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算這樣,卻也要繼續(xù)治療下去。
兩位醫(yī)生連夜重新評估了孩子的精神承受力,仔細調(diào)整了方案。
到了第二天傍晚,又開始了第二次治療。
這一次,舟舟的表現(xiàn),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她不再像頭一回那樣,被突如其來的痛苦記憶瞬間擊垮,短暫掙扎后便暈厥過去。
這一回,她竟然硬生生地撐了足足十分鐘!
期間,她的喉嚨里發(fā)出的,也不再是單一的尖叫,而是斷斷續(xù)續(xù)地溢出了一些模糊的音節(jié),像是被什么東西堵著,努力往外擠,卻又拼湊不成完整的字句。
雖然她還在痛苦地掙扎,但是,也能明顯感覺到,她之前遺忘的記憶,在一點點的找回來。
這無疑是天大的喜訊!
每一次治療結束,兩位醫(yī)生臉上都會多一分鼓舞,私下里跟沈家人溝通時,語氣也一次比一次更樂觀些。
可這喜悅過后,卻又是苦澀和無奈。
和第一次一樣,每一次治療完,舟舟醒過來的時候,都會把治療中的一切都忘得干干凈凈。
不過,眼下的情況,總比之前要好上太多了,一家人誰也沒說泄氣的話。
都相信,只要這么堅持下去,量變總能引起質(zhì)變,總有一天,這層窗戶紙能被徹底捅破。
眼下,治療進行了幾次后,流程已經(jīng)熟練了許多,不再需要那么多場景輔助,也不再需要家人必須在場陪著,兩位專業(yè)的醫(yī)生完全能夠獨立完成。
這天上午,把舟舟順利送去了學校后,一家人便準備出發(fā)了,到了秦佩蘭每個月一次例行檢查身體的日子。
沈振邦自然是二話不說,親自開車陪著老伴去軍區(qū)醫(yī)院。
沈淮川則因為年底全軍大練兵,作為一團之長責任重大,已經(jīng)連著兩三天吃住在團部,根本沒空回來。
沈振邦自然是司機兼主心骨,必定要陪著去的。
沈淮川年底大練兵到了關鍵階段,已經(jīng)兩天沒著家了。
周柒柒也早早收拾妥當,跟著老兩口一起上了車,打算陪著婆婆去醫(yī)院檢查。
車子剛發(fā)動,還沒駛出大院門口,電話室的小王卻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攔住了車,說是有個緊急電話,指名道姓要找周柒柒,聽著挺著急的。
沈振邦二話不說,方向盤一打,直接把車開到了電話室門口。
周柒柒下車去接電話,沒過幾分鐘就出來了,只是再上車時,臉色有些嚴肅,眉宇間似乎還藏著一絲陰沉。
沈振邦和秦佩蘭一眼就看出她有事,連忙關切地問:
“柒柒,咋了?電話里說啥了?是出啥事了嗎?”
周柒柒眼神閃爍了一下,趕緊扯出一個自然的笑容,語氣盡量輕松地解釋道:
“哦,沒事兒爸、媽,就是...就是廠子里頭突然有點急事,一批貨好像出了點岔子,客戶那邊催得緊,我得馬上過去處理一下?!?/p>
秦佩蘭一聽是廠子里的事,自然不敢耽擱。
這些日子為了舟舟和治療的事,兒媳婦廠里,家里兩頭奔波,確實耽誤了不少工作。
沈振邦更是直接調(diào)轉車頭,親自把她送到了第一服裝廠的大門口。
周柒柒利落地跳下車,站在廠門口,笑著朝車里的老兩口揮揮手。
看著老兩口沖她點頭,吉普車調(diào)頭駛遠,周柒柒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她站在廠門口,她卻并沒有轉身走進服裝廠的大門,而是左右看了看,腳步一拐,徑直朝著與服裝廠截然相反的另一個方向,匆匆走去。
周柒柒腳步匆匆,趕到的地方門口早有相識的同志在等著,見了她,二話不說就領著人直接上了二樓辦公室。
推門進去,一個穿著綠色警服的人正伏在桌前整理一沓厚厚的材料,抬頭見她來得急,額頭上有不少汗,連忙起身招呼她坐下,又給她倒了杯溫水。
“不急,先喘口氣,喝點水?!?/p>
這人正是S市公安局的李隊長。
周柒柒哪有心思坐下歇著,她接過水杯也沒喝,只是隨手放在桌上,搖了搖頭,語氣急切地問道:
“李隊長,我沒事,不用歇,您這么急叫我過來,是不是...是不是何婉柔那邊的事情,出了什么麻煩?調(diào)查不順利嗎?”
她這一路上心都懸著,生怕是調(diào)查遇到了阻力,或者何婉柔察覺了什么,要出幺蛾子。
李隊長見她這么著急,趕緊擺擺手,笑著解釋道:
“別急別急,是好事!不是出麻煩了,是調(diào)查取得了重大進展,基本上都摸清楚了!今天急著請你過來,是需要你這個關鍵當事人,再配合補充幾份重要的證明材料,手續(xù)走完,材料齊全了,我們這邊就可以立刻上報,申請對她實施正式抓捕了!”
聽到這話,周柒柒長長舒了一口氣。
天知道她剛才一路上胡思亂想了多少糟糕的可能,后背都驚出了一層冷汗。
原來不是壞消息,是快要收網(wǎng)了!
她趕緊表態(tài),說道:
“太好了!需要補充什么材料,您盡管說!我一定全力配合,需要寫什么證明什么,我都可以!”
