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宇琛的修仙天賦一點都不差,并且也具備著相當的幻術天賦。
不然他也不會在周瑾韻卸任織夢樓首座弟子之位后,立即上任織夢樓首座弟子的位置,更是在今年被蜃樓宮的宮主欽定為此次天頂山問道的問道人。
他對周瑾韻的感情十分復雜。
敬畏,崇拜,而又帶著幾分扭曲的恨意。
從邵宇琛十一二歲的時候開始,他便一直思考著一個問題。
如果沒有周瑾韻的話,自已在蜃樓宮的織夢樓,會是怎樣的一個地位?
邵宇琛若是生活在近兩千年來,蜃樓宮織夢樓的任何一個時期,以他的天賦都絕對是當之無愧的織夢樓首座弟子。
可是他卻偏偏遇到了周瑾韻。
邵宇琛痛恨周瑾韻,他不止一次想象過用自已的拳頭,狠狠砸在周瑾韻的臉上,將這位所謂的“登仙之資”揍得血肉模糊的場景。
可當他在織夢樓偶遇到周瑾韻的時候,卻——
“見過周師姐。”
邵宇琛彎腰鞠躬,并且深深作揖,甚至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而周瑾韻就只是朝著他的方向微微點頭,然后與他擦肩而過。
他畏懼,且崇拜著這位真正的織夢樓首座弟子。
就在不久之前,他與風澗谷灰漪澗的翟瀅的對決當中,邵宇琛之所以會下手那么重,甚至在勝負已分的情況下,仍然還是朝著翟瀅的臉上補了幾拳的真正原因,就是因為他在對決的時候,會將他的對手想象成成周瑾韻。
至于之后為什么要挑釁風澗谷……
就算挑釁了,風澗谷又能怎么樣呢?
而邵宇琛向宿鴻禛挑釁,也是出于類似的理由。
他痛恨一切有關于周瑾韻的事物,甚至包括那位傳說中的尚御律也一樣。
“邵師兄,剛剛我看你在回來的時候,好像跟那宿鴻禛聊了些什么,你們在聊什么?”
當黃晴的聲音從邵宇琛的旁邊傳來時,他強行忍住了自已握緊拳頭,然后朝著這女人的臉上砸過去的沖動。
“沒什么,就只是打了個招呼罷了?!?/p>
邵宇琛說道。
沒有機會的,自已是絕對沒有機會的。
如果真的在擂臺上與宿鴻禛交手的話,自已絕對沒有任何機會能夠取勝,甚至就連碰觸到對方的衣角,機會都十分渺茫。
而回想起自已不久前朝著宿鴻禛所放出的狠話……
邵宇琛心中所燃燒的恨意,更是多了幾分。
……
此時此刻的天頂山上,如果說到底是誰的心情最為復雜的話,那當然就只有一個人。
不動劍宗,號稱南域年輕一代的第一劍修,何安。
他雙手插胸站立在道衍場上,懷中抱著自已的鳴血劍,表情十分凝重。
從剛剛開始,周圍就有很多人的視線與目光,都在悄悄的朝著自已的方向打探過來,想要看看何安當前的感想如何。
何安只是一言不發(fā),手心微微冒汗。
他又能有什么感想呢?
要知道,宿鴻禛第一輪的對手可是賈洪濤。
何安不是沒有與賈洪濤切磋交流過,每一次的勝者都是自已,但是每一次的戰(zhàn)局也都相當膠著。
可是……
你說你一招秒了是什么意思?
這是何安第一次對自已產生懷疑,他很清楚以自已的實力,在此次的天頂山問道上,遇到除了黎浩然之外的任何一個五大宗門的首座弟子,都不會明顯的落于下風。
至于輸給黎浩然,這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根本不會傷及何安的道心。
但是宿鴻禛會。
能夠參加天頂山問道的年輕修士們,無一例外,都是當今辰平洲修仙界的天之驕子。
盡管都還很年輕,年齡都在二十歲以下,但這些天之驕子們,顯然眼界都還不錯。
就像是何安現在這樣,在宿鴻禛身動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明白了。
自已絕對不會是宿鴻禛的對手。
甚至如果自已當真走上擂臺的話,下場不會比賈洪濤強上太多。
說心里話,輸給這種水平的對手,一點也不丟人。
但是……
折劍之誓!
自已偏偏跟對方立下了折劍之誓!
該怎么辦,自已現在到底該怎么辦?
何安手心的汗越來越多,甚至視線都開始變得有些飄忽了起來。
如果自已輸給那個家伙的話,那么自已就只能放棄繼續(xù)做一名劍修了。
放棄做劍修!
從何安記事的那一天開始算起,他的人生追求,他存在的意義就只有一個。
那就是習劍!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一個年齡相近的劍修,能做到與何安的水平相近!
可現在,可是現在……
不,自已還有一條路可以選。
自已跟宿鴻禛所約定好的,是在天頂山問道的第二輪上對決。
既然如此,如果自已在第一輪就輸了的話,那么,那么……
“第七座擂臺,第十三輪,不動劍宗何安,對戰(zhàn)桃花教卓浩軒!”
