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臉上那點(diǎn)僵硬扭曲的弧度瞬間凍結(jié)。
他猛地縮回貼在秦羽墨臉上的手,就好像那點(diǎn)嬰兒的輕笑是滾燙傷了人。
秦羽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拉回了神,她抓緊了陸塵破爛的衣角,死死鎖在保溫箱里那個咧著小嘴的身影上。
蘇文和手里的記錄板“啪嗒”掉在地上。
他顧不上撿,一步搶到保溫箱前,眼珠子幾乎要貼到布滿裂痕的玻璃罩上,死死盯著里面的嬰兒。
“剛才...是他在笑?”林薇指著保溫箱,臉上血色褪得干干凈凈,比秦羽墨更像剛下手術(shù)臺。
保溫箱里,那個皺巴巴紅彤彤的小東西,眼睛又緩緩閉上了。
小小的胸膛規(guī)律地起伏著。
“不可能...”蘇文和的聲音干澀。
“新生兒...不可能發(fā)出那種有意識的笑聲...尤其是剛經(jīng)歷爆炸驚嚇...”
他猛地扭頭掃過周圍。
“檢查所有設(shè)備!是不是故障干擾?”
護(hù)士們?nèi)鐗舫跣眩置δ_亂地腳亂地檢查著連接嬰兒的電極貼片和保溫箱的控制面板。
陸塵沒動。
他的視線楔在嬰兒沉睡的臉上。
剛才那瞬間,他捕捉到了。
那不是錯覺。
就在他的笑容扭曲綻開的同時,保溫箱里那個小東西,嘴角也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先生!”雷坤拖著那條傷腿,扶著炸裂的門框,整個人像剛從血泥里撈出來,臉上是急出來的汗。
“外面...樓下亂了!安致遠(yuǎn)的人還有飛梭王笛帶來的人...趁著爆炸煽動家屬和媒體...沖擊大廈!”
“保安快頂不住了!”
他的話瞬間澆滅了秦羽墨心頭那點(diǎn)因孩子笑聲而起的茫然暖意。
現(xiàn)實(shí)猙獰的獠牙再次露了出來。
“股東...剛才嚇癱的幾個...趁亂跑了!”林薇也反應(yīng)過來。
“肯定是去找安致遠(yuǎn)剩下的同伙了!王笛那個混蛋還在樓下直播!”
“他們要把礦難家屬的死,還有安致遠(yuǎn)死在這里的事,全扣在昆侖頭上!”
秦羽墨身體晃了一下,失血過多的眩暈感排山倒海般涌來。
她用力抓住陸塵的手臂,用盡力氣站穩(wěn)。
“蘇醫(yī)生...”
“孩子...交給你看好他!不許有任何人靠近!”
她掃過保溫箱,帶著一種母獸護(hù)崽的兇狠,最后釘在蘇文和臉上。
“用命看好!”
蘇文和重重點(diǎn)頭,臉上再無平日的斯文,只剩下一種豁出去的狠勁。
“除非我死!”
“林薇!”秦羽墨轉(zhuǎn)向自己的助理,聲音陡然拔高。
“通知南宮玄!龍脈網(wǎng)一級權(quán)限鎖定!切斷所有非核心對外通訊!”
“尤其是媒體端口!啟動歸心接口備用節(jié)點(diǎn)!”
“接管大廈所有安防系統(tǒng)!”
“是!秦總!”林薇抹了把臉,掏出通訊器飛快操作。
“還有?!鼻赜鹉丝跉?,看向雷坤。
“雷坤,你守住這層入口!”
“一只蒼蠅也不許放進(jìn)來!告訴下面保安隊(duì),我秦羽墨還活著!”
“昆侖的天沒塌!讓他們給我頂住!”
“所有沖擊者,視為敵對!不用留手!”
“明白!”雷坤拖著傷腿,一瘸一拐卻異常迅捷地?fù)湎螂娞蓍g和消防通道方向,順手抄起了地上一個保鏢掉落的甩棍。
命令一條條砸下,秦羽墨身體里的力氣也在飛速流逝,眼皮沉重得像是掛了鉛塊。
她抓著陸塵手臂的手指在發(fā)顫。
陸塵反手扶穩(wěn)她,另一只手抬起,卻不是安慰,而是猛地抓住了左肩胛骨上那支依舊顫動的袖箭箭尾!
