹是因為作品本身存在無法彌補的缺陷,與她無關。
林薇翻出這件舊事,無非是狗急跳墻,想通過毀掉她來給沈令洲鋪路,同時報復她壞了林家的好事。
周朝禮看著她冷靜的側臉,心頭微微一動。
他問:“你不害怕么?”
如果這些證據(jù)被公之于眾,即使最后能洗清冤屈,也難免會對她的聲譽造成影響。
航天領域本就對個人品行要求極高,流言蜚語的殺傷力,往往比實際的傷害更可怕。
卿意轉過頭,看向他:“你總是把我想的那么弱小,覺得我需要被你保護,未免太小瞧人了?!?/p>
周朝禮愣了一下,怔怔地看著她。
是啊,他怎么會忘了。
他一手將她推上高臺,在行業(yè)內閃閃發(fā)光。
她能在男人扎堆的航天界站穩(wěn)腳跟,能憑借自己的實力拿下全國大賽金獎。
她向來堅韌、聰慧,有著遠超常人的冷靜和決斷力。
只是在他潛意識里,總想著把她隔絕在所有風雨之外。
他經(jīng)歷過太多黑暗與算計,知道人心的險惡,所以總想把最好的、最安全的都給她,讓她不用面對那些骯臟的勾心斗角。
可他忘了,她從來都不是溫室里的花朵。
她有能力抵御風雨,有勇氣面對困境,只是他習慣了保護。
周朝禮,“是我思慮不周?!?/p>
他承認,自己確實低估了她。
或許是出于愧疚,或許是出于長久以來的保護欲,讓他下意識地想替她扛下所有壓力。
卻忽略了她的感受,也忘了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需要他遮風擋雨的小姑娘。
卿意看著他眼底的歉意,心里的那點不悅漸漸散去。
她知道,他是出于好意,是在乎她才會這樣。她放緩了語氣,輕聲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p>
她頓了頓,繼續(xù)說道:“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線和能力。”
“林薇想栽贓我,沒那么容易?!?/p>
“當時的大賽,所有的技術資料我都保存著,評審過程也有錄像記錄,還有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專家可以為我作證?!?/p>
“她偽造的這些證據(jù),看似天衣無縫,實則漏洞百出,只要稍加調查,就能戳穿她的謊言。”
“而且,”卿意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林薇既然敢來招惹我,就該想到后果?!?/p>
“她以為這樣就能打垮我,卻不知道,我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把她和沈令洲勾結的證據(jù)公之于眾,讓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p>
這些日子,她和周朝禮一直在暗中收集沈令洲和林薇勾結的證據(jù),包括沈令洲竊取07項目核心技術、林薇利用職務之便泄露商業(yè)機密、兩人聯(lián)手構陷周朝禮老師的事情。
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曝光,如今林薇主動挑釁,正好給了她一個絕佳的機會。
周朝禮側頭看她:“這件事我已經(jīng)有計劃,你可以不插手。”
他從看到林薇短信的那一刻,就沒想過讓卿意卷入。
林薇的手段陰毒,一旦撕破臉,指不定會做出什么極端的事。
他早已安排人去追查偽造證據(jù)的源頭,也摸清了林薇收買證人的脈絡,不出三天,就能讓這場栽贓不攻自破。
卿意聳聳肩,語氣漫不經(jīng)心:“如果你覺得你很閑,我不管你。”
周朝禮看她,目光沉沉地鎖住她。
她忽然笑了:“你真的很閑嗎?”
不等他回應,她繼續(xù)說道,“你想拉垮林棕,可他在業(yè)內勢力盤根錯節(jié),經(jīng)營這么多年,不是輕易能撼動的。”
周朝禮沉默著,卿意說的是事實。
林棕能穩(wěn)坐高位這么久,背后牽扯的利益關系錯綜復雜,僅憑一兩次的打擊,根本傷不到他的根基。
“但林薇不一樣。”
卿意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絲運籌帷幄的篤定,“她是林棕最疼愛的女兒,也是他最大的軟肋?!?/p>
“林棕再小心謹慎,架不住有個招搖的女兒。她急于替父出頭,做事張揚,漏洞百出?!?/p>
她轉頭看向周朝禮,“這件事就讓她去做,做了我去揭穿?!?/p>
“場面越大,她越難收場。”
“到時候不僅能洗清我的冤屈,還能順著她這條線,挖出林棕更多的黑料,讓他自顧不暇。”
周朝禮偏頭看卿意。
“和誰學的這些?”
卿意看著他:“你啊?!?/p>
周朝禮微頓了一下。
“你不就是這么對阮寧棠的?”
