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開墾北坡,那片向陽緩坡,種粟米,五月下種,九月收?!?p>“第三批洼地,那里水量足,挖塘蓄水種稻,還可以養(yǎng)魚養(yǎng)鴨?!?p>“還有西邊那片草場,土薄種不了糧,正好種苜蓿,養(yǎng)牛羊?,F(xiàn)在就可以去草原部落,買小羊羔和小牛犢,讓它們吃草下崽,以后軍城不缺肉,不缺奶?!?p>說到牛羊,沈桃桃臉上興奮的光芒黯淡了幾分。
她抬起頭,看向南雨,眉頭微蹙:“南雨,這養(yǎng)牛羊,你在行嗎?司農(nóng)署也管這個?”
南雨臉上那點自信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窘迫。
她連連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這個我真不行!“養(yǎng)羊養(yǎng)牛,放牧配種,接生防疫,我爹都沒教過我。”
“我就會養(yǎng)幾只雞,喂點食撿個蛋……”
沈桃桃看著南雨那副惶恐不安的樣子,笑了笑,她撓了撓頭,小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驛站里有沒有擅長養(yǎng)牛羊的小娘子呢?或者懂點皮毛的也行?。俊?p>季歲歲和南雨對視一眼,都茫然地?fù)u了搖頭。
流放路上,死的死,散的散,活下來的大多是些只會干粗活的苦力。
懂養(yǎng)牛羊的?還真沒聽說過。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剛才還熱火朝天的規(guī)劃,似乎卡在了“牛羊”這個環(huán)節(jié)。
“開飯啦。”
何氏洪亮的聲音響起,她端著兩大盆熱氣騰騰的飯菜從后廚走出來,濃郁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食堂。
“酸菜燉大骨頭,雜糧饅頭,炒青菜來了?!焙问闲呛堑匕扬埐藬[上桌,招呼著,“快,趁熱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p>濃郁的肉香瞬間勾起了所有人的食欲,剛才那點小小的挫折,似乎也被這誘人的香氣沖淡了。
“先吃飯,”沈桃桃立刻把圖紙推到一邊,抓起一個白胖暄軟的大饅頭,狠狠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招呼著,“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吃飽了再想?!?p>季歲歲和南雨也拿起筷子。季歲歲動作斯文地夾著青菜。
南雨卻顯得有些怯懦,她看著盆里油汪汪的大骨頭,眼睛里閃過渴望。
最后卻只敢夾一點盆子邊緣的酸菜塞進(jìn)嘴里,但這已經(jīng)讓她很滿足了。
“啪?!?p>何氏掄起大勺子,盛了一塊大肉骨頭扣進(jìn)南雨的碗里,“大口吃肉,你看你瘦的!”
南雨連忙道謝,何氏擺擺手,讓她快吃。
南雨啃著骨頭,滾燙的油脂在口中化開,帶來令人眩暈的滿足感。
“唔……”她發(fā)出一聲嗚咽,眼眶瞬間紅了。她連忙低下頭,掩飾著眼底的濕意,又飛快地夾起一塊,塞進(jìn)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著。仿佛要將這名為“吃飽”的幸福,狠狠吞進(jìn)肚子里。
“好吃吧?”沈桃桃看著南雨那副狼吞虎咽的樣子,心頭一酸,又夾了一大塊帶著脆骨的肉放到她碗里,“多吃點,以后咱們天天都能吃飽,頓頓有肉?!?p>季歲歲也默默地夾了一塊骨頭,放到南雨碗里。動作依舊清冷,眼神卻十分柔和。
南雨抬起頭,看著碗里堆得冒尖的肉和骨頭,還有沈桃桃和季歲歲關(guān)切的眼神,滾燙的淚水終于控制不住洶涌而出,混合著嘴角的油漬滴落在碗里。
“好吃……”她聲音哽咽,卻能聽得出喜悅,“飽……吃飽了……真幸福?!?p>沈桃桃看著她那副又哭又笑的樣子,心頭暖流涌動,“對,吃飽就是幸福!”
“咱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讓這軍城三萬人,以后頓頓都能吃飽,天天都有肉吃?!?p>“讓所有人都幸福。這是造福全人類的大事?!?p>“噗嗤!”
“哈哈哈……”
季歲歲和南雨看著她那副叉著腰,豪氣干云的樣子,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笑聲帶著淚和過往的心酸,更帶著希望和力量。
三個姑娘,圍坐在食堂木桌旁,吃著熱乎的飯菜,笑得前仰后合。
仿佛她們真的在謀劃一件造福蒼生的偉大事業(yè)。
吃過飯。南雨一定要跟著何氏去后廚幫忙收拾,何氏知道她是覺得肉吃多了不好意思,就答應(yīng)了,季歲歲也跟著去了。
沈桃桃想趴著睡一會,但想到開荒大計,一咬牙從桌子上撐起來,還得找謝云景要人要物要地盤呢。
心里吐了口苦水:
哎……我就是勞碌命??!前世今生,沒差別。
但她到時,官署的暖閣里空蕩蕩的,爐火燒得正旺。寬大的木書案上,攤開著幾張巨大的圖紙。
謝云景不在。
“咦?人呢?”沈桃桃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下,“巡城去了?這么晚還巡城?”
她走到書案前。目光掃過那些復(fù)雜的軍城布防圖、排水渠線圖、房舍規(guī)劃圖……
真用功啊!原來他才是勞碌命。
她揉了揉眼睛,不想看圖紙,目光被書案一角幾張散落的草稿紙吸引了。
“這是什么?”她好奇地拿起一張。紙上畫著一些歪歪扭扭的東西。
她翻看著,突然。
“啪嗒?!?p>一張細(xì)膩的宣紙,從草稿紙下面滑落出來,掉在地上。
沈桃桃彎腰撿起,展開后愣住。
那上面是用極其細(xì)膩的筆觸,勾勒著一個栩栩如生人像。
是她。
畫中的她,穿著棉襖,坐在食堂角落的方桌旁,雙手捧著一個粗瓷碗,正低頭小口地喝著熱湯,幾縷柔軟的發(fā)絲垂落下來,遮住了小半張臉,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微微翹起的鼻尖。仿佛沉浸在湯水的溫暖里,與世無爭。
那筆觸細(xì)膩傳神,每一筆都極其溫柔和專注。仿佛作畫之人,曾用目光細(xì)細(xì)描摹過她的每一寸輪廓,每一絲神情。
“這……”沈桃桃的臉頰瞬間滾燙,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畫像,一股驚喜和甜蜜涌上來,讓她幾乎要眩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