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氣上頭,徐行閉著眼沒吭聲,佯裝已經(jīng)睡著。
鄭書雅暗嘆一聲,沒再打攪他。
馬車轆轆前行,又是一路無話。
回到徐府后,鄭書雅率先起身,經(jīng)過坐在車門邊的徐行身邊,掀開車簾小聲道:“徐郎睡著了,著兩個小廝過來扶一把。”
行至垂花門,徐行又被粗壯婆子扶過去,待回了屋,婆子們理所當(dāng)然地把他放上床榻。
徐行在馬車?yán)飺u搖晃晃,后面確實睡著了,不過這會兒幾經(jīng)轉(zhuǎn)手已經(jīng)蘇醒。
婆子們離開后,他正要睜眼,便聽到鄭書雅道:“姑爺喝多了,待會兒可能會不舒服,柳芽,你去煮一碗醒酒湯?!?/p>
鄭書雅的聲音很輕,徐行聽到她似乎跟其他人“噓”了下,屋子里的腳步聲變得更輕了。
想到這是他的屋子,他卻要夜夜睡羅漢床,憑什么?
徐行這會兒還在被酒氣支配,負(fù)氣沒睜眼,繼續(xù)睡了過去。
錦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味,像是淡淡的梔子花香,徐行嗅著香氣,很快又沉入夢鄉(xiāng)。
鄭書雅看徐行一直沒醒,當(dāng)晚便抱出被褥,自己睡羅漢床。
她不太熟悉徐行屋里的東西都放置在何處,也不想特地叫來花枝詢問,以免她不和徐行同榻的事情傳到其他人耳朵里去。
所以她用的是徐行睡過的被褥。
沒有任何不好聞的氣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很獨特,起初有點兒不適應(yīng),多嗅一會兒便會感覺心曠神怡。
鄭書雅今晚嗅著這股藥香,睡得出奇的香,臨睡前還想著翌日再問問徐行,去他的百草堂看看。
不過第二天等她醒過來時,床榻上已經(jīng)空了。
鄭書雅嘆了口氣,起身去公婆的院子請安。
半道上碰到徐二姑娘,她主動跟對方打招呼,徐二姑娘卻盯著她的面紗挑了挑眉,沒回應(yīng)。
柳芽和阿黎盯著她的背影,雙雙皺眉。
鄭書雅想到徐行,忍不住自嘲道:“我挺不討人喜歡的?!?/p>
她這話正好被拐角剛轉(zhuǎn)過來的大嫂聽到,大嫂快走幾步追上來安慰:“二妹妹此前被退了親,如今看到誰都跟刺猬一般,不是刻意針對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鄭書雅難堪地紅了臉:“大嫂放心,我不會放心上?!?/p>
大嫂看她乖巧,跟她一起去婆母院子。
抵達徐母院子后,鄭書雅留在堂屋等候時,大嫂輕車熟路地進去伺候婆母起身。徐母平日里從不讓她們?nèi)绱怂藕?,今日知道她有話說,便擺擺手讓丫鬟婆子們退下。
大兒媳把剛才發(fā)生的一幕,告訴給徐母。
徐母沉下臉:“她是越來越無禮了。被退親了而已,過了這么久,哪里還有人再用此事擠兌她?她整日尖酸刻薄,好像所有人都欠著她!”
“母親還是早日為二妹妹再尋一門親事吧?!?/p>
“你以為我不想,我一直等著她把性子養(yǎng)回去,她倒好,越發(fā)不知收斂。就她如今這個性子,說不到好親事,跟誰定親都是在害人家!”徐母恨鐵不成鋼,想到徐二就頭疼。
大嫂聽到徐母這番話,暫時放了心。
徐行成親前,老二屋里的在徐二跟前提了一嘴,說她娘家弟弟生得風(fēng)流瀟灑,與徐二也年歲相當(dāng),很是般配,說是讓她這個大嫂幫忙保媒。
徐二如今嘴巴尖酸,看誰都不順眼,她實在不想撮合這門親事,每次都蒙混過關(guān)。
如今聽到婆母的意思,她徹徹底底松了口氣。
徐母收拾完便去了堂屋,看到小兒媳乖乖巧巧坐在那里,徐二斜著眼睛看她,便越發(fā)不喜徐二:“府里這么多懂醫(yī)術(shù)的都治不好你的斜眼癥?”
