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璟從車上跳下來:“戒備!”
本就穿著雨披守在車隊兩側(cè)的隊員,不禁再挺了挺胸腔。
副隊剛走過來,被施璟一把拽住前衣襟。
扯近。
施璟的聲音只夠兩人聽見:“一只蒼蠅都不許進出。”
副隊:“是?!?/p>
施璟回到車里,拿出手機,撥一通電話出去。
電話很快接通,并沒有因為是半夜而讓人久等。
但對方聲音,是被吵醒的低?。骸笆┉Z?”
施璟的稱呼很多。
二爺,璟哥,老二,施二……
連名帶姓,字正腔圓,把施璟的名字叫出芳蘭竟體的意思,只有他。
施璟:“阿崢,我這兒需要幫忙。”
顧崢:“你說?!?/p>
施璟言簡意賅:“40000套醫(yī)療物資,明天中午前,運至XX大峽口,能搞到嗎?”
顧崢不需要跟人核實,他迅速搜索腦容量:“玉和有12000套,郁南有10000套,這兩個點我現(xiàn)在安排,明天中午之前能到,剩下的18000套,最近也只能從淮午運出,明天中午到不了?!?/p>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但涉獵醫(yī)療的百嘉集團如果都說不行,那國內(nèi)沒有能行的了。
施璟:“就這些,我要?!?/p>
顧崢也不廢話:“我現(xiàn)在安排出庫,運輸?!?/p>
“運輸我來安排?!本臀镞\板塊來說,還是中安保自己的線更快捷,施璟說,“你那邊安排對接就成?!?/p>
顧崢:“好?!?/p>
施璟沉一口氣:“等我回北都,再跟你對賬?!?/p>
這話的意思是:錢,暫時不能到位。
顧崢沒問題:“好。”
施璟:“阿崢,算我欠你一個人情?!?/p>
顧崢溫和一笑:“我的榮幸?!?/p>
施璟‘嘖’一聲,他就討厭顧崢一板一眼的老派作風(fēng),說話也是。
要是換作以前,他得調(diào)侃他,但今兒沒時間。
施璟:“掛了。”
施璟立刻安排位于玉和、郁南和淮午三地中安保負責(zé)人,秘密裝車醫(yī)療物資。
同時,綜合分析幾地地理位置,以及運輸方式和路線,計算時間。
淮午那批醫(yī)療物資,怎么算,明天中午之前,都來不及。
施璟推開車門,拳頭重重砸了兩下。
副隊聽見聲音,過來。
施璟坐在車上,小半個身子斜出去,指著地圖上一點:“這兒,今兒會滑坡,堵路。”
副隊滿臉雨水,一怔。
男人臉色,如壓下的墨色蒼穹,音色不怒,卻引人冷瑟:“聽不懂嗎?”
副隊接過地圖,連連點頭:“懂,懂?!?/p>
隨即秘招一小隊人,頂著夜色離開。
周日,上午。
稽查組被困在路上。
前方巨石占據(jù)半幅路面,或大或小的石塊散落巨石旁邊。
稽查組不得不更換線路。
天快暗時,在XX大峽口追上物資押運隊。
接待稽查組的人,是押運隊,副隊。
聽說稽查組來意,很驚訝。
核實稽查組證件后,倒也什么都沒說,完全配合。
稽查組帶頭人四十來歲,看著破損的封條皺眉:“這是怎么回事兒?”
副隊:“昨晚,在進峽口那地兒遇到山石滑坡,石塊砸中輪胎,車子當(dāng)時就側(cè)翻了,旁邊是萬丈懸崖,又下雨,大家忙慌搬運換車,不小心撕破的?!?/p>
稽查組帶頭人抓起破損封條,上面確實粘有黃色泥土和雨水漬。
便沒再說什么。
專業(yè)人員上前核驗醫(yī)療物資,過程被執(zhí)法記錄儀完整拍攝。
天,完全黑下來。
專業(yè)人員在厚厚的核查表格上簽字。
沒有任何問題。
最后,是稽查組帶頭人握著副隊的手站在車廂前,說一些慰問話。
天,又開始下雨。
施璟坐在車內(nèi),抬手抹了把車窗上的霧氣,看向外面的墨黑暗雨。
指印明顯。
他撥通電話:“大哥,過了?!?/p>
施裕那邊松一口氣,想來也是后怕:“老二,你有懷疑的人嗎?”