她的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掃過李隊長桌上那幾份陌生的文件,心思一動,問道:
“李隊長,桌上那些...是從B市傳過來的材料嗎?我能看看嗎?”
李隊長聞言笑了笑,卻卻沒有答應,而是搖了搖頭,說道:
“小周同志,別太心急,按規(guī)定,這些都屬于保密材料,不能給你看?!?/p>
周柒柒心里有點小失望,不過李隊長馬上又說道,
“不過嘛,調(diào)查結果倒是可以和你這報案人通個氣,說個大概?!?/p>
他坐回椅子上,神色一正,開始和周柒柒說了起來。
B市公安局的同志們行動十分迅速。
根據(jù)周柒柒提供的線索,他們先是秘密搜查了何婉柔在療養(yǎng)院外的臨時住處,發(fā)現(xiàn)了少量假藥片。
然后他們通過外圍摸排,摸清了何婉柔在B市的社會關系和活動范圍,鎖定了幾個和她有密切往來的人員。
這一查,就揪出一條大魚!
何婉柔有個親哥哥,叫何有亮,同志們跟蹤調(diào)查了他幾天。
發(fā)現(xiàn)這家伙,竟然就是B市最大的那個假藥販子!
而且,他跟那個地下假藥工廠是直接掛鉤的!
說到這里,李隊長太興奮了,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說道:
“就在昨天夜里,B市局聯(lián)合我們這邊提供的線索,果斷收網(wǎng),連夜端掉了那個藏匿在郊區(qū)廢棄廠房里的假藥窩點!人贓并獲!所有主犯,包括何有亮,也都被當場抓獲!這下可是斬草除根,連窩端了!”
這消息大快人心,李隊長說得興奮,周柒柒聽著也有點激動。
假藥的源頭被打掉了,這是天大的好事!
但她最記掛的,始終是身邊親人的安危。
她顧不上高興,緊接著追問道:
“那,我媽的事兒...調(diào)查得怎么樣了?”
李隊長剛才說的全是查獲假藥工廠的事,可這些事兒,跟何婉柔偷偷給婆婆秦佩蘭換藥的事,好像還沒直接扯上關系??!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
光是在何婉柔住處發(fā)現(xiàn)假藥,這女人心思那么深,肯定早就想好了推脫的說辭,定不了她的死罪。
李隊長看她急得那樣,不由得笑了笑,從容地說道:
“柒柒同志,你別急嘛!你師父我這張老臉都豁出去請人幫忙了,B市的兄弟單位能只查一半就撒手嗎?你放心,除了端假藥工廠這一路兵馬,還有另一路精干的同志,專門在暗地里摸排你婆婆被換藥這條線呢!那邊也查得八九不離十了,具體的細節(jié),我待會兒再跟你細說?!?/p>
他話鋒一轉,臉上露出些感慨的神色:
“不過,在說這個之前,我得先替B市那邊的戰(zhàn)友,給你帶個謝,他們說,這回行動能這么順利,得多虧了你周柒柒沉得住氣,硬是把何婉柔這女人,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亍础诹四銈冘妳^(qū)大院里頭,這可是幫了大忙了!”
周柒柒聽得一愣:“幫了大忙?”
她有些不解。
過去這一個多星期,何婉柔確實還跟沒事人似的,在軍區(qū)大院里晃悠。
這女人臉皮厚,心眼活,根本不是個會輕易死心認輸?shù)闹鲀骸?/p>
她肯定還琢磨著怎么能再找機會接近沈家老兩口,繼續(xù)她那些見不得光的心思。
不過,好在院門口一直有戰(zhàn)士守著,沈家小院她也靠近不了。
再加上這段時間,全家人的心思都撲在舟舟的治療上,對何婉柔的存在,表面上確實沒什么特別的反應,既沒刻意躲著,也沒去追究。
可能是這種“正常”,意外地給了何婉柔一種錯覺,讓她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并未急著逃離。
李隊長笑了笑,揭開謎底:
“本來證據(jù)鏈還需要些時間打磨鞏固,但就在前天...”
“何婉柔大概是等得心焦,用了軍區(qū)電話室的電話給她哥打電話,這通電話被我們?nèi)瘫O(jiān)聽著,她在電話里不光讓她哥想辦法,看看還有什么藥可以用,情急之下,還親口提到了不少之前換藥的事兒,說得有鼻子有眼...這下好了,算是她自己把證據(jù)送上門了。”
周柒柒眼睛猛地一亮,心臟怦怦直跳,脫口而出:“真的?!那太好了!”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何婉柔這是狗急跳墻,自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李隊長點點頭,神色恢復了辦案時的嚴肅,說道:
“是啊,所以我才這么急著請你過來,現(xiàn)在證據(jù)鏈的關鍵一環(huán)算是意外補齊了,但該走的程序一步不能少,你這報案人需要補充的材料得趕緊弄妥?!?/p>
他頓了頓,又說道:
“另外,還有個情況得跟你通個氣。何婉柔這女人,身份有點特殊,她畢竟是軍區(qū)療養(yǎng)院指派給沈家老首長的專職護士。”
“局里的意思是,實施抓捕前,必須得先跟軍區(qū)保衛(wèi)部門通個氣,協(xié)調(diào)好,最好是能秘密進行,盡量減小影響,避免不必要的震動,我這也是趁著讓你來補材料的機會,提前跟你打個招呼,讓你心里有個底?!?/p>
周柒柒一聽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她立刻表示理解,說道:
“李隊長,我明白!您和局里考慮得周到,我們一定全力配合!需要我補什么材料,咱們現(xiàn)在就抓緊弄,絕不能耽誤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