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簡覽皺起了眉,這時候溫廷彥打電話來干什么?
但他還是接了。
“大……簡先生?!睖赝┰谀沁呴_口。
簡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大簡先生”是什么意思?
“簡先生,我冒昧地打電話來,是想問一下,簡知是不是情況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簡覽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猜的。”溫廷彥道,“她已經(jīng)好幾天沒去醫(yī)堂,也沒去排練了,舞團的演員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這不是她的性格,她演出那么成功,她只會更加熱情地練習,所以,她是病了,還是……”
簡覽忽然靈機一動,“你對她是不是很了解?”
畢竟,簡知成長的歷程里,她這個哥哥是完全缺失的,溫廷彥這個渣固然渣,但他們認識十幾年,三年同學,五年夫妻,說不定,會有解開她心結(jié)的法子。
“還可以,應該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之一,比蔣仕凡了解?!?/p>
簡覽先嘲諷地笑了,“你還有臉說這個?”
溫廷彥語氣遲疑,“是,我的確混賬過,但是,清醒過來,仍然是我最懂她。簡知……是不是傷心了?而且不是普通的傷心?!?/p>
他之所以這么篤定,是因為,簡知從小到大都堅韌堅強,在那樣一個家庭里長大,也像疾風中的勁草一樣,從來不曾被真正擊倒,而如果要說受傷,他這個渣男這五年婚姻給她的傷害,是最大最大的,可即便這樣,都不曾打垮她向上向前的決心。
現(xiàn)在,卻因為一個蔣仕凡舞也不跳了,康復也不來做了,只說明一件事:她遭遇的傷害,比他給的更嚴重。
那他就無法想象,會是怎樣的傷害,能傷她至此了。
簡覽沉默了一會兒,“溫廷彥,現(xiàn)在知知確實不太好,她好像有了心魔,無論我們說什么,她都聽不進去,你有辦法嗎?”
“心魔?”溫廷彥其實還不太明白這兩個字具體指什么,“心理醫(yī)生呢?”
“她抗拒?!?/p>
溫廷彥沒有再猶豫,“簡先生,可以讓我試一下嗎?”
簡覽在猶豫。
“你放心,我只希望知知好起來,我對她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也知道,我有女朋友了?!睖赝┰谀沁叡WC。
簡覽冷笑,“結(jié)婚證都束縛不了你出軌的心,女朋友有用?”
“簡先生?!睖赝┑恼Z氣聽起來有點尷尬,他苦笑,“有的錯誤,犯過一次就不會再犯了?!?/p>
小時候,老師總說,知錯就改還是好孩子,但是,長大以后才明白,有的錯誤,一旦犯了,就再也沒有改正的機會。
“我什么都沒有瞞著安娜,她什么都知道,這一次也一樣?!睖赝┱f。
“行?!焙営[如今也是束手無策,任他再多的錢,能請再貴的心理醫(yī)生,可有些事情,他真的束手無策了,“你來試試,如果你能讓知知走出這個心魔,你過去做的事,咱們就不再提,但是……”
“我明白,我絕對不會再追回知知了,絕對不會,我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到她身邊了?!睖赝┓磻芸?,在簡覽沒說出來之前就承諾了。
“算你小子明白,過來吧?!焙営[終于同意,讓溫廷彥走進這個家里來。
當溫廷彥被簡覽的司機接到簡家來的時候,看見奶奶愁容滿面的臉,那一瞬間,他心里就酸疼得厲害。
曾經(jīng)最疼最疼他的奶奶,他已經(jīng)好久沒見了,他是真的打算過,要好好孝順奶奶的……
“奶奶,我來看知知?!彼椎侥棠堂媲?,紅了眼眶。
奶奶已經(jīng)從簡覽那里知道他的來意,看著他如今的樣子,奶奶心里也是難受得不行。
她曾經(jīng)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讓知知幸福,誰想,最終走到這一步。
“去吧?!笨匆娝?,奶奶心里是又酸又恨。
為她的知知心酸,而他做的那些事,又很難讓人不恨,可現(xiàn)在,知知居然還是要指望上他。
溫廷彥在簡覽的帶領下上了樓。
她的房間關(guān)著門。
“我媽在里面陪著她,一定要有人陪,不然不行,而且不愿意開門。”簡覽已經(jīng)把簡知的情況多少跟他說了。
溫廷彥點點頭。
“你進去吧,我就不進了,人多了她也不行?!焙営[給他把門打開。
她的房間,先是一個小小的起居間,再進去,才是臥室。
溫廷彥今天穿得干凈清爽,額前垂落著微微散亂的短發(fā),一雙眼睛在發(fā)絲后顯出幾分清冷的意味。
走進去,便看見簡知半靠在床頭,眼神空洞,面色蒼白,不過幾天時間,仿佛變了個人。
那日在藝術(shù)節(jié)的舞臺上,是那樣鮮活靈動!