卿意的語氣平靜,卻精準地戳中了當年的真相,“當年阮寧棠處處針對我,搶我的項目,散播我的謠言,你看似處處維護她,給她機會,實則一步步把她推到風口浪尖,讓她做了擋箭牌。”
周朝禮看她。
他確實是故意的。
有些時候。
事情說開,顯得一切都很可笑。
分明心相近的兩個人,卻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那些事,抱歉。”
卿意沒回話。
只是說,“所以,這次林薇的事情,讓我來處理?!?/p>
“她想栽贓我,我就順水推舟,讓她把事情鬧大。”
、到時候,我會在最關鍵的時刻,拿出她偽造證據(jù)、收買證人的鐵證,讓她在所有人面前身敗名裂?!?/p>
“林棕為了保住女兒,肯定會動用自己的關系網(wǎng)來壓下這件事,到時候我們就能順著這條線,挖出他更多的黑料,比如他多年來收受賄賂、濫用職權的證據(jù)?!?/p>
卿意的思路清晰,一步步地規(guī)劃著,“等林棕自顧不暇,我們再聯(lián)合其他被他打壓過的勢力,一起發(fā)難,到時候他就算勢力再大,也無力回天?!?/p>
周朝禮看著她侃侃而談的模樣?
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好?!敝艹Y,“這件事,聽你的?!?/p>
“不過,”周朝禮話鋒一轉,“你要答應我,凡事小心,林薇已經(jīng)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
“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和枝枝,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告訴我。”
卿意點頭。
吃過早餐以后。
周朝禮站起身,收拾了桌面。
卿意盯著他看,也沒有插手。
這些事,從前是她做。
現(xiàn)在他做,并且主動。
卿意心頭情緒有些復雜。
覺得這么久,都錯過了什么。
周朝禮收拾完了后。
他出來看著卿意。
“我要去公司一趟,處理一下項目收尾的事情?!?/p>
卿意點了點頭,沒有多問。
她知道,07項目到了關鍵階段,還有林薇那邊的爛攤子需要處理,他確實離不開。
只是想到他昨晚熬夜工作,今天又陪了枝枝一整天……
兩人站在客廳中央,距離不遠不近,氣氛有些微妙。
“有需要的話,隨時聯(lián)系我?!?/p>
周朝禮,“我隨時都在?!?/p>
卿意抬起頭,撞進他深邃的眼眸里。
她扯了扯嘴:“下次去看病,帶上我一起唄?!?/p>
周朝禮的身體猛地一頓,像是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他愣了幾秒,才緩緩開口:“沒有那么嚴重,不至于要別人陪著?!?/p>
他一直不想讓卿意為他的病情擔心。
抑郁癥帶來的痛苦,那些深夜里的崩潰與絕望,他只想自己一個人扛著。
“如果我想呢?”
周朝禮看著她眼底的認真,喉結滾動了一下。他知道,卿意不是在開玩笑。
人的本能,是靠近溫暖。
他也一樣。
從前他似乎心更硬。
可是現(xiàn)在,他有些控制不住的自己心。
“好?!?/p>
周朝禮看她,“下次帶你一起。”
她或許是需要了解。
或許了解了后,她就不想再和他接觸了。
卿意笑了笑,“那你路上小心,開車慢一點。”卿意的語氣柔和了許多,“工作別太拼了,記得按時吃飯?!?/p>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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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朝禮出來后。
他拿出手機,給姜阮發(fā)了一條短信:“下次復診,麻煩你多留一個位置?!?/p>
很快,姜阮回復了短信,帶著一串調侃的表情:“喲,終于肯讓卿意陪你去了?”
“早該這樣了,有人陪著,對你的病情恢復也有好處。”
周朝禮看著短信,扯了下唇。
隨即,他收起手機,轉身走向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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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意走到窗邊,看著周朝禮的車緩緩駛離小區(qū)。
她拿出手機,翻出姜阮之前發(fā)給她的關于抑郁癥的注意事項,認真地看了起來。
只是——
卿意陡然想起了陸今安。
她指尖頓住。
隨即,她點開與傅晚的聊天框,敲下一行字:“最近陸哥怎么樣?”
消息發(fā)出去不過幾秒,傅晚的回復就跳了出來,帶著慣有的調侃:“怎么,你想他了?”
卿意看著屏幕,無奈地彎了彎嘴角,回過去:“問正經(jīng)的?!?/p>
她不是想,只是愧疚。
陸今安陪了她和枝枝那么多年,在她最難熬的日子里,是他默默幫襯,替她擋了不少風雨。
她理應問問。
傅晚大概是察覺到她語氣里的認真,收起了玩笑,回復得簡潔:“一切安好,只是被催相親?!?/p>
卿意看著這行字,心里微微松了口氣,又莫名有些悵然。
安好就好。
被催相親,倒是符合陸今安的年紀和家境,他那樣溫和靠譜的人,本就該有一段安穩(wěn)幸福的感情。
她指尖懸在屏幕上,想再問些什么,比如他有沒有遇到合心意的人。
又或者是不是還在為之前的事難過,可打了又刪,最終還是只回了一句:“替我勸勸他,別太勉強自己?!?/p>
傅晚回了個收到的表情包,沒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