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嵐無奈,只能扶著她到一旁的休息區(qū)坐下。
傭人很快端來了溫熱的燕窩粥和幾樣精致的點心。
林見疏沒什么胃口,只勉強吃了一點。
然后,就是漫長的等待。
誦經聲從白天持續(xù)到黑夜,悠長而又枯燥。
等到法師們終于念完了那本厚厚的經文,天已經徹底黑了。
靈堂里,除了嵇寒諫還跪得像一桿標槍,其他人早已累得東倒西歪,幾乎是癱坐在地上。
傭人們上前,將他們一一扶起,捶腿的捶腿,捏腿的捏腿。
而嵇寒諫,卻在誦經聲停下后,只緩了緩,便站起了身。
他邁開長腿,穿過人群,徑直走到了林見疏面前。
林見疏已經等得太久,不知不覺趴在小桌上睡著了。
“疏疏?!?/p>
他低聲喊她,溫熱的指腹輕輕拂開她臉頰邊的碎發(fā)。
林見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是他,瞬間清醒過來,眼底盛滿了安心。
“結束了?”
“嗯?!?/p>
嵇寒諫應了一聲,聲音因長久的靜默而有些沙啞,“怎么還沒回去?”
林見疏抓著他的衣袖,仰頭看他,小聲問:“我能不能……留下來陪著你?看著奶奶出殯?”
一旁的方嵐連忙低聲提醒:“太太,嵇家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孫媳是不能跟著出殯的?!?/p>
林見疏抿了抿唇,“哦……那我回去吧?!?/p>
她說著就要起身。
嵇寒諫卻按住了她的肩膀。
“就在這住下吧?!?/p>
“明天凌晨四點出殯,我?guī)闳ノ业脑鹤?,你早些休息,到時候我來喊你?!?/p>
林見疏驚訝地睜大了眼:“可方姨說……”
嵇寒諫沉聲說:“奶奶葬在山上,路不好走。就算能讓你去,你也爬不上去?!?/p>
“到時候,你來磕幾個頭,送送奶奶?”
林見疏溫順地點了點頭。
“嗯。”
嵇寒諫便不再多言,扶著她往院子走去。
夜風很涼,帶著草木的濕氣,吹得人有些清醒。
可林見疏的步子卻越來越慢,越來越沉。
孕晚期的身體本就笨重,加上跪了半天,又熬到深夜,她幾乎有些走不動路。
嵇寒諫察覺到。
他停下腳步,什么也沒說,只是轉過身來。
下一秒,他彎腰,手臂穿過她的膝彎和背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林見疏下意識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頸。
“我的院子有點遠。”
他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低沉沙啞。
林見疏沒再說話,只是將臉頰輕輕靠在他的肩上。
他的下巴早上還光潔如玉,才一個白天,就冒出了青黑的胡茬,偶爾碰上,便會扎得她臉頰微微發(fā)癢。
她愈發(fā)的心疼,卻什么都為他做不了。
林見疏在心底低低嘆了口氣。
嵇寒諫抱著她,步履依舊沉穩(wěn)。
路上,他們不僅穿過了一大片人工湖,還穿過了一片嶙峋錯落的假山石。
從奶奶的院子到這里,以嵇寒諫的步伐都走了十多分鐘,可見這里有多偏遠。
終于,他們到了一個獨立的偏院。
院子不大,卻處處透著嶄新的痕跡,像是近些年才剛翻修過,有些角落的青石板甚至一看就是最近才鋪上的。
“這是……你小時候住的地方嗎?”林見疏輕聲問。
“嗯?!?/p>
嵇寒諫應了一聲,抱著她走進主臥。
就這么一個字,林見疏眼底的心疼幾乎要溢出來。
他將她輕輕放在柔軟的大床上,蹲下身,大手覆上她的腳踝,幫她脫了鞋子。
“你先休息?!?/p>
林見疏看著他布滿紅血絲的眼,忍不住問:“你呢?你什么時候才能休息?”
“別擔心我,”他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事情處理完了,我就休息?!?/p>
可林見疏知道,今晚,他大概率依舊是不會休息的。
嵇寒諫直起身,正要轉身離開。
林見疏卻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角。
他腳步一頓,回頭看她。
黑暗中,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海,里面都是林見疏不安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