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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深夜,他還不走

我簡直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生怕他反悔似的,趕緊拉開車門坐進(jìn)副駕。

車內(nèi)很安靜,只有空調(diào)送出的微風(fēng)聲。

他緩緩發(fā)動車子,問:“去哪兒?”

我肯定是不想再回醫(yī)院了。

顧時序不管我死活,我何必大晚上的還自己送上門去照顧他?

因此,我將目前住的小區(qū)告訴了他。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在路上。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開了口:“之前跟您提過的……幫我跟女兒做親子鑒定的事,您能不能再考慮一下?”

沈宴州握著方向盤的手沒動,指節(jié)分明,在儀表盤的微光下泛著冷白的光。

過了幾秒,他淡淡地說:“我拒絕過的事,不想再說第二遍?!?/p>

我微微嘆了口氣,默默閉上嘴。

一路無話。

直到車子停在我家樓下,我才如蒙大赦般解開安全帶:“謝謝舅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叫出這兩個字的時候,沈宴州眉頭微微蹙了蹙。

嗯,大概是不習(xí)慣吧?

畢竟,突然多了兩個二十來歲的外甥,擱誰都得適應(yīng)一段時間。

沈宴州沒回應(yīng),我下了車,冒著外面的冷風(fēng),趕忙往樓道里走。

當(dāng)我站在家門口準(zhǔn)備開門時,這才猛地想起,我沒帶鑰匙。

準(zhǔn)確地說,我連包都沒帶。

畢竟,最近我一直都在醫(yī)院里,原以為今晚在姜家吃完飯,肯定還是要回醫(yī)院的。

所以我只帶了個手機。

我郁悶極了。

幸好這里是市區(qū),我出了門就能打到車。

我得去醫(yī)院把我的包拿回來才行!

然而,當(dāng)我走到樓下時,竟發(fā)現(xiàn)沈宴州的車還停在原地。

男人靠在車門邊,又在抽煙。

昏黃的路燈將他周身那股沉郁襯得愈發(fā)濃重。

見我下來,他眉峰微挑。

我疑惑地問:“您……還沒走?”

他撣了撣煙灰,煙霧漫過他英挺的側(cè)顏,他淡聲道:“透透氣,一會兒就走。你怎么下來了?”

“我沒帶鑰匙。”

我尷尬地解釋道,“最近一直都在醫(yī)院照顧顧時序,包包落在那兒了?!?/p>

他微微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嘲諷:“你究竟是真想離,還是假想離?我看,該一個妻子做的事,你是一點都沒落下?!?/p>

我臉頰發(fā)燙,正準(zhǔn)備解釋,可他卻已經(jīng)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高朗,找個換鎖師傅帶個密碼鎖過來。地址我等下發(fā)給你。”

他言簡意賅地吩咐完,我連忙道:“不用麻煩了,我……我自己叫個開鎖的就行。”

沈宴州斜睨了我一眼,道:“開鎖也得要身份證。你有?”

我愣了一下,搖搖頭。

沈宴州重新打開車門讓我進(jìn)去坐著等。

而他自己就站在冷風(fēng)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沒等多久,高朗就帶著開鎖師傅趕來了。

沈宴州沒上樓,但是讓高朗陪我上去了。

開鎖師傅麻利地拆舊鎖、裝新鎖,最后,我自己設(shè)了密碼。

就是今天的日期。

我跟高朗一起下去的,沈宴州還在。

“謝謝舅舅?!?/p>

我誠懇而真摯地感謝他。

沈宴州‘嗯’了聲,拉開車門上車,對我道:“回去吧?!?/p>

我站在樓道口望著,直到他的賓利徹底融進(jìn)夜色里,我才回家。

看著嶄新的密碼鎖,我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泛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就在這時,我手機響了。

看見屏幕上“顧時序”三個字,我立刻摁掉了電話。

他后來又打了幾個,我還是一個都沒接。

……

翌日,門鈴聲將我吵醒。

門口是薛曉琴。

我打開門,知道薛曉琴應(yīng)該又是為了顧亦寒而來。

“昭昭,我想……去看看時序?!?/p>

薛曉琴比以前憔悴了許多,她道:“這么久過去了,不知道時序恢復(fù)得怎么樣了?你能帶我去看看他嗎?”

