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幫你們把鎖砸了,等你們出來了,又找我賠鎖錢怎么辦?”
中年男人說罷,便搖著頭走開了。
這巷子里的人,都知道23號院兒住的是什么人,不管是男的女的,面對23號院兒的幫助請求,都選擇了無視,也不想跟這個院子里的人扯上啥關系。
快到八點了,從院子外面經(jīng)過,去上班的人越來越多,這院兒里的人也越來越著急。
但這路過的人,見23號院的院門被鎖住了,一院子人被關在了院子里,都是當個樂呵看。
“要不,咱們一起把門撞開吧?”五號房的男主人提議道。
袁大娘睨了他一眼,翻了個白眼道:“這院子是公家的,這大門要是撞壞了,不用花錢修哇?修門的錢你出嗎?”
這公家的房子,也屬于是公物,損壞了要么恢復原樣,要么照價賠償?shù)摹?/p>
聞言五號房的男主人,訕訕地摸著鼻子閉上了嘴。
“秦野在里面不?”一個流里流氣的少年站在院門口問。
朱武勇:“他不在,就是秦野兔崽子把我們鎖里面的,小伙子你幫個忙……”
少年:“既然我野哥沒在里面,那我就放心了。”
“不是,你罵誰兔崽子呢,你個老王八蛋?要不是你被關在里頭我夠不著,我高低扇你兩耳瓜子?!鄙倌険P起巴掌道。
后者眼角抽了抽,本想來請這小伙子幫忙,卻沒想到他竟然是秦野的小弟。
“得罪了我野哥,活該你們被關在里頭,呸?!鄙倌隂_著院門啐了一口。
這些人能被他野哥鎖在里頭,肯定是他們先找的野哥事兒,野哥才報復回去的。
野哥以前雖然也是在外頭混得,但他野哥可是個好人,從來不主動惹事,但也不怕事,還會保護弱小。
他當初在街上混的時候,被幾個混混無緣無故攔著打,就是野哥幫了他,從此他就把野哥當大哥了。
也聽了野哥的話,沒再去偷東西,而是在他爸的安排下,跟著一個木工師傅去學技術了。
他雖然沒有正式工作,但是現(xiàn)在跟著他師父做木工活,給人打家具,不比進廠上班兒差。
“臭小子有種別走,等老子出來了揍死你?!壁w二黑沖著門外氣急敗壞地罵道。
“我不走,你有種出來呀,你怎么不出來呢?”
“我知道了,是你這個跟黑牛屎一樣黑的孬種,沒種!”少年自問自答著嘲諷趙二黑。
趙二黑是因為在煤炭廠上班兒,天天跟黑乎乎地煤炭打交道才這么黑的。
見門外的臭小子罵他黑牛屎,孬種,還罵他沒種,他這肺都快氣炸了。
“有娘生無娘養(yǎng)的小雜種,小癟三,有多遠給老娘滾多遠?!眲⒚飨銕妥约夷腥肆R道。
少年立刻反擊,“你才是沒人要的丑八怪,死三八,只能嫁坨黑牛屎?!?/p>
劉明香:“……”
少年嘴皮子是很會罵的,站在門口跟里頭的人罵了好幾個來回,都沒落下風,最后還是看再不走就要遲到了,才離開。
“朱武勇,晚上九點關門是你挑的頭,現(xiàn)在秦野那臭小子因為被關在外頭進不來,大早上就鎖院門兒,讓我們出不去,這事兒得你來解決?!秉S瓊花男人皺眉看著朱武勇說。
“沒錯,這件事兒是你挑起的,我們現(xiàn)在出不去,孩子不能上學,大人不能上班,這件事情你得解決了!”
“就是……”
朱武勇掃了一眼院子里這些人,明明他們心里也嫉妒秦蓉和秦野,所以才會支持晚上九點關院門兒。
現(xiàn)在秦野那臭小子報復了,就成他一個人的責任了?
崔娟子替自家男人說話,“這件事情雖然是我家男人挑的頭,可你們也是同意支持的呀?!?/p>
黃瓊花道:“那我們不管,反正你家老朱就得趕緊想辦法, 把這院門兒給弄開了?!?/p>
胡明香:“沒錯,讓你家老朱翻墻出去,把門鎖給砸了。”
“憑啥讓我家老朱去?”崔娟子不服。
趙二黑理直氣壯地道:“九點關門的規(guī)定是他提的,院門兒也是他關的,他不去誰去?”
