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的老腿緊著跑,終于趕了過來,擠進人群后,除了“桃兒……桃兒……”反復地念叨著,其他的什么都說不出來。
何氏又氣又笑地拍打著他,沈父又忙著給何氏擦淚,沈桃桃看著這慌亂的一幕,卻覺得是世間最幸福的場景。
緊接著,更多熟悉的面孔涌了上來。
“桃桃,”周瑩還是一身的鐵銹味,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眼中卻閃著淚光,“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平安歸來?!?/p>
“桃桃……”萬杏兒的手里還抱著一只懷孕的小狐貍,臉上滿是喜悅,“你可算回來了,你再不回來我就去京城找你……”
季歲歲和南雨更是直接撲上來,一左一右抱住沈桃桃的胳膊,哭得稀里嘩啦:“我們好想你啊。”
還有竇娘子,許琛,阿衡,柳如芳……一張張關切激動的面孔,將沈桃桃團團圍住。
問候聲和笑聲交織在一起,匯成一股暖流,將她緊緊包裹。
看著這一張張真摯的臉龐,感受著這毫無保留的關懷,沈桃桃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在京城那段日子,雖然錦衣玉食,卻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要算計,每一句話都要斟酌。
只有在這里,在北境,在這些人中間,她才能卸下所有防備,做回真正的沈桃桃。
這里沒有森嚴的等級,沒有虛偽的客套,只有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血脈相連的親人,和淳樸善良的百姓。
這里的風是自由的,土地是堅實的,人心是滾燙的。
“回來了……我回來了……”沈桃桃哽咽著,一遍遍重復著,向每一個關心她的人點頭致意。
在眾人的簇擁下,沈桃桃一步步走向沈家。
街道兩旁,擠滿了聞訊趕來的軍民,他們自發(fā)地歡呼著,揮舞著手臂,高喊著“沈姑娘”!許多老人和孩子都激動地抹著眼淚。
這一刻,什么攝政王,什么皇后之位,什么京城繁華,都被她拋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想好好洗個熱水澡,吃一碗何氏做的熱湯面,然后睡在自己熟悉的火炕上。
回到家里,何氏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沈桃桃愛吃的菜。
飯桌上,眾人圍坐,七嘴八舌地詢問她這些日子的經(jīng)歷。
沈桃桃避重就輕,只說自己墜崖后失憶,流落山村,后來恢復記憶便找了回來,絕口不提謝云景和京城的波詭云譎。
大家見她不愿多說,也體貼地不再追問,只是不停地給她夾菜,讓她多吃點補補身子。
夜幕降臨,送走了所有關切的人,沈桃桃獨自一人站在窗前,俯瞰著萬家燈火,如同繁星點點,溫暖而踏實。
心中那片因逃離而生的空洞,漸漸被一種堅實的歸屬感所填滿。
“回家了……”她輕聲呢喃。
從今往后,她沈桃桃,只屬于這片遼闊的北境天地。那些過往的糾葛,就讓它隨風散去吧。
回到北境的沈桃桃,像一株終于回歸沃土的樹苗,迅速舒展開枝葉,煥發(fā)出蓬勃的生機。
她沒有沉溺于離別的傷感,而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她最熱愛的事業(yè)上。
換上便于行動的棉布衣衫,沈桃桃再次成為了那個心思活絡的沈姑娘。
她召集了周瑩,季歲歲,阿衡等得力干將,開始大刀闊斧地推行一系列新的舉措。
這些舉措,帶著她來自現(xiàn)代思維的獨特印記,卻又巧妙地與北境的實際情況相結(jié)合。
“要想富,先修路,多經(jīng)商。”沈桃桃在議事廳里,目光灼灼地和季歲歲他們說,“咱們北境,有上好的皮貨,藥材,山珍,瓷器,以前就是路太難走,商隊來得少,賣不上價錢?,F(xiàn)在,咱們自己組織人手,把通往西域的主要商道拓寬夯實,設立官辦的驛站,提供食宿和保護,鼓勵商隊往來?!?/p>
她成立了一個新的部門,“北境商貿(mào)司”,由精于算計的阿衡主要負責,軍城不同于其他地方,阿衡早已換回女裝,不僅沒受到歧視,大家反而更佩服這位神算子。
商貿(mào)司不僅組織北境的特產(chǎn)外銷,還主動引進西域的香料和寶石。
她鼓勵軍城內(nèi)有手藝的人家開辦作坊,統(tǒng)一標準,打上“北境”的印記。
“光賣原料不行,咱們得學會加工?!鄙蛱姨覍χf大叔和他手下的工匠說道,“皮子,不能光賣生皮,要鞣制好,做成皮襖,皮靴,皮帽。這些要是不懂,可以外包給春娘的作坊去做。”
轉(zhuǎn)身又告訴南雨:“藥材,不能光賣草根,要請郎中研究,制成方便攜帶的藥丸,藥膏,這樣價錢能翻好幾倍,你可以和醫(yī)術高明的林半夏聯(lián)手賺這筆錢。”
她還和南雨一起大力推廣農(nóng)業(yè)改良。憑借模糊的記憶,她讓人試種耐寒高產(chǎn)的作物,改進農(nóng)具,興修小型水利。雖然很多嘗試失敗了,但成功的經(jīng)驗也在慢慢積累。
軍城周邊的農(nóng)田,收成一年好過一年。
變化,幾乎是肉眼可見的。
軍城的主街,車馬往來,絡繹不絕。
街道兩旁,新開的店鋪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皮貨店,藥材行,飯莊,客?!踔吝€有了一家專門售賣各地流行的話本子的小鋪子。
多年前冬季難熬的百姓家里,如今也能見到更多的糧食儲備,炕頭上鋪著厚實的新毛氈,孩子們碗里多了油腥。
因為商貿(mào)繁榮,稅收增加,軍餉和撫恤金也能按時足額發(fā)放,將士們士氣高昂。
沈桃桃每天都很忙碌,不是在校場查看新兵訓練,就是在田間地頭察看作物長勢,或是在商貿(mào)司與阿衡核對賬目,又或是親自接待艾麗卡的大商隊洽談合作。
她曬黑了些,卻更顯精神煥發(fā),眼神明亮,充滿了干勁。
偶爾,有從中原回來的商隊首領,在匯報完生意后,會閑聊幾句京城的見聞。
“沈姑娘,您是不知道,如今京城可大變樣了,攝政王殿下真是位明主,把之前那些苛捐雜稅都免了,貪官污吏抓了一大批,老百姓總算能喘口氣了?!?/p>
“是啊,聽說王爺每日勤政,事必躬親,還親自到民間體察疾苦呢,四海升平,真是難得的好光景?!?/p>
每當聽到這些,沈桃桃正在翻看賬本的手,會微微停頓一下。
她臉上不會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只是輕輕“嗯”一聲,或者淡淡說一句:“是么,那很好?!?/p>
然后,她會很快將話題引回北境的商貿(mào)上,仿佛那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那個權傾天下的男人,與她再無瓜葛。
只有夜深人靜,她獨自一人望著南方星空的時候,眼底才會流露出一絲悵惘。
她會想起那個千軍萬馬前將她護在身后的男人。
但這份思念,如同深埋的種子,被她用繁忙的事務牢牢地壓在心底最深處,從不輕易觸碰,更不會讓任何人察覺。
她的人生,已經(jīng)翻開了新的一頁。
北境,在她的帶領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煥發(fā)著新的生機。而她沈桃桃,也在這片廣闊的天地間,找到了屬于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