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文斌強撐著發(fā)軟的腿,偷偷把許和平拉到角落里,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和平,孫主任這些人身份背景都不簡單,咱們……咱們該怎么辦?”
許和平的臉色同樣難看至極,他眼神怨怪地看著鄭文斌,猛地甩開他的手,壓低了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都怪你!誰讓你這么沖動的!你捅了這么大的簍子,現(xiàn)在知道怕了!我怎么知道該怎么辦!”
鄭文斌聞言,愣住了!
他沒想到許和平會這么說!
要知道,今晚這事可是許和平提議帶頭上來查看的!
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怎么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反倒把鍋往自己一個人身上推了!
鄭文斌不可置信地看著許和平,胸口劇烈起伏,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許和平厭惡地再次甩開他的手,眼神陰冷,“你自己捅的簍子自己處理,別牽連到我!”
說完,他再也不看鄭文斌那張錯愕的臉,貓著腰,如同喪家之犬,直接從人群里擠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快速離開了二樓。
*
沈姝璃雖然被堵在樓道里,沒辦法直觀地看到222號房間里的景象。
但她有空間作弊,能將房間里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她剛好看到了許和平和鄭文斌的對話,心中對許和平的不喜與鄙夷更深了幾分。
她看了眼周圍,找到一個剛才幫腔的男知青,壓低聲音道。
“這位同志,你能擠進去,幫我把鄭文斌和譚偉民幾位知青都叫出來嗎?我想和他們說點事情。”
那男知青全程參與了沈姝璃趁機整死孫主任的計劃,對這個戴著帽子和絲巾、看著柔弱卻極有主見的姑娘,心里多了幾分敬佩,自然樂意聽她的調(diào)遣。
“好!”
他立刻點頭,費力地向房間里擠了進去。
很快。
鄭文斌、譚偉民,還有另外四五個動了手的男知青,就從人群里走了出來。
幾人全都臉色煞白,眼神里帶著掩飾不住的惶恐和茫然。
鄭文斌一出來,目光就落在了沈姝璃身上。
他剛想說什么,第一時間注意到了沈姝璃包裹嚴實的臉,忍不住問道:“沈同志,你的臉……怎么裹成這個樣子?”
“過敏了,不礙事?!鄙蜴Ш唵谓忉屃艘痪洌懔⒖糖腥胝},她那雙露在帽檐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里清亮得驚人,“我剛才看到許和平走了。”
提起許和平,鄭文斌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拳頭不自覺地攥緊,眼底滿是失望和憤怒。
“現(xiàn)在不是內(nèi)訌的時候,先別理他?!鄙蜴У穆曇羯硢。瑓s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很害怕,怕自己打了不該打的人,怕被秋后算賬?!?/p>
幾個男知青聞言,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們確實怕了。
那股熱血上頭的沖動過去后,剩下的只有對未知的恐懼。
沈姝璃知道他們心里想什么,立刻轉(zhuǎn)移他們的注意力,把剛剛發(fā)現(xiàn)水里被人下藥的事告知了鄭文斌幾人。
鄭文斌幾人聽到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立刻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什么?!”鄭文斌失聲叫道,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我們所有房間里的水,都被人提前下了藥?就是怕我們晚上聽見動靜,出來壞他們的好事?”
沈姝璃被絲巾遮住的臉看不出表情,但那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睛卻冷得像冰。
她沒有說話,只是沉沉地點了點頭。
旁邊幾個早就知道內(nèi)情的女知青,立刻七嘴八舌地補充起來。
“沒錯!那個姓余的干事還假惺惺地提醒我們多喝水呢!”
“我就是喝了兩大杯水,躺下就睡得跟死豬一樣,要不是槍聲,我……”
“縣醫(yī)院的醫(yī)生都親自檢查過了,水里確實有讓人昏睡的迷藥!”
沈姝璃等她們說完,才開口。
“所以,今晚若不是那兩道槍聲把我們強行驚醒,我們可能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件事。到時候,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拖進那個房間里糟蹋的,會是哪一個女同志!”
最后那句話,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鄭文斌幾個男知青的心里。
剛剛因為得知那幾個“大人物”身份而生出的恐懼,瞬間被更洶涌的怒火所取代。
可怒火過后,是更深的無力感。
他們面對的,是公安局長,是公社副主任,是整個福松縣盤根錯節(jié)的權(quán)貴勢力。
他們幾個連工作都還沒著落只能被迫下鄉(xiāng)的知青,拿什么跟人家斗?
這件事,該怎么善了?
他們還有善了的可能嗎?
沈姝璃將他們臉上一閃而過的絕望盡收眼底,心里那股殺意也愈發(fā)沸騰。
她最擔心的,就是鄭文斌他們這幾個沖在最前面的出頭鳥。
無論這件事最后結(jié)果如何,他們打了公安局長,得罪了孫大明,必然會被當成典型,狠狠地教訓。
若是這福松縣的天真的黑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那她不介意故技重施,讓這招待所里再多幾個陰魂!
來一個保護傘,她就殺一個!
來一雙,她就殺一雙!
直到把這些作惡多端的畜生連同他們的根系,全都斬草除根!
她倒要看看,到了那個時候,還有誰敢包庇這群人渣!
不過,眼下還沒到那一步。
“你們也別太擔心?!鄙蜴合滦念^的殺意,“我已經(jīng)想到了對策,咱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等?!?/p>
她言簡意賅地將自己如何發(fā)現(xiàn)楊干事,又如何威逼利誘讓他去給孫大明的對頭通風報信的計劃,告訴了鄭文斌幾人。
幾個男知青聽得目瞪口呆,看著沈姝璃的眼神,從最初的同情和保護,漸漸變成了震驚、敬佩,最后是全然的信服和感激。
原來,不只是他們在前面沖鋒陷陣,浴血奮戰(zhàn)。
在他們看不到的后方,這個看似柔弱的女知青,已經(jīng)布下了一張更大的網(wǎng)。
他們不是孤軍奮戰(zhàn)。
這個認知,像一道暖流,驅(qū)散了他們心中大半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