“呃...”秦羽墨看到他動作,瞬間明白他要做什么,剛想阻止。
噗嗤!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陸塵眉頭都沒皺一下,硬生生將那支深嵌入骨的袖箭拔了出來。
帶出一股暗紅的血,濺在狼藉的地板上。
他把那支染血的短箭隨手扔在安致遠(yuǎn)死不瞑目的尸體旁邊,看都沒看肩頭汩汩冒血的傷口。
這點(diǎn)痛,比起礦坑崩塌的擠壓,微不足道。
“走?!彼挥幸粋€字。
他半架半抱著秦羽墨,轉(zhuǎn)身就往外走,目標(biāo):樓下!
秦羽墨被他帶著。
安致遠(yuǎn)死了,但毒蛇不止一條。
鑰匙老板還藏在暗處,飛梭王笛還在狂吠,那些被煽動的礦難家屬,那些虎視眈眈的股東...
都在等著撕碎她和昆侖。
陸塵同樣清楚。
安致遠(yuǎn)臨死前吐出的鑰匙老板和那個被滅口的西字。
更重要的是,那個狙擊手...
河灘上那個跑掉的狙擊手,還有安致遠(yuǎn)眼鏡里那個閃爍的紅點(diǎn)。
他需要掌控局面,需要從混亂中揪出線索。
秦羽墨現(xiàn)在需要他站在身邊,鎮(zhèn)住那些魑魅魍魎。
兩人剛走到電梯口,電梯門“叮”一聲打開。
兩個穿著保安制服,但明顯不對的家伙探頭出來,手里還拎著警棍。
“秦總!安總他...”其中一個剛開口。
陸塵的動作比他的聲音更快。
在對方話音未落的瞬間,陸塵架著秦羽墨的右臂紋絲不動,左腳如鞭般閃電抽出!
砰!砰!
兩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
電梯里的兩個冒牌保安如同被頂飛的沙袋,狠狠撞在電梯轎廂內(nèi)壁上,哼都沒哼一聲就軟了下去。
陸塵看都沒看結(jié)果,直接按了下行鍵,架著秦羽墨走進(jìn)電梯。
電梯門緩緩合上。
電梯下行。
狹小的空間里,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秦羽墨的冷汗浸濕了陸塵的手臂,她的身體越來越沉。
“撐住?!标憠m的聲音很低。
她咬破了舌尖,尖銳的疼痛帶來一絲清明。
“鑰匙...老板...”她費(fèi)力地吐出幾個字。
“西...西什么?”
陸塵搖頭:“不重要,揪出來,捏死?!?/p>
電梯到達(dá)一樓的提示音響起。
門開。
炸裂般的聲浪如同實(shí)質(zhì)的海嘯撲面砸來!
“......昆侖草菅人命!天理不容!我兄弟就埋在趙金彪的礦坑里!”
“秦羽墨!陸塵!你們這對狗男女滾出來償命!”披麻戴孝,滿臉悲憤的男人舉著喇叭嘶吼,身后是黑壓壓一片激憤的人群,拉著白底黑字的橫幅。
“昆侖還我親人命!”
“嚴(yán)懲兇手秦羽墨陸塵!”
閃光燈瘋狂閃爍,媒體記者的話筒像叢林一樣伸著。
“......各位觀眾!”
“我們就在昆侖集團(tuán)總部樓下!現(xiàn)場情緒極度失控!礦難家屬的悲痛可以理解!”
“而就在剛才,昆侖集團(tuán)頂層發(fā)生劇烈爆炸!”
“據(jù)內(nèi)部消息,昆侖掌舵人秦羽墨可能遭遇不測!”
“而她的保鏢陸塵,更是被指為西北礦難的直接元兇!飛梭半導(dǎo)體王笛先生也在此...”妝容精致的女主播語速飛快地對著鏡頭喊話。
旁邊站著的正是滿臉沉痛的王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