沒有懷疑,是確認。
施璟薄笑一聲:“我知道是誰干的。”
施裕:“是誰?”
施璟:“杜維?!?/p>
施裕想了一下:“杜豫章的大兒子?”
“嗯。”施璟拿著煙盒,咬一支煙出來,甩開打火機,嘬著嘴點燃,“這事兒你別管?!?/p>
不等施裕說話,施璟吸一口煙:“不過杜維一個人成不了這事兒,大哥……”
施璟吐出煙霧,拖腔拿調(diào):“有內(nèi)鬼?!?/p>
施裕思幾秒:“等這批物資交手,我來徹查?!?/p>
現(xiàn)在查,怕多生事端。
施璟吐出幾個圓圓的煙圈,瞇了瞇眼睛:“成?!?/p>
施裕正要掛電話,被施璟叫?。骸斑€有個事兒?!?/p>
施裕:“什么?”
施璟:“這件事兒里的隱形人……”
這事兒來得太猛。
緊迫。
調(diào)配。
應(yīng)對。
扣人心弦。
導(dǎo)致有個人,被徹頭徹尾的忽略。
施璟:“舉報人。”
舉報人的信息是保密的,但對施家來說,要知道不是什么難事兒。
不然,也不可能提前得到稽查組的信息。
施裕:“我查一下?!?/p>
電話掛斷。
施璟摁開車窗,捏著香煙的手,擱在窗沿上。
濕冷涼風(fēng)夾著細雨,落在男人手背上,細細密密蒙上一層小晶瑩顆粒。
骨節(jié)分明的食指,敲落煙灰。
縱觀整件事兒,施璟察覺,純純沖他個人來的。
看上去的始作俑者,杜維,目的不過是擺脫手上那批貨。
沒人比杜維更想施璟能順利交接。
只要東西分散出去,藥不死人,這出偷梁換柱便神不知鬼不覺,他誰都不得罪。
所以,杜維絕不會是那個舉報人。
施璟也有想過,是不是同竟公司,而目標(biāo)是中安保。
畢竟這次押運受上面直接指定,全國人民監(jiān)督,如此漂亮的背書難免招恨。
不過很快便排除這個想法。
首先,能把心眼子放在中安保身上的公司,一只手的指頭就能數(shù)完。
那些人多精。
怎么也得等這批物資交手后,木已成舟,再做文章。
那些都是財狼虎豹。
他們不怕死人,就怕不死人。
到時找一批受害者鳴冤,將事情鬧大,中安保就算追出杜維這個禍害根源,以一個安保公司的企業(yè)性質(zhì)來說,是毀滅性的。
可這人,明顯沒有這樣的格局。
他不想這批有問題的藥物進入災(zāi)區(qū),造成無辜傷害。
于是選了這么個節(jié)點,舉報。
這時候查出問題來,事件在可控范圍內(nèi),為了穩(wěn)定民心,肯定是內(nèi)部處理。
那唯一承擔(dān)責(zé)任人,就變成施璟。
所以,這個人只能是,純純沖施璟個人來的。
施璟嘴角勾起。
這人也是心不夠狠,才留給他轉(zhuǎn)危為安的時機和時間。
這人是誰,施璟暫時沒有頭緒。
雨水浸濕香煙,煙頭紅色火星漸漸熄滅。
男人手指將濕透的香煙捻碎,煙絲從指腹間成根墜落。
真想立刻把人找出來。
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