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院門外。
陳嘉卉手里拎著一捆紅糖、一網(wǎng)兜雞蛋和一網(wǎng)兜香蕉蘋果,本是要進(jìn)去感謝喬星月的。
沒想到鄧盈盈攔著她說了這么多關(guān)于喬同志的壞話。
這會兒鄧盈盈眼見挑撥不成,換作苦口婆心的語氣,又說:
“嘉卉,你咋如此不領(lǐng)情?我是為了你好,才跟你說這么多,你要小心那個喬星月,她不是啥好人。你不知道她心機有多重,要是讓她知道你也喜歡謝團長,她肯定會想盡辦法各種對付你的?!?/p>
“你都不知道,謝家的人包括謝叔蘭姨和老太太,都被她拿下了。她的手段不得了。”
聞言,陳嘉卉的臉色垮下來。
對于鄧盈盈對喬同志的胡掐亂造,她很是反感,“你心里打的啥主意,你以為我不知道?”
她又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鄧盈盈的目的。
陳嘉卉沒好氣地補充道,“誰不知道你從小就喜歡謝團長,你讓我討厭喬同志,對付喬同志,等我們倆掐起來了,你是希望借我之手把喬同志從錦城軍區(qū)趕出去,你才有更好的機會接近謝團長吧?”
“嘉卉,你怎么這么想我,我……”
陳嘉卉斬釘截鐵,打斷道:
“還有,啥叫蘭姨、謝叔和老太太都被喬同志拿下了?你是當(dāng)我傻,還是當(dāng)他們都傻?
蘭姨和謝叔閱人無數(shù),還能分不清好壞?還有,謝團長的奶奶那可是參加過革命戰(zhàn)爭的,她老人家更是火眼金睛,是敵是友她一眼就能分清楚。
既然喬同志深得蘭姨和謝叔還有老太太的喜歡,說明喬同志肯定有過人之處,才會招惹謝家所有人喜歡。喬同志怎么可能是你說的那種耍心機耍手段的人?
我看啊,耍心機,耍手段的人是你吧?!?/p>
被戳中心思的鄧盈盈,臉色刷一下綠了,“你,你咋這么好賴不分?”
“我懶得跟你說。”陳嘉卉把手中的一網(wǎng)兜蘋果和香蕉騰到左手后,騰出右手來,用力推開了攔在謝家大門前的鄧盈盈。
隨即拍了拍謝家院前那刷著紅漆的木門。
來開門的人是黃桂蘭,看到陳嘉卉和鄧盈盈同時站在自家門口,頓時喜愁交加。喜的是好多年沒見到嘉卉了,一見到這善解人意的閨女就喜歡得不得了。愁的是鄧盈盈咋又來了?
最先開口的,是鄧盈盈,“蘭姨,我想著您一個人在家閑得無聊,特意來陪陪您?!?/p>
黃桂蘭看向鄧盈盈,也不笑,“誰跟你說我閑得無聊?我有好多事要忙。”
說完,她拉住陳嘉卉的手,露出笑容來,“嘉卉啊,好多年沒見了,你咋越長越漂亮了?!?/p>
那一年她生下老四謝中銘,隔天陳師長的夫人王淑芬就生下了陳嘉卉,老謝和老陳又是多年的戰(zhàn)友,兩家還開玩笑說要給中銘和嘉卉訂娃娃親。
成年后的嘉卉倒是真的喜歡上了她家老四謝中銘。
但是神女有心,襄王無意。
她家老四就是看不上嘉卉,倒不是嘉卉不好,人家嘉卉可是錦城軍區(qū)一枝花,就她笑起來嘴角邊那對淺淺的梨渦不知道迷倒多少大院里年輕優(yōu)秀的軍官,實在是她家老四對嘉卉沒那感覺。
看來感情這東西還得講緣分。
她家老四和嘉卉從小一起長到大,老四卻對嘉卉絲毫沒有感覺??墒抢纤暮托窃聸]認(rèn)識多長時間,她便從老四的眼里瞧見了一個男兒情竇初開的羞澀與緊張。
陳嘉卉怕打擾到黃桂蘭,直接說明了來意,“蘭姨,我聽說喬同志在你家干活,昨天她救了我爸,我特意過來感謝她。喬同志在家嗎?”
