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苑。

穆汐還未踏進(jìn)垂花門，便聽到她的寢殿里傳來陣陣琴聲。

驚喜浮上眉梢，她提著裙裾，穿過游廊，急匆匆朝寢殿跑去。

殿門推開，便見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戴著帷帽，正坐在古琴前嫻熟地?fù)芘傧摇?/p>

穆汐眉眼彎彎如月，欣喜不已走上前去，沖那人比劃著。

“嘣”的一聲，如裂帛之音，琴弦猝然斷裂，驚得穆汐頓住了腳步。

夜顏頭也不抬，修長骨感的手指，無情地?fù)芘傧遥桓又桓?，一聲接著一聲，琴弦在穆汐眼前被悉?shù)撥斷。

那是當(dāng)年他送給自己的及笄禮。

沒關(guān)系。

弦斷了，接好便是。

穆汐雖紅著眼，卻仍看著夜顏笑。

夜顏起身，繞過古琴，氣場低沉森寒地走到穆汐身前。

青筋凸起的一只手猛然鉗住穆汐的細(xì)頸，掐得她面色逐漸脹紅，漸漸要喘不過氣來。

可即使如此，穆汐卻毫不掙扎，雙手撫上夜顏的手背，直直地看著他笑。

在她幾近要窒息時(shí)，夜顏松開手，將她推到一邊。

他手語警告。

【記住這種瀕死的感覺?！?/p>

【下次再敢和徐才人打她的主意，那么喜歡拿死來威脅我，我不介意幫你死?！?/p>

眼底漫上一層水霧，穆汐委屈搖頭。

她流著淚，雙手急切比劃著。

夜顏似是懶得同她廢話。

隔著幃紗，冷艷睥睨著她。

【看在你我一起長大的情分，這次我可以不計(jì)較。】

【以后，離她遠(yuǎn)點(diǎn)，再敢動歪心害她……】

夜顏比劃了抹殺的動作，手指用力直指穆汐。

他轉(zhuǎn)身要走。

穆汐卻跑到寢殿里那個通往密道的石門前，用身子擋住了夜顏的去路。

靈活的手指快速地傳遞著她的心思和情緒。

<我們是青梅竹馬，這么多年的感情，難道還比不上她嗎？】

她扯掉身上的狐裘斗篷，又一件接一件褪掉里面的衣裙，發(fā)泄似地用力扔在地上，僅剩一件肚兜和一條雪白的中褲。

密道里的冷寒滲入殿內(nèi)，凍得她瑟瑟發(fā)抖。

但穆汐還是強(qiáng)撐著，氣憤地比劃著自己的所思所想。

穆汐一邊朝夜顏靠近，一邊手語傾訴。

<跟我做一次，做了，或許你就會發(fā)現(xiàn)，她也沒什么特別的，發(fā)現(xiàn)女子都是一樣的，細(xì)水長流的情誼才是難能可貴的?！?/p>

皓臂抬起，穆汐扯掉肚兜的系帶。

繡著鴛鴦的那塊綢緞墜地，露出曼妙玲瓏的好身姿。

褪掉中褲，她走上前去，緊緊抱著夜顏不放。

穆汐想拉起夜顏的手，讓他撫摸自己的身體，可那攥成拳的手卻像千斤重的秤砣一樣，垂在他身側(cè)，一動不動。

她掀起那幃紗，與他罩進(jìn)同一個帷帽里。

然后抬手比劃，勾引誘勸。

一雙詭異的瞳眼沉斂無波，水藍(lán)色的那側(cè)如同結(jié)冰，冷漠疏離至極，微瞇的深褐色則噙著輕蔑。

夜顏掐著穆汐的脖子，將她輕而易舉地從身上推開。

【把你的尊嚴(yán)穿起來，別丟了穆家的顏面和側(cè)妃該有的儀態(tài)。】

【還有，她和你不一樣，因?yàn)樗粫⒆约旱淖饑?yán)和傲骨脫下來。】

繞過一絲不掛的穆汐，夜顏不疾不徐，踱步走進(jìn)密道的石門。

伴隨厚重沉悶的聲響，石門關(guān)合。

穆汐的哭泣和羞恥都隔留在了她的寢殿里。

**

七日之約已到。

江箐珂和喜晴喬裝出宮，帶著幾個拖油瓶，朝著歸寶閣而去。

路上，喜晴拉開馬車的車窗，受江箐珂示意，探頭同車外的谷昭搭話。

東扯西扯地聊了片刻，她將話題引到了正事兒上。

“穆家平反，穆大人已回內(nèi)閣，穆側(cè)妃也恢復(fù)了女兒身?！?/p>

“這穆家上下都從流放地接回來了，卻唯獨(dú)沒聽說穆大公子也回了京城，昭哥可知是怎么回事？”

