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添嬌眉頭越皺越緊。
白衣女子瞧她這模樣就明白,肯定還沒有記起來自己是誰,于是笑容端莊地再次出言提醒。
“蘇姑娘,我叫趙慕顏,與師兄是師兄妹關(guān)系。少年時曾在師兄家里寄居過一段時間,元宵節(jié)燈會上遇見,你還請我吃過糖炒栗子,一起看過戲?!?/p>
隨著趙慕顏的提醒,蘇添嬌的腦中就映出一道身影。
少女穿著厚厚的狐貍毛大氅,小臉凍得紅撲撲,嬌嬌軟軟乖巧地跟在玄衣少年身側(cè)。
少年對少女很是呵護(hù),手里拿著的,身上掛著的,全是為少女買的零嘴。
蘇添嬌很清楚地記得,那年歲考她與蕭長衍得了雙魁首,看蕭長衍稍稍順眼了些。
沈臨想要參加奇門組織的三才試練會,魁首可獲得輕羽暗器囊一副。
他們少了一個人組隊,沈臨就提議拉蕭長衍入伙。
元宵節(jié)的燈會,也是沈臨將蕭長衍約出來,為的就是商談組隊一事。
沈臨這家伙,為了達(dá)到目的,無不用其極。
看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妹妹長,妹妹短。
他們四人一起逛了燈會,還看了戲,這是她與蕭長衍一起,少有的和諧相處時光。
原本蕭長衍是不愿意和他們一起組隊,結(jié)果趙慕顏一勸,蕭長衍就同意了。
沈臨叫趙慕顏妹妹,叫得更甜,恨不得當(dāng)場認(rèn)人家做干妹妹。
也認(rèn)定趙慕顏在蕭長衍心中地位不一般。
不過后來的確沒有多久,就傳出蕭長衍與趙幕顏兩小無猜,兩家長輩有意給他們定親的消息。
這是第一次與趙慕顏相處,第二次是大約兩個月后,過完年開春,弘文館剛剛散學(xué)。
她與沈臨一起走出弘文館,就見到少女眼睛紅紅,鼻子紅紅地站在馬車前,眼巴巴地盯著弘文館門口,像是只受了欺負(fù)的小兔子。
沈臨這家伙,一看到人家就歡喜地躥了過去,自來熟地詢問:“小慕顏,來找你家長衍師兄?”
這下少女臉更紅了,長長睫毛抖動,看了沈臨好幾眼,往后退了退道。
“我是來向師兄辭行的,師父臨時有事,要帶我回去,不知道什么才會再來京中。我怕下一次見面,師兄就把我忘了。蘇姑娘、沈公子,你們會忘記我嗎?”
當(dāng)時她與沈臨對視一眼,齊齊搖了搖頭。
沈臨還拍了拍胸口保證:“小妹妹,你放心,如果蕭長衍那家伙身邊出現(xiàn)什么不長眼的鶯鶯燕燕,我們一定會幫你趕走她。你家?guī)熜郑粫悄愕?!?/p>
趙慕顏小臉更紅,羞羞答答,看起來很好欺負(fù):“沈公子,你別這么說,會引人誤會的。”
正說著,就見蕭長衍腳步匆匆,拎著書箱從弘文館內(nèi)走了出來。
記憶消散,蘇添嬌摸起酒葫蘆喝了一口,慵懶道:“原來是你啊,蕭長衍的小師妹!”
她的這話落下,就見蕭長衍極難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一些。
趙慕顏張了張嘴,連忙糾正:“蘇姑娘,我和師兄只是單純師兄妹關(guān)系?!?/p>
“哦?單純師兄妹!”蘇添嬌往屋內(nèi)掃了眼,哦字在口腔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這語調(diào)聽起來更加曖昧說不清楚。
趙慕顏咬了下嘴唇,跟著將身后木門給大大方方推開了。
“蘇姑娘你知道的,我從小隨師父學(xué)醫(yī),剛剛我在給師兄治腿。”
門打開,一股藥香傳了出來,如此看起的確不像是在說謊。
趙慕顏心疼地繼續(xù)道:“師兄雙腿不良于行,當(dāng)年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可師兄不知為何,突然說不治就不治了。”
“耽擱了這么些年,現(xiàn)在又來治,想要完全康復(fù),必然需要多吃些苦頭?!?/p>
“每日除了泡一個時辰藥浴,就是輔以針灸。只是這樣,也還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治好!”
黃衣少女趙言歡聞言翻了個白眼,疾惡如仇地罵道:“還不是那個狗屁長公主害的,如果不是她耍陰招,大將軍雙腿豈會中毒?!?/p>
“大家都說她是盛國傳奇,軍中戰(zhàn)神,當(dāng)年三國混戰(zhàn),沒有大將軍只憑她能守得住盛國嗎?卸磨殺驢的老妖婦!”
好吧,被人當(dāng)面罵老妖婦,心中滋味的確不好受,可蕭長衍雙腿中毒,她的確有錯。
若不是當(dāng)年太天真……蘇添嬌摸出酒葫蘆又喝了一口,就見蕭長衍伸手將她的酒葫蘆奪了過去。
她抬手要重新奪回,他將酒葫蘆抬高,冷聲說道:“別忘記,你留在將軍府是做什么的?”