簡知原本面容呆滯的,一見他,忽然激動起來,整個人都往被子里鉆,還喊著,“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他看見又要說我!你快走開!”
溫廷彥都懵了,這是怎么了?
在外面的簡覽立刻進來把他扯出去了,“你不行!算了!別嚇到她!”
溫廷彥一直被他扯到樓下,簡覽要他趕緊走,免得刺激到簡知。
“不,越是這樣我越不能走!”溫廷彥站定了,“簡先生,簡知不對勁的程度,比我們想象的還嚴重,不管怎樣,我要留下來!我寧可她暴跳如雷起來打我罵我,甚至要殺了我,也不能讓他見了我就躲!”
“你有什么辦法?”簡覽不再信任他了。
“有沒有辦法總該試試!”溫廷彥想到剛才簡知的反應,不禁怒道,“那個蔣仕凡,簡直是個惡魔!我早就知道會這樣!但沒想到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個程度了!”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怎么不早說?”簡覽簡直想揍他,以及他倒是有臉罵蔣仕凡惡魔,他自己好到哪里去?
溫廷彥便把蔣仕凡逼迫自己關(guān)餅干屋的事說了,以及他如何勸蔣仕凡愛人如養(yǎng)花的。
“愛人如養(yǎng)花?!焙営[念著這幾個字,冷哼,“你倒是什么都懂,明知故犯啊?!?/p>
溫廷彥已經(jīng)不想為自己辯解,他只皺眉想著,怎樣讓簡知情緒穩(wěn)定下來,至少得每天睡個囫圇覺才行。
他摘了許多的樹葉,然后和奶奶、姑姑以及簡覽說好,只要簡知睡著的時候稍微有點不安穩(wěn),馬上就通知他。
簡覽雖然對他的法子將信將疑,但現(xiàn)在也只能什么都試試。
晚上十點,簡知剛剛?cè)胨雮€小時。
簡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敢發(fā)出聲音,連呼吸都小心著,唯恐將簡知吵醒了。
但街上忽然警笛呼嘯而過,睡夢中的簡知忽然全身繃緊,夢里,蔣仕凡的臉無限放大,在對她說:你要怎么還啊?我對你付出了那么多,你要怎么還我?
簡知心口一緊,呼吸立刻急促起來。
然而,忽然一陣吹葉子的聲音響起。
吹的是《我的祖國》。
真難聽啊!
難聽到,蔣仕凡那張臉忽然不見了。
畫面變成了她在練功房排練。
區(qū)里要舉行比賽,她要排一個舞蹈,跳的就是《我的祖國》,這些男生太討厭了!吹得這么難聽也就罷了,還這么大動靜,把她的音樂聲都蓋掉了!
她聽不到節(jié)奏了都!
她跑到窗口,外面正是夕陽西下,大片大片的晚霞火紅火紅的,不知什么地方的梔子花開了,香味涌進來,給這初夏的黃昏混進一抹清冽。
“喂!你們不要吹了好不好呀?我都聽不見音樂了!”她本來火冒三丈,想要罵他們一通的,但最終還是沒有,因為,他們拎著一兜冰棍,還給她看,“簡知,吃不吃冰棍啊?”
哼,看在冰棍的份上,饒了你們!
樹葉仍然在吹,音樂也在放,梔子花香依然從開著的窗戶里涌進來,她在花香里練功跳舞,外面夕陽如鋪錦。
這,是屬于十六歲的夏天。
她跳啊,轉(zhuǎn)啊,空翻啊,感覺跳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音樂停止,她也筋疲力盡。
而這個晚上,陪著她的姑姑,幾乎喜極而泣。
因為,從十點,到第二天凌晨四點,簡知終于踏踏實實,一動不動睡了六個小時了。
四點鐘,眼看著簡知又皺起了眉,身體也不安地翻來翻去,姑姑馬上發(fā)消息給樓下的溫廷彥。
于是,樹葉聲再次響起,而不安的簡知,再一次沉入夢鄉(xiāng)。
這一覺,又是六個小時,睡到早上十點,自然醒。
此時,坐在她房間里的已經(jīng)換了人,換成她哥了。
簡知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房間里有淡淡的梔子花香,她吸了吸鼻子,難怪昨晚會夢到那么多高中的事,原來,是這香味的原因。
那時候的校園,夏天有梔子花,秋天有桂花。
跳舞的時候,練功房里總是香香的。
簡覽看著自然醒來的妹妹,心里已經(jīng)冷哼了好幾聲,“這混蛋渣男,果然還是有兩下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