谷昭言之鑿鑿道：“穆大公子想看看大周的山水，去四處游歷了，估摸著要一年半載才能回京?！?/p>

江箐珂坐在車?yán)锫牭靡磺宥?/p>

若夜顏是穆珩，他自小便因?yàn)橐浑p與眾不同的眼睛，被家人遮遮掩掩的，想來這么多年，行事定有不便。

此番借游歷為由，長久隱身，倒也合情合理。

可夜顏若不是穆珩，這番說辭多多少少有些牽強(qiáng)。

穆元雄身為內(nèi)閣首輔，僅穆珩這一個兒子，早過了弱冠之年，難道就不急著讓他科考入仕，繼續(xù)光耀穆氏門楣？

思忖之間，馬車停在了歸寶閣的門前。

不同于之前，這次典當(dāng)先生將她帶到了十分雅致的房間里。

竹簾垂擋，朦朦朧朧映著兩道身影。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倒像是主仆關(guān)系。

坐著的那個戴著帷帽，看不出是男是女。

站著的那個，身材纖瘦單薄，雖然看起來是男子裝扮，可那身量瞧著卻像是個女子。

典當(dāng)先生給江箐珂滿了一杯茶敬上，打斷了她的審視。

有了張良娣下毒之事的教訓(xùn)，江箐珂瞥了那一眼茶，沒動。

在宮里，她學(xué)會了一件在西延學(xué)不到的事。

那就是寧可辜負(fù)對方的好意或者冤枉對方，也絕不能為了情面，將自己置身于危險(xiǎn)之中。

“不知，這位……”

典當(dāng)先生看了眼江箐珂精心貼的小胡子，頓了頓，還是很給面子地叫了一聲“小郎君”。

“知曉太子妃什么秘密？”

“不如，先說來聽聽，讓在下辨辨真?zhèn)??！?/p>

說話間，典當(dāng)先生拿起一個卷起來并掛著簽牌的紙箋，將簽牌上的人名在江箐珂眼前晃了下。

“產(chǎn)婆所住之地就在這上面，若消息可靠，便將此消息換給小郎君。”

江箐珂故意夾著嗓子，沉聲問：“你們想知曉何種秘密，是喜好、怪癖還是情史？”

典當(dāng)先生回頭看了眼簾后之人。

竹簾后面?zhèn)鱽砟凶由ひ簦鍧櫆睾?，聲音讓人如沐春風(fēng)。

“若是可以，當(dāng)然是想知曉太子妃與太子同房之事?！?/p>

“比如，有何親密的動作是太子喜歡的，歡好時(shí)你二人會說什么小情話，又或者，太子妃侍寢前都是如何準(zhǔn)備的?！?/p>

江箐珂看著隔簾后的兩個人。

納悶兒對方怎會問出如此私密的事。

江箐珂問：“知曉此事，對你們有何用？”

男子的聲音輕輕緩緩，不疾不徐。

“自是有大用。”

“太子龍章鳳姿，矜貴俊美，乃未來帝君，這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女子想成為太子的枕邊人?！?/p>

“知曉太子喜歡什么，就算是東施效顰，也能靠云水之歡，攀上這高高的金枝兒不是？”

江箐珂哂笑道：“此等隱秘的房中事，在下豈能知曉?！?/p>

男子不再說話，典當(dāng)先生則代為開口。

“那這消息，自是換不成了?！?/p>

眼見著簾后之人起身要走，江箐珂心想著來都來了，遂叫住了對方，半真半假地胡編亂造起來。

“在下只知太子妃是將門之女出身，性格蠻橫，特別喜歡抽鞭子?！?/p>

“與太子同房時(shí)的前戲，就喜歡把太子綁在床榻上，用小鞭子啪啪啪地抽太子?！?/p>

“而太子似乎也很享受這個，嘶嘶哈哈的，叫得殿外守門的侍衛(wèi)都能聽得見?！?/p>

撒謊也得有點(diǎn)底線，畢竟是沖著換消息來的。

江箐珂便適當(dāng)?shù)卣f了句真話。

“我還聽東宮的小太監(jiān)和嬤嬤們說，太子妃侍寢前都會沐浴熏香，喜歡用的熏香是小蒼梨?！?/p>

“是西延的一家香料閣特制的，京城沒有?！?/p>

“她不似京城的貴女嬌奢，就喜歡綾羅綢緞?！?/p>

“聽宮里浣洗局的宮女說，太子妃的寢衣都是棉麻做的中衣長裙，說是穿著貼身親膚，好用還好洗，上面經(jīng)常會沾著太子的龍精?！?/p>

竹簾后有人冷冷地呻笑了一聲。

隨即又傳出那道男聲，“胡言亂語中倒是有一兩句有用的。”

簾子擋著，江箐珂還是沒能聽出說話之人到底是坐著的那位，還是站著的那位。

總之，她這消息算是換成了。

按照歸寶閣給的消息，江箐珂買了些米糧鹽肉，尋到了那產(chǎn)婆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