“你爸咋了,我咋沒聽說呢?”
陳嘉卉的爸叫陳勝華,是錦城軍區(qū)第六師的正師長,職位在謝江之上。
昨天陳師長突然倒地不醒,大院早就傳開了,只是黃桂蘭不喜歡聽鄰居們說東家長西家短的事情,便沒留意。
陳嘉卉應(yīng)聲道,“昨天我爸因為高血壓引起的心肌梗死,當(dāng)時倒地的時候心跳就沒了,還是喬同志給我爸做了心肺復(fù)蘇,才讓我爸撿回一條性命?!?/p>
“星月還會心肺復(fù)蘇!”黃桂蘭替陳勝華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得不感慨星月這孩子太能干了!
“蘭姨,喬同志在家嗎,我想當(dāng)面表達(dá)感謝。”
“星月出門了,她啥時候回來我也不知道。嘉卉,要不你進(jìn)屋坐會!”
面對邀請,陳嘉卉有些為難,“蘭姨,那我改天再來拜訪吧,我還要去部隊有事要忙?!?/p>
她把手中的一網(wǎng)兜紅糖、一網(wǎng)兜雞蛋,還有一網(wǎng)兜香蕉蘋果遞出去,“蘭姨,幫我轉(zhuǎn)交給喬同志,改天我再來當(dāng)面感謝。”
從昆城回來的時候,陳嘉卉也給黃桂蘭帶了禮物。
說著,陳嘉卉又從衣兜里掏出一方手帕。
帕子里包著一只銀鐲子。
“蘭姨,這是我在昆城的一個老銀匠那里看到的??吹剿牡谝谎?,就覺得這只鐲子和您身上這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氣質(zhì),特別搭?!?/p>
黃桂蘭笑得合不攏嘴,“就你會夸人,夸到蘭姨心坎上去了。”
“蘭姨,您身上是真有滿腹詩書的氣質(zhì)!”
“行,蘭姨收下了。你部隊有正事,趕緊去忙。”
陳嘉卉這一走,被晾在一邊的鄧盈盈心里酸溜溜的,見黃桂蘭要關(guān)門,她趕緊湊上去,“蘭姨,我能進(jìn)屋和你說會兒話嗎?”
自從黃桂蘭看穿鄧盈盈的心思,得知她故意告訴江永強星月經(jīng)過那片玉米地,差點害星月被江永強侵犯后,她是真心討厭鄧盈盈這孩子。
看著乖乖巧巧的,嘴巴也甜,心卻這般歹毒。
幸好星月一手銀針扎得好,能用銀針拿捏壞人,否則當(dāng)時星月被江永強這個登徒子拖進(jìn)比人還高的玉米地里,一輩子的清白就毀了,人生也毀了。
“我沒空!你回去吧。”
說完,黃桂蘭直接關(guān)了門。
星月教過她,面對不喜歡的人提出的要求,想拒絕就直接拒絕,不用不好意思。
關(guān)門后的黃桂蘭不用再應(yīng)付鄧盈盈,這樣直接拒絕不喜歡的人的感覺,簡直太舒暢了。
果然還是得聽星月的,才能活得不憋屈,她是越來越喜歡星月這丫頭了。
……
第二天,錦城又是一個艷陽天。
寧寧和謝江的哮喘特效藥都快吃完了。
一大早,喬星月獨自一人踩著謝家的二八大杠去了軍區(qū)醫(yī)院。她剛剛開了藥準(zhǔn)備離開醫(yī)院,見一個剪著板寸頭,眼角有一道長長傷疤的男人,拿著刀抵在一個十來歲男娃的脖頸上。
那男娃已經(jīng)嚇到尿褲子,全身發(fā)抖,面色蒼白,快要出現(xiàn)應(yīng)激反應(yīng)了,圍觀的人有群眾,也有穿著制服拿著槍的公安同志。
可是這個板寸頭男人后面是一堵墻,前面又用十歲小男娃擋著,公安同志無法近距離射擊。
“放我走,不然我捅死這男娃?!?/p>
