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娶我??？”

這話說出口，就連陸沉月自己都懵了。

此刻她的臉已經(jīng)燙得要命。

可是她知道，再不說的話，以后就更沒機(jī)會(huì)了。

“……啊？”

眼前的男人顯然愣住了。

林川張著嘴，半天沒合上。

剛才還在腦子里盤旋的“檢討書”“消除誤會(huì)”之類的話，此刻全跑得無影無蹤。

他看著陸沉月發(fā)顫的肩膀，突然覺得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蠢得像頭驢。

他不知道這是陸沉月的氣話，還是女子為了自身清白的一種選擇。

或者……她真的喜歡他？

不管怎樣，這種話在女子口中說出來，作為當(dāng)事人的他，不能再嬉皮笑臉地面對了。

他猶豫了一下：“你是……說真的……還是假的？”

陸沉月沒有回答，反問他：“你怕了？”

怕？必然是不怕的。

他搖搖頭，也說不清楚自己的反應(yīng)。

要說陸沉月，他接觸的時(shí)間比秦硯秋還要久。

每日習(xí)武練武，又是操練戰(zhàn)兵的槍法刀法，還一起出行去太州，一起回黑風(fēng)寨……

革命情誼比誰都深。

但要說男女的感覺……不是沒有，而是不敢。

就比如說她總愛光著腳，他也沒少偷看……

可畢竟自己已經(jīng)有兩個(gè)女人，已經(jīng)突破心里根深蒂固的一夫一妻制了。

天下好女子多了去了，總不能見一個(gè)娶一個(gè)。

而且……這位是宗師級(jí)的高手，下手還重。

“先說好，要是哪句話說的不對，不許打人啊……”

他剛開口就先認(rèn)慫，“就是……怎么說呢……我一直覺得，你這種江湖兒女，是要配一個(gè)英雄豪俠的，一起行走江湖，行俠仗義，劫富濟(jì)貧……”

“廢話真多?！标懗猎麓驍嗨?，“你是不是不敢娶我？”

林川被這話一激，脖子硬了起來：“那怎么可能不敢？”

“那就行。”

陸沉月的臉騰地紅透了，雙手在林川胸前一推。

林川沒防備，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差點(diǎn)被門檻絆倒。

“我吃撐了，睡會(huì)兒。”她頭也不抬地丟下這句話，抬手就關(guān)門。

“哎？這還沒說完呢……”

林川剛想再問點(diǎn)什么，就聽“砰”的一聲悶響，門板撞上了門框。

“不是……怎么就行了？”

他對著門板皺起眉，手指敲著門框，“你這是……這是……說真的啊？我當(dāng)真了?。俊?/p>

屋里頭，陸沉月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心臟“咚咚”地跳，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她定了定神，手腳并用地爬上床，一腦袋拱進(jìn)被子里，把自己裹得像個(gè)粽子，只露出兩只腳在外面激動(dòng)撲騰著。

“啊——！！！”

一聲壓抑的低叫從被子里鉆出來，帶著雀躍和羞赧。

門外，林川聽到她的聲音，愣了一下。

眼睛眨了眨，仿佛后知后覺地意識(shí)到了什么。

他抬頭看了看日頭，又看了看四周。

遠(yuǎn)處有人正偷偷望這個(gè)方向瞥。

他干咳兩聲，挺直腰板，假裝若無其事地伸了個(gè)懶腰。

轉(zhuǎn)身往山坡下走，一邊走，一邊撓頭。

“完蛋……”

他嘴里喃喃著，眉頭擰成個(gè)疙瘩。

“硯秋還沒娶進(jìn)門呢……這檔子事，咋跟蕓娘說啊……”

……

鐵林谷，舊堡。

槐樹下擺著張竹編的小桌，秦硯秋正低頭納著鞋底。

蕓娘湊在旁邊，手里攥著半顆沒吃完的野山楂，眼睛瞪得溜圓。

“真的？秦姐姐，你怎么才跟我說啊？”

聲音里滿是不可置信。

秦硯秋手里的針頓了頓，抬起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這種事情……男女私情的，怎么好意思到處嚷嚷啊……況且，我也只是猜的，陸姑娘對將軍的心意……”

“哎呀秦姐姐，這有啥不好意思的！”