從前方不遠處的擂臺之上,傳來了負責裁判的星天門領事弟子的聲音。
道衍場上,何安面前的修仙者們紛紛為他讓出了走上擂臺的道路。
“桃花教?這是什么門派,根本就從來沒有聽說過啊?!?/p>
“我是東域出身的,我知道,桃花教是東域的一個小門派,連二流門派的底蘊都不如,前兩年桃花教的掌門在壽元將盡時,才剛剛突破至通神境,所以桃花教才獲得了參加此次辰平洲問道大會的資格。”
“那卓浩軒又是誰?”
“矮子里拔出來的高個兒唄,今年十九歲,武泉境初期修為,據傳言所說在辰平洲問道大會開始一個月之前還是貫氣境修為,據說為了參加天頂山問道,桃花教的掌門花了重金買了幾枚丹藥,讓卓浩軒吃了才強行凝成的武泉?!?/p>
“真的假的,依靠丹藥強行凝成武泉,那不是自毀根基嗎,這輩子的修為都很難更進一步,甚至就連武泉都未必能夠正常催動!”
“沒辦法,桃花教跟腦子有病一樣,非得在此次的辰平洲問道大會上揚名,問題是揚的還是壞名聲,簡直笑死人?!?/p>
圍觀的修仙者們都在紛紛議論著。
“看來這一輪的對決根本就沒有什么懸念??!”
有人感慨著。
“真沒懸念嗎?”
隨后,又有人反駁。
緊接著,人群便陷入了相當怪異的沉默當中。
何安穿過人群,朝著擂臺的方向走去。
他可以感覺到,自已當前所往前邁出的每一步,都十分僵硬。
自已即將面對的那個對手,是此次的天頂山問道上,為數不多的公認魚腩。
可是,如果自已贏了的話……
“何安!”
正在何安即將邁上擂臺之前,他被從旁邊所傳來的熟悉聲音所叫住。
站在擂臺旁邊的老者,是此次天頂山問道,不動劍宗的帶隊長老。
此人通神境中期修為,是何安的爺爺何睿的親傳弟子。
與何安的關系相當要好。
何安停下腳步,朝著擂臺旁邊的方向看去。
這位不動劍宗的帶隊長老沒有再說話,只是表情凝重的,朝著何安的方向搖了搖頭。
何安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自已必須輸掉這一輪才行,不然的話,自已就必須得面對宿鴻禛,那個明顯還未出全力,就輕描淡寫擊敗了賈洪濤的存在。
何安知道,如果自已與宿鴻禛一同站上擂臺的話,等待著自已的會是怎樣的結局。
必輸無疑。
然后根據自已所立下的誓言,終生都不得再碰任何劍刃。
所以,自已在這一輪當中,必須輸。
何安深吸一口氣,然后朝著不動劍宗帶隊長老的方向點點頭,繼續(xù)朝著擂臺之上走去。
那位不動劍宗的帶隊長老見狀,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盡是疲憊和無奈的神色。
身著玄色道袍,手中持著鳴血劍的青年,在擂臺上站定。
被譽為年輕一代當中,南域第一劍修的他身姿挺拔,面容仍然存著少年氣和幾分凌厲的鋒芒。
站在他對面的,則是一位身著淺粉色道袍的青年。
這位立于擂臺之上,桃花教的天頂山問道人,眼神游離,明顯對于自已當前所處的場合十分緊張且怯懦的模樣。
然后,卓浩軒拘謹的抬起雙手,唯唯諾諾的朝著何安的方向恭敬作揖:
“在,在下卓浩軒,請何師,師兄,賜教!”
他的聲音也是結結巴巴,且氣息虛浮。
“……”
何安不語。
擂臺之下,圍觀群眾們的議論聲仍然在繼續(xù)傳來。
他的視線不經意的掃過人群,然后在圍觀的修仙者們當中,捕捉到了一個他非常熟悉的身影。
身著淺紫色道袍,且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笑容的辛鳴,就在那里望著何安。
而見到何安朝著他的方向看來,辛鳴的笑容更盛,甚至還模仿著剛剛卓浩軒的模樣,朝著何安“恭敬”的作了個揖。
何安移開自已的目光,望向擂臺之上,站在他面前身著淺粉色道袍的卓浩軒。
何八萬。
這個稱呼,跟了他整整三年。
也正是因為這個稱呼,將原本鋒芒畢露的自已,折磨到像是如今這般的沉默寡言。
如果自已輸下這一輪的對決的話,便可以逃脫在下一輪的天頂山問道當中,直面宿鴻禛的結局。
只要能夠從長計議的話,那么自已有一萬種辦法,可以賴掉這場折劍之誓。
然后自已可以繼續(xù)習劍,做自已的南域第一劍修……
可是,這樣的結局,真的是自已想要的嗎?
從“何八萬”,變成“何跑跑?”
這樣的自已,真的還能夠算是劍修嗎?
如此想著的何安,緊緊握住自已手中的劍柄。
鳴血劍在低吟著。
“道友,得罪了!”
緊接著,何安的音調猛的抬高:
“看劍!”
磅礴的血色劍氣劃過擂臺,那位身著淺粉色道袍的身影,直接橫飛了出去。
勝負已分。
緊接著,何安闊步走到擂臺旁邊,鋒芒畢露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著宿鴻禛的身影,隨后手中的鳴血劍驟然發(fā)出嗡鳴,劍指長空,聲震四野:
“宿道友,大道在前,唯有一劍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