我嘆了口氣,勸道:“琴姨,我知道您是想讓他放過顧亦寒。但您跟他們家這個關(guān)系,您去了也是自取其辱?!?/p>

“可……可是亦寒至今為止還在里面,顧時序這邊遲遲沒有動靜,我們連探視的機會都沒有。”

薛曉琴記得痛哭出聲,道:“亦寒這孩子從小沒受過什么苦,我每天都在擔(dān)心他……”

在她的堅持下,我實在沒辦法,只好陪她一起買了些禮品,去了顧時序那兒。

……

醫(yī)院。

顧時序一點都不意外我會過來。

畢竟,我的包還在這里,再加上我們的約定,我得把他照顧到出院,他才能給顧亦寒出諒解書。

看到薛曉琴跟我一起出現(xiàn),他臉上染上一抹冷峻。

我解釋道:“琴姨想來看看你。”

顧時序?qū)⑹种械奈募旁谝贿?,靠在沙發(fā)上,打量著我們,道:“是來看我,還是來問我什么時候放過顧亦寒?”

薛曉琴局促地站在那兒,小聲道:“兩者都有。時序,阿姨求你,放亦寒一馬吧!阿姨保證以后看好他,不會再讓他這么沖動,更不會讓他惹到你了?!?/p>

顧時序冷嗤了聲,道:“放過他不是不行。但,我有個條件?!?/p>

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懷好意,所以立刻道:“顧時序,我已經(jīng)按照約定在醫(yī)院照顧你了,你還想怎樣?”

“你閉嘴!”

他打斷我,對薛曉琴道:“我可以放過他。但你必須保證,你們一家三口滾回國外,永遠(yuǎn)不要再回來!否則,我依然保留起訴他的權(quán)利。”

薛曉琴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點頭道:“好,我答應(yīng)你。只要亦寒能出來,我就帶他走?!?/p>

顧時序到?jīng)]有再繼續(xù)為難她,對她道:“晚點我讓律師聯(lián)系你,沒別的事,不要再來打擾我。”

薛曉琴激動地說:“時序,謝謝你,阿姨謝謝你放過亦寒?!?/p>

就在這時,姜淑慧突然沖進(jìn)了門,不可置信地問:“什么?時序,你瘋了嗎?顧亦寒把你傷成這樣,不讓他把牢底坐穿,絕不行!想放過他?門兒都沒有!”

我們都沒想到,姜淑慧會在這時候過來。

平日里看到姜淑慧都躲著走的薛曉琴,卻在現(xiàn)在迎了上去,祈求道:“慧姐,我知道當(dāng)年的事是我對不住你,你要怪就怪我,別遷怒到亦寒身上好不好?”

“你這個賤人,還有臉提當(dāng)年!”

姜淑慧瞬間暴怒,狠狠推了她一把,“當(dāng)年你就是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把時序爸爸迷得五迷三道!現(xiàn)在,又想故技重施,把主意打到我兒子身上?你休想!”

薛曉琴被姜淑慧推倒在地,卻又爬起來,再次走上前道:“慧姐,只要你肯放過亦寒,我愿意把老顧還給你。只要他愿意!”

她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姜淑慧簡直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

就好像在對一個穿著破爛的乞丐說,你要是喜歡我這個奢侈品高跟鞋,我可以讓給你。

畢竟,當(dāng)年海城人盡皆知,顧時序的父親為了跟姜淑慧離婚,那是連顧家的家產(chǎn)都不要了!

可想而知,薛曉琴這話是多么諷刺。

姜淑慧氣得滿臉通紅,將手中的包包扔到一邊,上去就要動手。

薛曉琴不躲也不還手,就這么直直站著。

就在姜淑慧的巴掌要觸到她臉時,顧時序突然走上前制止住了他母親。

“時序,你攔著我干什么?

姜淑慧氣得咬牙切齒:“這女人當(dāng)年搶走你父親,讓我成為全海城的笑柄?,F(xiàn)在又來這里挑釁我,我要是不撕爛她的嘴,她真當(dāng)我姜淑慧是吃素的!你快點放開我!”

顧時序蹙了蹙眉,平靜地開口道:“你這巴掌要是打下去,就中了她的圈套?!?/p>

薛曉琴愣住,有點倉皇地看向顧時序。

姜淑慧更是一臉茫然地問:“你這是什么意思?”

顧時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要是打了她,她下一步就該報警了。到時候,她的條件應(yīng)該就是,我放過她兒子,她才會放過你。”

薛曉琴臉色驟變,連忙道:“不是這樣的,時序,你誤會我了?!?/p>

而姜淑慧恍然大悟:“你這個賤人!搞了半天,你是故意的!”