喬星月看著這板寸頭男人應(yīng)該是個兇險的逃犯。
現(xiàn)場氣氛緊張到極點,那被挾持的男娃父母跪在地上哭著求著,“同志,我來給你當(dāng)人質(zhì),你放了我家娃好不好。”
板寸頭男人根本沒有聽到男娃父母撕心裂肺的哀求,手中匕首惡狠狠地抵住男娃脖頸,已見男娃的脖頸被劃出一道血痕。
圍觀的群眾里,還有在醫(yī)院休養(yǎng)的陳勝華陳師長,以及陳師長的女兒陳嘉卉。
陳勝華穿著病服,往前走了半步,“你放開那娃,我來給你當(dāng)人質(zhì)。”
“爸,你身體還沒恢復(fù),我去給他當(dāng)人質(zhì)。”陳嘉卉攔住陳勝華,舉起雙手,小心翼翼往前走。
喬星月也是當(dāng)媽的,她見那十來歲的男娃脖子上全是血,要是這歹徒的刀子再深一點,男娃肯定會沒命的。
她把陳嘉卉拽回來。
“喬同志,是你!”陳嘉卉回頭,一眼認(rèn)出她就是前天救了她爸的喬同志。
不過眼下不是打招呼的時候,喬星月沒功夫理會陳嘉卉。
她瞧見板寸頭男人的嘴皮又干又渴,上下嘴唇都脫了一層皮,她把手中裝著水的搪瓷杯遞出去,那是她半分鐘前小跑著去醫(yī)生辦公室特意拿的杯子,又特意倒的熱水,目的就是為了轉(zhuǎn)移這個板寸頭男人的注意力。
果然,那板寸男盯著那杯水,舔了舔干枯的唇。
逃亡的這幾天,他已經(jīng)三天不吃不喝了,他對那杯水的渴望全寫在他疲憊的雙眼里。
喬星月又把水杯往前遞了遞,“同志,有啥要求,喝了水再慢慢提。你不就是要輛摩托車嗎,你喝了水,我?guī)湍愀餐菊勁??!?/p>
板寸頭男知道,她不可能真心幫他,但他是真的需要這杯水,“把水拿近一點,別耍花招,否則我一刀捅死這個娃。”
“好,我不?;ㄕ校?,給你……”她緩緩靠近,將手中的搪瓷杯遞出去。
千鈞一發(fā)間,趁男人接過杯子喝水的時候,一根銀針干脆利落扎在男人握刀的手臂上。
男人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手臂一麻,使不上勁,手里的刀自然落在地上,被挾持的男娃也軟軟地倒在地上。喬星月借此時機扣住歹徒的手腕,拇指頂住他的虎口用力一擰,順勢將他的胳膊反剪到后背,膝蓋頂住他的后腰處,聲音脆利又冷靜道,“動一下試試!”
歹徒掙扎著還想抬腿,卻被死死按在地上,只聽咔嚓一聲,像是胳膊骨頭被擰斷的聲音,喬星月卸了這男人的胳膊,只見男人疼得喘著粗氣瞪著眼,再沒了剛才的兇勁兒。
圍觀的群眾和公安同志,還有陳嘉卉陳勝華父女倆,甚至沒看清喬星月使了啥招式。
這歹徒手中的刀咋就掉地上了?而且還被她制服了?
“這女同志有勇有謀,又身手了得,是個難得的人才!”
陳勝華看向喬星月時,眼里冒著光,就像突然發(fā)現(xiàn)了寶藏似的。
旁邊的陳嘉卉瞧著喬星月,也滿是贊許道,“爸,她就是前天給你做心肺復(fù)蘇,救了你一命的喬同志。”
“是她!”
懂醫(yī)術(shù),又有勇有謀,冷靜睿智,還如此身手了得,人才啊!錦城軍區(qū)從未見過的人才啊。
……
第二天傍晚。
喬星月在謝家的灶房里,正準(zhǔn)備拿起廢棄的報紙生火煮飯。
堂屋里突然來人了。
謝江領(lǐng)著陳勝華進(jìn)了屋。
黃桂蘭瞧見是陳勝華,立即從摘著菜的小板扎上起了身,“老陳,稀客呀,你咋過來了?”
