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明看著跪地痛哭、言辭懇切的管家福生,又看了一眼地上模樣凄慘、跟隨自家十幾年的福伯,心中確實閃過一絲猶豫和不忍。
他張了張口,剛想對父親說點什么。
就在他話未出口的瞬間,跪在地上的福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搶先一步,涕淚縱橫地抬頭望著他,聲音悲切無比,帶著強烈的情感綁架:
“少爺!您說句話?。「I健I剿墒歉鷱男〉酱蟮陌。“扒榜R后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待您怎么樣,您心里最清楚不過了??!他怎么可能會做出背叛老爺、背叛周家的事情?這一定是有人挑撥離間啊少爺!”
這番話,如同軟刀子,精準地戳在江家明最重情義的地方,讓他剛剛張開的嘴又閉上了,臉上露出極其矛盾和掙扎的神色。
就在這情感天平似乎要偏向福生一邊的關頭——
“家明!”
趙振國猛地高聲開口,聲音洪亮,瞬間壓過了福生的哭訴,也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他身上。
他的目光銳利如箭,直射江家明:
“別被他的眼淚騙了!想想王新軍!”
他直接拋出了最重磅、最能牽動江家明神經的名字,“新軍現(xiàn)在就在他們手里!生死未卜!他們之前打電話給我,用新軍的命威脅我,讓我一個人去灣仔碼頭的倉庫!這難道也是我賊喊捉賊嗎?”
“他們就是想挑撥離間,讓我們內斗,他們好趁機下手!你難道要看著新軍因為這種卑劣的離間計而送命嗎?”
江家明臉色驟變,剛才那點猶豫和心軟瞬間被震驚和擔憂所取代!
他猛地看向父親,眼神變得急切起來:“爸!新軍他…”
周爵士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王新軍他是知道的,不是一般人...
跪在地上的福生聽到趙振國突然拋出王新軍和碼頭之約,臉色瞬間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慌!
他雖然極力控制,但那一瞬間的失態(tài),卻沒有逃過一直死死盯著他的周爵士和趙振國的眼睛!
周爵士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中所有的疑慮和權衡似乎都已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決斷。
他的目光越過了所有人,直接投向一直待命、神情緊張的護衛(wèi)隊長,沉聲下令:
“阿強,先把趙先生他們幾位,‘請’到二樓偏廳休息?!?/p>
他特意加重了“請”字,但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心頭一凜,“好好招待,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接近他們,更不準他們離開偏廳半步?!?/p>
管家福生起初聽到“請到偏廳休息”,還以為周爵士終于相信了他的“冤屈”,決定先將趙振國這伙“狂徒”控制起來再說,臉上甚至下意識地露出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得意。
可他嘴角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就猛地僵住了!
上前的護衛(wèi)讓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周爵士說的是“他們”,顯然不僅僅是指趙振國他們!連他福生自己,也包括在內!
“老…老爺?!”
福生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比剛才跪地喊冤時還要蒼白,聲音尖厲得變了調,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我是福生啊!我是被冤枉的?。∧趺茨馨盐液退麄儭?/p>
周爵士終于緩緩低下頭,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福生臉上。那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懷疑,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和平靜,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的話,說得不夠清楚嗎?”
周爵士的語氣平淡無波,卻帶著千鈞重壓,“在事情沒有徹底弄清楚之前,所有人,都有嫌疑。所有人,都需要‘休息’。”
他輕輕揮了揮手,不再給福生任何辯解的機會。
護衛(wèi)隊長阿強親自帶著另外四名護衛(wèi),走到趙振國面前,態(tài)度還算恭敬,但動作卻不容拒絕:“趙先生,請吧?!?/p>
趙振國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軟禁,臉上并沒有太多意外,反而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
周爵士果然是個老狐貍,誰也不信,要把所有變量都控制在手里再說。
但這至少暫時脫離了最危險的局面。
他配合地點點頭,“麻煩帶路?!?/p>
周振邦雖然一臉不爽,但也知道形勢比人強,哼了一聲,跟著趙振國。
黃羅拔早就嚇傻了,被人推搡著才踉蹌跟上。
趙振興則憂心忡忡地跟上他們。
江家明看著這一幕,嘴唇動了動,想對父親說什么,但看到周爵士那副不容置疑的冰冷側臉,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只是眼神復雜地看著趙振國等人被“護送”上樓。
——
偏廳里的時間過得緩慢而壓抑。
雖然有柔軟的沙發(fā)、精致的點心和熱茶供應,甚至還有傭人按時送來餐食,待遇不像囚犯倒像是被暫時滯留的客人,但趙振國心中的弦卻始終緊繃著。
他無法判斷周爵士到底信了他幾分。
是相信了他那套“有人挑撥離間”的說辭,還是僅僅出于謹慎,先將所有不穩(wěn)定因素控制起來再慢慢審問?亦或是…看在了江家明的情面上,暫時給予了這略顯客氣的軟禁?
周振邦顯得有些不耐煩,多次想起身探查,都被趙振國用眼神制止。
黃羅拔則縮在角落,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趙振興則跟沒事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這里吃的喝的都是他幾輩子沒見過的好東西,不吃白不吃。
就在這種焦灼的等待中,時間來到了第二天傍晚。夕陽的余暉透過偏廳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門外終于傳來了腳步聲,不止一人。
偏廳的門被推開,進來的果然是江家明。但讓所有人,尤其是趙振國和周振邦瞳孔驟縮、猛地站起身的是——江家明不是一個人來的!
在他的身后,跟著一個身影。那人臉色有些蒼白,步伐略顯虛浮,身上換了一套干凈卻并不合身的衣服,嘴角和眼角還帶著些許未完全消退的淤青,但眼神依舊銳利,不是別人,正是王新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