“不,慧姐,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薛曉琴語無倫次地解釋。

顧時序的聲音卻淬著冰:“趁我還沒改主意,立刻離開。否則,你兒子能不能順利出來,就不好說了。”

薛曉琴渾身一顫,再也不敢多言,幾乎是踉蹌著走了。

姜淑慧的氣息漸漸平復(fù),眼底的猩紅卻未褪盡。

她轉(zhuǎn)向顧時序,聲音里仍帶著余怒:“我早說過,那女人的手段陰著呢!不然當(dāng)年怎么能沒名沒分地跟你爸耗那么久?時序,你可別犯糊涂!這次是除掉顧亦寒的最好機會,絕不能輕易放過!”

我在一旁一直沒吭聲,但心里也不由得為顧亦寒捏了把冷汗。

幸好顧時序還記得我們的約定,他對姜淑慧道:“顧亦寒的事我自有打算,您別管了。”

“我是你媽!我怎么能不管?”

姜淑慧猛地拔高聲音,胸口劇烈起伏著,“薛曉琴和顧亦寒那對母子喪盡天良!要不是他們,你怎么會從小像個沒爹的孩子,被我一個人拉扯大?”

顧時序的目光冷了幾分,“您和我爸走到離婚這一步,全是他們的錯?您自己就沒有半分緣由?您看看整個圈子,有哪家的主母像您這樣,動輒就在宴會上撒潑胡鬧,讓顧家淪為笑柄?”

話音落地的瞬間,姜淑慧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臉上的憤怒凝固成錯愕,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顧時序,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個字。

“你居然這樣說我?”

她不可置信地?fù)u了搖頭,顫抖著道:“你居然幫著你爸和那對母子?好,就當(dāng)我從來沒生過你這個兒子!我這輩子,真是白活一場!”

說完,她奪門而出。

雖說我對姜淑慧厭惡至極,但看到她這樣子,我也沒有什么快感,反倒是心里有點發(fā)毛。

房間里仿佛陷入了死寂,顧時序走到窗前站著,背影緊繃。

“你……”

我剛想問他‘沒事吧’,便被他苦澀的聲音打斷:“她一向如此。外婆早逝,外公只有她一個女兒,溺愛得厲害。當(dāng)年她嫁給我爸,是因為兩家關(guān)系交好,兩家父母都力挺她。所以,她才生生拆散了我爸和薛曉琴,逼著我爸娶了她??蓻]想到,我爸雖然娶了她,但跟薛曉琴一直沒有斷過?!?/p>

我靜靜地聽著,這是顧時序第一次跟我說起上一輩的事。

我們認(rèn)識了這么久,結(jié)婚那么多年,他都從沒有提起過。

今天,或許是憋得久了,他也想找人傾訴一下吧?

原以為說到這兒就結(jié)束了,可他繼續(xù)說道:“你知道顧亦寒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嗎?”

我搖搖頭,問:“為什么?”

“因為,‘亦寒’是‘遺憾’的諧音?!?/p>

顧時序低低地笑了聲,道:“她不再管什么體面,把夫妻間的齷齪事鬧到媒體面前,鬧到我的學(xué)校,鬧得整個海城無人不知。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p>

如果是以前他能對我吐露心聲,我不僅會心疼,還會安慰他,陪他一起難過。

可現(xiàn)在,我只是靜靜地聽著,心里像蒙著一層薄冰,說不清是麻木還是別的什么,竟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擠不出來。

顧時序似乎對我的漠然感到不滿,他轉(zhuǎn)身對我道:“我媽固然有錯,但剛才薛曉琴的做法你也看見了。以后,你最好離他們母子遠(yuǎn)一點。他們時隔這么多年回到海城,接近你,絕不是這么簡單?!?/p>

我腦海中浮現(xiàn)出剛才薛曉琴那副涕淚橫流的模樣,還有姜淑慧歇斯底里的咒罵。

這兩個人,一個看似柔弱的不堪一擊,一個鋒芒畢露的近乎刻薄,可誰又知道面具底下藏著怎樣的心思?

是顧時序的猜忌太深,還是薛曉琴真藏著不為人知的算計?

人心真是復(fù)雜,就像顧時序,他明明經(jīng)歷過這么潮濕的童年,他明知道痛苦是什么樣子?

卻又把這些痛苦加注在別人身上,硬生生地讓我和朵朵母女分離。

他眼睜睜地看著我和我親生女兒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