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笙笙今天畢業(yè)了,你說過,等她學業(yè)徹底結(jié)束,就帶著我、帶著硯霆,我們一家四口,一起去冰島看極光,看世界上最美麗的紫色極光……”
“你那里,也有極光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完成你的全部遺愿,笙笙知道了你的死訊,還是崩潰了,生了好大一場病,沒能去參加冬奧會,也沒能讓你在天上見證到她登場的那一幕?!?/p>
“但好在,她現(xiàn)在從陰影里走出來了,還訂婚了,和雋西在一起,就像小時候一樣,每天都很開心快樂,我也安心了?!?/p>
“可是婉婉,我想你,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你一個人在那里,一定很冷很孤獨,一定等我都等得著急了吧?”
“我想去找你,可以嗎?等笙笙成家后,放了心,我就去找你……”
“唔——”
蘇念笙聽到這,控制不住激烈的情緒,一把捂住了嘴,任由淚流滿面。
原來,當初下令封鎖消息,不讓把一絲一毫死訊透露給她的人,不是父親,而是母親。
原來,她贏得世青賽冠軍,站在冬奧會的舞臺上,一直是母親的遺愿。
原來,父親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冷酷薄情。
他一直一直都深愛著母親,愛到要為她殉情,只是答應了要好好照顧她長大,才堅持到現(xiàn)在。
他,他們……
他們都那樣偏愛著她,呵護著她。
可她呢?
不僅親手葬送了自已多年拼搏來的機會,還辜負了母親辛辛苦苦栽培的心血,甚至還責怪父親,責怪所有人……
仿佛全天下都欠她的。
鋪天蓋地的悔恨,一時間全部涌來,將她整個人都吞噬了。
她痛苦地渾身都在發(fā)抖。
蘇鴻煊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穿著學士服的少女,眼神驚訝,“笙笙,你怎么來了?”
“爸!”
“爸爸——”
時隔四年,她再次開口叫了爸。
整個人像只受傷的小獸般,從外面飛撲進了男人懷里,霎時間,驅(qū)散了他頭頂所有陰霾。
“爸爸,我錯了,我錯了!”
“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我太任性,我太胡鬧,傷了你的心……”
她放聲大哭,仿佛要將所有的悔恨都傾瀉而出,聽得蘇鴻煊一顆心都難受地揪了起來。
他緊緊地抱著女孩,大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溫聲安慰,“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的孩子,這不怪你,是爸爸沒有照顧好你,都是爸爸的錯?!?/p>
婉婉離世,他悲痛欲絕,什么也顧不得,只想著一心隨她去。
要不是,她的病情讓他牽心,她的未來讓他擔憂,或許……
“嗚嗚嗚嗚。”
蘇念笙伏在他的懷里,哭了好久好久。
男人也耐心地哄了好久好久。
末了,她抬起頭來,眼睛紅紅地望著他,乞求道,“爸爸,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已經(jīng)沒有媽媽了,不能再失去你了,我愛你?!?/p>
蘇鴻煊聽到最后三個字,眼淚再次克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他沉默很久。
終于點了點頭。
“好?!?/p>
“笙笙,爸爸不會離開你的,爸爸要保護你一輩子?!?/p>
“爸爸也愛你?!?/p>
說完,在她發(fā)頂落下一吻。
那天。
蘇念笙暗暗做了個決定。
她要重拾花滑。
不單單是為了完成母親的遺愿,還有……
她二十歲,已經(jīng)長大了,應該學會為自已的人生負責,成為家中榮耀的一部分,保護自已愛和愛自已的人,而不是繼續(xù)做個需要別人護佑在羽翼之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
第二天。
沈雋西發(fā)來了一條消息。
【下午東海有個游艇派對,去玩嗎?】
【不,我要去奧體中心……】
蘇念笙字打到一半,忽然起了壞心思。
【那里有個愛豆見面會,可熱鬧了,你來嗎?】
不到一秒,那邊回復。
【定位。】
“嘿嘿,這么積極,沈小西,想什么好事呢?”