袁大娘也說:“就該他去,是他想用這個辦法收拾秦野他們的,現(xiàn)在人家報復了,那肯定也是他的責任,這個門兒就該他翻墻出去開?!?/p>
“就是,就是……”
其他鄰居也跟著附和道,都一致認為,該由朱武勇翻墻出去開院門兒。
朱武勇和崔娟子自然是不干的,朱武勇都是快五十歲的人了,要是翻墻出去的時候傷到了哪里,可不是開玩笑的。
然后這院兒里的人就吵了起來,原本跟朱武勇站在一起的人,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他們一家人跟好幾家人對吵,自然是吵不過,還差點兒動上手。
吵到最后,還是要讓朱武勇翻墻出去開門。
圍墻下面搭三條凳子,兩條凳子在下面,一條凳子搭在兩條凳子上面。
崔娟子護著自家男人爬上了凳子,小聲叮囑道:“小心些,注意安全?!?/p>
朱武勇踩在最高的凳子上,雙手扒墻頂,一條腿費力蹬著墻往上爬。
他年紀大了,身體虛,體力不行,試了好幾次,才爬上墻頭,跨坐在墻頭上喘著粗氣兒。
“老朱你下去的時候小心這點兒,別摔了?!贝蘧曜友鲋^沖墻上的朱武勇喊道。
“別磨蹭了,趕緊下去吧,不然都要遲到了?!?/p>
“就是,趕緊的。”
其他鄰居都在下面催促著朱武勇。
朱武勇黑著臉坐在墻頭上歇了會兒,雙手用力扒著墻,把身子翻到了外墻這一邊,然后腳蹬著墻一點一點往下,手臂慢慢伸直,整個人完全掛在了墻上。
他扭頭看了一眼,下邊的地,手一松 往下跳,右腳踩地的時候卻崴了一下,他也因此站不穩(wěn),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哎喲!”
崔娟子聽見自家男人的叫聲,著急地在院子里問:“老朱你咋了?是不是摔了?”
朱武勇躺在地上,只覺得這右腳和尾巴根鉆心地疼,疼得他都不想說話了,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老朱,老朱……”
崔娟子通過門縫也看不到朱武勇人,見他也不回自已,急得一邊拍門一邊喊。
“叫魂吶。”朱武勇她喊得心煩,沒好氣地吼道。
本來摔了就又痛又煩,她一直喊喊喊,朱武勇就更心煩了。
崔娟子還擔心他是不是摔暈了,聽見他中氣十足地懟自已,總算是放心了。
“老朱,你是摔著了嗎?你還好吧?嚴不嚴重???”
朱武勇不想搭理她,手撐著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朝大門走去。
他這一走路,腳和屁股都疼。
他走到大門口,里頭的人就把榔頭遞了出來。
朱武勇拿著榔頭砸鎖,砸了好幾下,才把大鐵鎖給砸開。
大門開了,院子里的人蜂擁而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買菜的買菜。
朱武勇拿著鎖進了院子,知道他腳扭了,崔娟子給他擦了點藥酒,他就去上班兒去了。
厲云舒還是從來吃餃子的人嘴里,聽說23號院的人,今天早上被鎖在了院子里。
這23號院的人都被鎖在了院子里,秦野和秦蓉母女卻出來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23號院的人被鎖院兒里的事,肯定跟他們有關。
于是,厲云舒便問了秦野和秦蓉是怎么回事兒。
秦野便將前因后果說了,并說:“媽這事兒你不要操心,我能解決,保管把他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讓他們再也不干作妖。”
厲云舒皺著眉道:“這些人真的是夠惡心的,見人過得好點,就冒出來使絆子,連裝都不裝了,真的是癩蛤蟆上腳背,它不咬人惡心人?!?/p>
任誰都知道,這院兒里有下班晚,下課晚,九點過后才能回家的人,這院兒里的其他人,卻要定什么九點關院門的規(guī)矩,這分明就是故意針對人家九點后才能回家的人嗎?
是個人都知道這個規(guī)定不合理,但他們卻定了,這可不是裝都不裝嗎?