蕓娘猛地拍了下手，眼睛亮起來，“陸姐姐功夫那么高，跟咱倆又這么好，相公要是娶了她，以后不管再娶多少個(gè)小妾，咱們都不怕被人欺負(fù)了呀！”

“?。俊?/p>

秦硯秋被蕓娘這清奇的腦回路嚇了一跳。

她眨了眨眼，看著蕓娘興奮的模樣，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你、你不反對？”

“我、我不反對啊……”

蕓娘被她問得一愣，隨即臉也紅了，“谷里的老人都說……相公是做大事的，將來肯定要娶三妻四妾的啊……要不，我之前為什么著急撮合你和相公……不就是想找個(gè)說得來的伴兒，以后也好互相照應(yīng)著……”

秦硯秋聽著，有些哭笑不得。

她自幼讀過《女誡》《內(nèi)訓(xùn)》，女子該如何持家、如何守禮，早就刻在了心里。

可真要論起來，若是自己做了當(dāng)家主母，斷斷做不到蕓娘這般豁達(dá)。

畢竟，哪個(gè)女子不盼著夫君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

哪個(gè)愿意把本該獨(dú)屬自己的溫情，分與旁人共享呢？

她望著遠(yuǎn)處谷口的方向，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將軍以后……真要娶那么多啊……

發(fā)怔間，身旁的蕓娘突然抬手捂住嘴，方才攥在手里的半顆山楂滾落在地。

“嘔——”她發(fā)出一陣壓抑的干嘔聲。

“蕓娘！”秦硯秋心頭一緊，忙丟下針線扶住她，“你怎么了？”

蕓娘搖著頭，額頭滿是冷汗：“不知道……就是突然惡心得厲害……”

秦硯秋扶著蕓娘在竹凳上坐穩(wěn)，指尖搭上她的手腕。

“別動(dòng)，我給你把把脈。”

指尖下的脈搏跳得又快又亂，完全沒有平日里的平穩(wěn)。

秦硯秋心里咯噔一下。

這脈象好生奇怪，既不像風(fēng)寒侵體，也不似急癥攻心……

她一時(shí)也說不上來，只覺得這脈象詭譎得很。

她屏息凝神，指腹感受著那紊亂的搏動(dòng)，額角也漸漸滲出了汗。

那脈搏并非散亂無序，反倒在急促之下藏著一股滑利的力道。就像醫(yī)書里記載的“滑脈”，說其“往來流利，如盤走珠”，可多與痰飲、食積并提。她往日診過的滑脈，也總帶著幾分滯澀，從沒有這般清潤勻和，柔中帶韌。

“怎么樣？秦姐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

蕓娘見她表情嚴(yán)肅，忍不住問道。

秦硯秋收回手，勉強(qiáng)擠出個(gè)安撫的笑容：“別慌，說不定只是吃了不干凈的東西?！?/p>

可心里卻越發(fā)沉了下去。

哪有吃壞東西能讓脈象亂成這樣的？莫不是……

什么棘手的疑難雜癥？

她又仔細(xì)打量蕓娘的氣色。

只見她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唇色也有些發(fā)白，確實(shí)是病容。

可除此之外，又瞧不出其他明顯的病癥。

既不咳嗽，也不腹痛，單單是惡心反胃。

“最近飲食可有不妥？”

秦硯秋伸手替她擦了擦額頭的汗，“有沒有吃什么生冷的？”

蕓娘搖著頭：“就早上喝了點(diǎn)小米粥，方才吃了半顆山楂……別的也沒吃什么啊……”

山楂？秦硯秋心里又是一動(dòng)。

山楂性溫，按理說不該引發(fā)這般不適。

她正琢磨著，蕓娘又是一陣干嘔。

這次比剛才更厲害，連眼淚都嘔了出來。

“不行，得趕緊回屋躺著。”

秦硯秋不再猶豫，扶起蕓娘就往住處走。

扶著蕓娘軟綿綿的身子，秦硯秋只覺得心亂如麻。

鐵林谷的大小病癥她幾乎都見過，尋常的風(fēng)寒、外傷自不必說，就連疑難些的肺癆、鼓脹，她也能瞧出幾分端倪。

可蕓娘這脈象，她卻是頭一回遇上。

看來，還是得去清平縣，把回春堂的王掌柜請來診斷一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