她把具體信息發(fā)給他后,笑著收起了手機。
“愛豆見面會?”沈雋西收到,漆黑眼眸微微瞇起,“蘇小笙,想背著我去看小白臉?”
他迅速收拾了一下,就按照定位抵達了帝都奧體中心,但進場后,環(huán)顧四周,并沒有看到什么明星愛豆或者粉絲群體。
更沒有女孩的半點身影。
會不會是某人記錯了?
他掏出手機,剛要打去電話。
驀地,一道絢麗奪目的身影,就如流星般從眼前劃過。
少女三千烏發(fā)高高挽起,脖頸佩戴著一顆閃耀的海洋之心,身著同色系訓練服登場。
起初,她只是在熱身。
一抬手,一提腿間,包裹著凹凸曼妙身材的緊致服裝,將勻稱流暢完美線條,展現(xiàn)地淋漓盡致。
前行蛇步滑動時,讓人驚嘆那具纖弱的身體,竟然靈活、柔軟至此。
倏地下腰,更是讓人瞳孔一緊,緊張地不敢出聲,生怕這么大的弧度,會將她生生折斷。
可她卻安然無恙,繼續(xù)起身做轉(zhuǎn)體,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優(yōu)雅地像冰上芭蕾舞者,迷人地挪不開眼睛。
緊接著,她開始進入正題。
腳下凌厲的刀刃,在冰面上劃出銀色弧線,濺起點點冰晶,宛若璀璨的星空,圍繞著主角運行。
燕式旋轉(zhuǎn),內(nèi)外節(jié)環(huán)跳,Hydroblading……
騰空、疾速,揮灑,自由!
每一次精準的冰上組合,每一個常人難以想象的技巧,都是一段美與力的激烈交響樂,瀟灑飄逸,行云流水。
此時,比起纏綿悱惻,撩人心弦的舞者,她更像是一個沖鋒陷陣,英勇無畏的戰(zhàn)士,渾身散發(fā)出明媚而耀眼的鋒芒,攝人心智,蕩人魂魄。
沈雋西看呆了。
一時間,只覺得耳邊有呼呼的烈風吼嘯,面前是大片大片白茫茫的冰雪,天地都消失了,只剩下流光溢彩的少女在面前翩翩起舞。
腳下那鋒銳的冰刀,仿佛要割穿他的喉嚨,滾熱鮮血噴涌而出,灼燒著他整個身體。
唯有胸膛中狂熱跳動,幾乎要沖出來的心臟,證明,他還活著。
蘇小笙……在表演冰上花滑。
多少年沒有見過了?
他的思緒不覺被拉回了六七年前。
第一次在國家體育館,看她的比賽。
他坐在最前排,距離她最近的位置觀賞,準備為她鼓掌,吶喊,致以最真摯的喝彩。
可當看到她穿著一襲綺麗的比賽服,在冰上舒展四肢,如夢似幻地表演時,正處于欲望啟蒙期,懵懵懂懂的他,竟然可恥地石更了。
他慌張,羞惱,又不知所措。
為腦海中對蘇小笙那邪惡又荒唐的念頭感到憤怒,甚至試圖逃避了她一個下午,可是到了晚上,他竟然又做夢,把她狠狠壓在冰面上……
醒來后,刺激又戰(zhàn)栗。
那是他第一次……
后來,經(jīng)歷了好幾天精神的折磨和道德的譴責后,他不得不擺爛地接受了一個事實。
原來,從小到大,他一直黏著蘇小笙,和她嬉耍玩鬧,看到她笑就開心,看到她哭就難過,牽著她的手就幸福。
不允許任何男生靠近她,也不讓她對任何男生感興趣。
只想永遠在她身邊,為她遮風擋雨,陪她吃喝玩樂,保護、照顧她一輩子,是因為喜歡,想要擁有她。
這種感情,隨著年齡增長,愈發(fā)地清晰,濃烈,以至一發(fā)不可收拾,直到現(xiàn)在,不敢想象沒有她,他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