秦蓉咬著牙道:“要不是現(xiàn)在租房子難,我就帶著春寶搬出來了,我是真不想跟這些人住在一起?!?/p>
雖然在那個院兒里也住了十幾年,但她是真對那破院子沒一丁點兒感情,跟那些缺德鄰居住在一起,真的是容易折壽。
厲云舒瞇了一下眼睛,似想到了什么,開口道:“你要真想搬,也可以打聽打聽,這附近有沒有私人的房子出租。這房子肯定是有的,但房租會貴一些。”
她依稀記得,上輩子隨著國家開始返還私產(chǎn),梨花巷也陸陸續(xù)續(xù)有好多個,華僑拿著返還的私產(chǎn)來收房子。
因為國家有政策,不能強行收房攆走租客,有的無視政策,采取了一些強硬的手段,強勢收回了房子。
有的選擇提高租金,繼續(xù)租個租戶住。
她記得,23號院也是有主的,而且房主收到返還的房產(chǎn)后,也只是提高了租金,繼續(xù)租給租戶住。
但在八十年代末,房主就把房子給賣了。
買方強勢收房的時候,還發(fā)生了流血事件呢。
像這種有主的院子,人家房主要收房子,你就得走,拆遷你也得不到啥好處,既然住著不好,想要搬走,也是沒必要一直住著。
18號院就不一樣,它是沒有主的,就是屬于棉紡廠的,后面房改了,她和林永年用優(yōu)惠的價格把房子買了下來,那就是屬于自已的了,拆遷了也能有拆遷款。
秦蓉道:“貴點就貴點,只要能住得舒心,多花點錢也是值得的?!?/p>
隨著春寶漸漸大了,她就越來越不想在23號院里住了,牛鬼蛇神真的是太多了。
厲云舒就說:“那你可以跟來吃餃子的客人里打聽打聽,要是能搬到更好的住處就搬,沒必要跟這些人內耗,影響身心健康?!?/p>
她說完又看著秦野說:“你要是不想在23號院住了,就搬媽這里來,后院兒的客廳不挺大嗎,可以找成弘亮用玻璃做個隔斷,隔出一間房來,光線也不會暗?!?/p>
“我覺得行?!鼻厝嘏闹终f,“餃子店掙錢,現(xiàn)在誰都知道,這家里就你和小玉兩個女人住著,確實也不太安全,要是能有個男人住著,晚上也安全一點。”
“我這些天也向來吃餃子的客人打聽打聽,要是能打聽到合適的房子,我就搬?!?/p>
厲云舒能提出讓他一起住,秦野心里很感動,也很高興,但還是說:“這事兒不急,先把他們收拾了再說,要是秦嬸搬了,我再搬。”
厲云舒想了想,點著頭說:“也行,現(xiàn)在23號院的人裝都不裝了,還不知道會搞什么小動作呢,你在院兒里住著,也能照應著你秦嬸和春寶?!?/p>
朱武勇去上班后,慢慢的這屁股是不怎么疼了,但這腳卻還是一直疼,一走路就疼。
這腳還腫起來了,在廠里的醫(yī)務室找醫(yī)生看了,醫(yī)生說是傷到了韌帶,給他拿了藥擦,讓他走路少用右腳受力,最好是不要用右腳走路。
擦了醫(yī)生給的藥,確實是沒那么疼了,朱武勇就走路回了家,但走回家后這腳又疼了。
崔娟子登在涼椅旁,拿著熱毛巾給朱武勇的腳做熱敷,“天殺的秦野,要不是他鎖門,你這腳也不會受傷,就該找他賠醫(yī)藥費。”
朱武勇躺在涼椅上沒有說話,心里也恨秦野恨得牙癢癢。
“你這腳腫這么大,要不就請兩天假,在家里休養(yǎng)休養(yǎng),別去上班了吧?”崔娟子說。
朱武勇點了點頭,“明天你去公用電話站打電話給廠里幫我請假。”
他腳腫成這樣,根本就沒有辦法走路去上班。
“老朱,你說讓秦野賠你的醫(yī)藥費咋樣?”崔娟子問,“你是因為他鎖了門,才翻墻摔了的,這醫(yī)藥費他肯定得賠?!?/p>
朱武勇輕笑一聲,“你要是讓他賠,你就去要去。”
崔娟子理直氣壯地道:“我肯定要找他要的。”
“等秦野那小雜種下班回來我就去找他要,他要是不給,我明天就等餃子店生意最好的時候,去找他要。”
為了不影響到店里的生意,那秦野就算不想給,也只能乖乖把錢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