徐二被嗆,面紅耳赤地站起來:“母親,我只是覺得嫂嫂日日戴著面紗,跟咱們親近不起來。”
鄭書雅也起身行禮,將問題拋到了她身上,笑道:“二妹妹說得是,我的面皰好得差不多了,確實不該繼續(xù)以面紗遮擋。”
她說著解開面紗,第一次在她們跟前顯露真顏。
徐二又斜過去一眼。
她覺得鄭書雅當(dāng)是丑陋的,所以才會見不得人,可這一眼卻看得她心思直冒酸水。
鄭書雅非但不丑,明眸青睞、唇不點而紅,反而頗為秀麗。尤其是那雙眼,黑睫濃密纖長,竟然隱隱有兩分異域風(fēng)情。
有個別女眷隱晦地瞄了瞄徐二,徐二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原本想看鄭書雅的笑話,如今笑話變成了她。
徐母是見過鄭書雅的,并不驚訝,看到幾個兒媳相繼睜大了眼,徐母比鄭書雅都驕傲。
她的小兒子即便這么晚成親,也不能將就。
眾兒媳請完安后,徐母單獨留下鄭書雅閑聊了幾句:“我聽門子說,緩之一大早又出去了?去哪兒了?”
鄭書雅眼神微閃。
徐行沒告訴她,她若說自己不知道,也不知婆母會不會以為她在告狀?萬一因此責(zé)備徐行,倆人的關(guān)系又要雪上加霜。
“我今早睡得沉,徐郎跟我說了一嘴,我當(dāng)時應(yīng)了聲,醒來便忘了。”鄭書雅低下頭,故作羞澀和慚愧。
這是把問題攬到了她自己身上。
可徐母卻還是因為徐行此前的荒唐,不悅道:“他休沐還未結(jié)束,不在家里陪你,成日往外面跑什么?”
鄭書雅柔聲為他辯解:“徐郎是大夫,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哪里能一直在家守著我?他待我很好,母親不許說他的不是。”
徐母聽她在自己跟前維護徐行,自然歡喜,眉開眼笑道:“你知道他的好就行,緩之其實骨子里比誰都良善,這些年在外面救治的老百姓一籮筐?!?/p>
鄭書雅聽她也這么說,心里的偏見徹底動搖了:“母親,我能去百草堂看看嗎?”
徐母和藹地點了下頭:“讓花枝帶你去?!?/p>
得了徐母的批準(zhǔn),鄭書雅激動地千恩萬謝,回去收拾了下,便跟花枝一起出了門。
大半個時辰后,徐行只身回來了。
徐母聽聞此事,當(dāng)即把他叫了過去:“你媳婦兒呢?她不是去百草堂找你了嗎?”
徐行愣了下:“我今日未曾去百草堂,誰讓她去找我了?”
徐母聽到他的語氣,頓時不高興地站起身:“你給我跪下!”
徐行皺眉,神色略有掙扎。
不過抬眸看到徐母陰沉沉的臉色,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屈膝跪下:“母親莫氣,許是有誤會,我去接她回來便是?!?/p>
“哪有像你這樣的,剛成親不在家里陪媳婦兒,成日往外跑。你若不喜這門親事,以前怎么不早說?如今成了親,對人家姑娘如此態(tài)度!”
徐母已經(jīng)差人打聽過了,聽說鄭書雅今早是在羅漢床上醒過來的。
才成親幾日,竟然就分床而眠了,她這才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