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jié),草原干燥,偶有山火,并不奇怪。但這一切發(fā)生得也太過“巧合”了。先是莫名其妙的瘟疫,接著是恰到好處的山火。
這兩件事,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但林臻隱隱感覺到,有一張無形的、充滿惡意的網(wǎng),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然張開。
“王爺,此事必定有詐!”鄭蛟一拳砸在案幾上,怒道,“這絕不是意外!肯定是漠北的探子干的!他們不敢正面劫糧,就用這種陰損的法子來燒我們的糧草!”
“或許吧?!绷终榈哪抗庥纳睿叩骄薮蟮纳潮P前,看著上面敵我雙方的態(tài)勢,陷入了沉思。
燒糧草,制造瘟疫……這些手段,雖然陰毒,但對于一場數(shù)十萬人的大戰(zhàn)而言,影響其實有限。烏維耗費這么大的力氣,冒著暴露探子的風險,就為了燒他五百石糧食,毒死幾百個輔兵?
這不像是烏維的手筆。烏維是狼,不是蝎子。狼捕獵,講究的是一擊致命。這些小動作,更像是在……
“在吸引我的注意力?!绷终猷哉Z。
“王爺,您說什么?”鄭蛟沒有聽清。
“鄭帥,”林臻轉(zhuǎn)過頭,目光銳利,“你覺不覺得,這些事情,都發(fā)生得太‘順利’了?瘟疫也好,山火也罷,都像是在故意告訴我們:‘看,我在這里,我在給你們制造麻煩’?!?/p>
鄭蛟聞言一愣,隨即也反應過來:“王爺?shù)囊馑际恰@也是疑兵之計?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把我們的注意力,從別的地方引開?”
“很有可能?!绷终辄c頭,“烏維那只老狐貍,最擅長虛虛實實。他讓這些小麻煩不斷出現(xiàn),就是想讓我們疲于奔命,讓我們把精銳兵力都調(diào)去防范這些‘意外’。而他真正致命的殺招,或許就藏在我們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就在這時,帳外親衛(wèi)再次來報。
“啟稟王爺,鄭帥!我們在巡查燒毀的糧倉現(xiàn)場時,從一具被燒焦的尸體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封尚未完全燒毀的信件!”
一名親衛(wèi)快步入內(nèi),雙手呈上一塊用布包裹著的、焦黑的物體。
林臻打開布包,里面是一卷被燒得殘缺不全的絹帛。他小心翼翼地將其展開,上面的字跡大多已經(jīng)模糊不清,但依舊可以勉強辨認出一些句子。
“……林王專斷,軍功不公……鄭帥威望,反受其制……我等……心有不忿……”
信的末尾,是一個已經(jīng)被燒得只剩一半的、看似是某個將領的私印。
“啪!”
鄭蛟看完信,勃然大怒,一把將信拍在桌上,虎目圓瞪:“豈有此理!這是誰在背后造謠,意圖離間我與王爺!王爺,末將對您,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p>
“鄭帥,我自然信你?!绷终榈拿嫔届o,但眼神卻冷得嚇人。
他拿起那封殘信,仔細地端詳著。偽造得很高明,無論是筆跡還是行文的口氣,都像極了某個對現(xiàn)狀不滿的、鄭蛟麾下的老將所寫。如果這封信落到旁人手中,尤其是那些本就對林臻年輕位高心存嫉妒的人眼中,恐怕真的會掀起軒然大波。
瘟疫、山火、離間信……
一根根看似毫不相干的蛛絲,在林臻的腦海中,漸漸被串聯(lián)起來,指向了一個模糊卻又無比陰毒的輪廓。
這不是烏維的風格。烏維雖然狡詐,但他的手段,依舊是屬于戰(zhàn)場上的。而這些……更像是出自一個熟悉大乾內(nèi)部情況、深諳人心險惡、并且對林臻和慕容嫣抱著刻骨仇恨的人之手。
一個名字,瞬間從林臻的腦海中跳了出來。
孔志謙!
“原來是你……”林臻低聲自語,眼中殺機暴漲。
他終于明白了。這些陰謀,根本不是為了在戰(zhàn)場上獲得多少優(yōu)勢,它們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動搖他的軍心,擾亂他的判斷,最終,將他引入一個早已設計好的、致命的陷阱!
而這個陷阱,會設在哪里?
林臻的目光,再一次落到了沙盤上。他閉上眼,將近期所有關(guān)于漠北的情報,在腦海中飛速地過了一遍。
烏維主力龜縮、小股游騎四處襲擾、瘟疫、山火、離間信……還有那條被“夜梟”捕捉到的、關(guān)于金狼騎向西北方向“死亡沼澤”移動的模糊情報……
所有的線索,最終都指向了那個看似最不可能、最荒涼、最危險的地方。
“死亡沼澤……”林臻猛地睜開眼,眼中精光爆射,“我知道了!我知道烏維真正的殺招在哪里了!”
“王爺,您是說……烏維那老賊,真的敢把他的主力藏在死亡沼澤?”鄭蛟元帥聽完林臻的推斷,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死亡沼澤,位于漠北腹地深處,是一片方圓數(shù)百里的巨大沼澤地。那里終年彌漫著瘴氣,毒蟲遍地,流沙暗布,人畜一旦陷入,便絕無生還的可能。在漠北人的傳說中,那是被長生天詛咒的“惡魔之眼”,連最勇敢的牧民,都不敢輕易靠近。
將數(shù)萬大軍藏匿在那種地方,簡直是匪夷所思!
“兵者,詭道也?!绷终榈哪抗馊缤楒?,死死地鎖定在沙盤上那片代表著沼澤的區(qū)域,
“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是真的。烏維用瘟疫、山火、離間信這些伎倆,拼命地在東線和南線制造麻煩,就是為了把我們的視線和兵力全部吸引過去。他賭的就是,我們絕不會想到,他會把最精銳的金狼騎,通過死亡沼澤邊緣一條極其隱秘、只有極少數(shù)老牧民才知道的旱季通道,迂回到我們的大后方——燕然都護府!”
他手指重重一點,點在了燕然都護府那座孤零零的城池模型上。
“燕然都護府是我軍最重要的糧草和軍械中轉(zhuǎn)基地,也是我們整個北伐大軍的后路所在!一旦燕然失守,我數(shù)十萬大軍,便會瞬間陷入糧草斷絕、后路被斷的絕境!屆時,都不用烏維來打,我們自己就會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