謝江拿著搪瓷杯,去泡了一杯茶,端給陳勝華,“老陳是專程過來找星月的,快叫星月出來?!?/p>
陳勝華接過茶水的時候,喬星月已經(jīng)被黃桂蘭從灶房里叫出來了。
見到喬星月,陳勝華放下搪瓷杯,朝喬星月伸手,示意要與她握手。
看著那雙粗糙,指節(jié)突出,掌心磨出老繭的手,喬星月趕忙在碎花圍裙上擦了擦自己沾著煙灰的手,上前禮貌地握住。
陳勝華只是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背,聲音帶著歲月沉淀的力量,“小喬同志,一來感謝你救了我的命。二來,昨天多虧了你拿下那個歹徒,才沒造成人員傷亡。辛苦了!”
說著,陳勝華笑著松開手,“小喬同志,你這樣難得的人才在謝家當(dāng)保姆,實在有點屈才。有沒有興趣到部隊任職?”
陳勝華都想好了,就以特殊人才為由,將她納入部隊。
部隊要是有她這樣的人才,以后有啥艱巨的任務(wù),也不愁沒有合適的人上陣。
昨天醫(yī)院的歹徒事件后,陳勝華也向謝江和謝中銘打探過喬星月的情況,沒想到這個瘦瘦弱弱的丫頭被人拽進(jìn)玉米地后,還能把那登徒子打得鼻青臉腫,并送進(jìn)派出所。又得知她扎得一手絕妙的銀針,能一針讓人手麻無力。
這樣冷靜、智慧、有勇有謀又有身手還會醫(yī)術(shù)的人才,部隊幾十年難遇。
當(dāng)然,讓喬同志進(jìn)入部隊,還得看喬同志的意愿。
喬星月想了想,委婉道,“首長,我還有兩個娃,其中一個娃經(jīng)常犯哮喘。我就想守著她們,好好把她們平平安安地養(yǎng)大,不想到部隊當(dāng)兵?!?/p>
這首長肯定是看中她的好身手,去了部隊確實是吃上了國家的鐵飯碗,但肯定會有很多艱巨的任務(wù)。
到時候,她會經(jīng)常看不到安安寧寧。
陳勝華感到很惋惜,但瞧著堂屋里兩個乖巧可愛的娃,又不好再勉強,便沒有再繼續(xù)說服。
他招納她這樣的人才進(jìn)部隊,避免不了會讓她去做一些艱巨的任務(wù),想到這兩個娃還這么小,部隊需要她這樣的人才,這兩個娃又何嘗不需要母親陪在身邊。
陳勝華只好忍痛放棄。
等陳勝華走后,喬星月回了灶房。
黃桂蘭問,“老謝,老陳咋突然想把星月招入部隊?老陳這是想讓星月當(dāng)他部下的特種兵?”
能被陳勝華親眼挑中的,都是會重點培養(yǎng)成部隊的特種兵。
不等謝江回答,黃桂蘭又道,“不行,不行,那多危險。我還想著等星月高考后,讓她當(dāng)軍醫(yī),或者是部隊文職類的工作,那特種兵干多危險,可不能讓星月去?!?/p>
謝江喝了一口茶,蓋上搪瓷杯蓋,道,“放心吧,就算星月不拒絕老陳,我也不會讓老陳把她帶走的。等星月高考后,咱們再想辦法給星月安排個輕松的工作?!?/p>
灶房里。
喬星月把一堆干柴放進(jìn)灶膛里。
又用一根火柴在火柴盒上快速劃燃,她點燃了一張謝叔看過的報紙,將報紙遞進(jìn)灶膛的干柴下面。
平日里謝叔每天都會看報紙,看過的報紙她都會整理好,放在灶房的柴火旁用來引燃柴火。
這張燃燒的報紙,是謝江從昆城帶回來的《青年報》,上面的中縫廣告位置,有一版尋人啟示。
尋人啟示上面,有謝中銘和胖丫的結(jié)婚照。
火苗燃起來,喬星月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那張刊印在報紙上的結(jié)婚照,第一眼認(rèn)出那個穿著襯衫的男人,咋這么像謝中銘。
謝中銘的旁邊,還有一個胖胖的女同志,乍一看有點像是以前胖乎乎的胖丫。
她趕緊把燒著的報紙拿出來,在地上踩了又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