蘇添嬌頓時像是被扼住喉嚨,伸出的手就懶洋洋收了一回來,嬌灑脫地?fù)]了揮手:“不就是一壺酒,既然大將軍想要,那就送你了?!?/p>
說著打了個哈欠,扭動腰肢往來時的路瀟灑離去:“困了,回去睡覺?!?/p>
她走出庭院時,一只赤裸的玉足輕勾,那盤殘局啪的一聲黑白棋子盡數(shù)灑落在地上。
這是酒葫蘆被奪走的報復(fù),看似妥協(xié),實則從不吃虧,簫長衍眸色動了動。
“喂,你這人沒長眼睛嗎?”趙言歡見狀又炸了,立即作勢又要沖上前去找蘇添嬌麻煩。
被蕭長衍一個眼神制止。
“言歡,不得胡鬧!”
趙言歡氣惱,想不明白:“將軍,這副殘局已經(jīng)在這里擺了將近二十年,您時常坐在這里研究破解,她打翻了,您還要如何破解?”
“既然已經(jīng)打翻,那自是已經(jīng)不用破解!”蕭長衍掃了眼女兒愛黨遠(yuǎn)去的背影,撿起一顆白子,幽幽說道,那漆黑的眸里藏著不易察覺的溫柔。
“簫長衍,等你破了這棋局,我就嫁你?。 ?/p>
女人聲音慵懶嫵媚,就像一把鉤子,鉤得他心癢難耐,茶飯不思,用了三天三夜苦思棋局。
等有了答案,又開始盼著想著,等一個合時機(jī),親自在她面前演繹如何破解這盤棋。
結(jié)果等來的不過是一杯毒酒。
蕭長衍攤開的手掌驀地收緊,再展開時,那粒小小的白色棋子已經(jīng)成為粉塵。
他捂住胸口蹲在地上,呼吸也越來越不順暢,劇烈地喘息著,眼睛慢慢染上了病態(tài)的嫣紅。
“師兄!”趙慕顏見狀關(guān)心地連忙走了過去,瞧見他這副如此失態(tài)的模樣,伸手想要替他把脈,被他甩手躲開:“別碰我!”
“師兄,你的臉色很難看,是不是雙腿毒素又?jǐn)U散了?!壁w慕顏被蕭長衍陰鷙的語氣嚇了一跳,但還是強(qiáng)忍著害怕,關(guān)心地詢問。
“無事!”蕭長衍的語氣冷硬,他甩了甩手里的酒葫蘆,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兒水響都聽不到,壺身輕得不像話,打開一看,葫蘆里的酒都已經(jīng)見底,可能勉強(qiáng)還能滴出個兩三滴。
難怪這么輕易就將酒葫蘆給他了。
蕭長衍冷呵一聲,把酒葫蘆遞給了趙慕顏,克制道:“師妹,你看看這藥酒里面都有些什么藥材,都是克制什么病痛的?能否改善?”
“好的師兄,我回藥廬就查驗。”趙慕顏聽話地將酒葫蘆接了過來。
幾乎酒葫蘆一離手,蕭長衍的身形便是一閃,以極快的速度出了府中山谷,追著之前那道身影而去。
也就是蕭長衍離開之后,那趙言歡就不滿的對趙慕顏道:“師父,大將軍怎么對那婦人處處縱容,明明大將軍之前早就有過命令,這柿子誰都不許私自采摘。還有這棋局,更是碰都不許我們碰?!?/p>
“這女人不但私自采了柿子,踢翻了棋局,大將軍連一句話都沒有說?!?/p>
趙慕顏盯著手里的酒葫蘆,嘴角泛起苦澀,幽幽地說道:“或許這柿子樹就是為她種的,棋局也是呢……”
“你說剛剛那衣衫不整,連鞋都沒有穿的婦人,就是大將軍心中掛念之人?”趙言歡震驚,隨即又替自家?guī)煾覆恢怠?/p>
“我瞧著那女人瘋瘋癲癲,除了長得好看點(diǎn),也不怎么樣。憑什么大將軍要一直掛念她,您在他身邊等了他那么多年,他難道眼睛瞎了嗎?”
“放肆,不得對你師伯不敬?!壁w慕顏呵斥一聲,溫婉地道。
“深不知所起,一往而情。蘇姑娘心性灑脫,自有她的魅力之處,我與你師伯只是單純師兄妹的關(guān)系,以后這話,記住不得再說!”
趙慕顏當(dāng)時年紀(jì)小,在京城只見過蘇添嬌兩次,因而她的確只知道蘇添嬌是蕭長衍的同窗。
并不知蘇添嬌就是當(dāng)年害蕭長衍斷腿的長公主。
“哦!”趙言歡聞言心中還是不服,但到底聽話地沒有再說什么。
師徒倆返回木屋,收拾收醫(yī)藥箱,一起離開。只見這間木屋陳設(shè)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幾張椅子,除此之外,便就是擺設(shè)著各種暗器。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
如此簡陋的環(huán)境,卻有著很重生活痕跡,像是每晚都有人在這里過夜。
這一間小小木屋,像是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隨時等待著人去開啟。
蘇添嬌出了府中山谷,往回走,發(fā)現(xiàn)這地方真有點(diǎn)大,不知不覺好像迷路了。
就在她想找個人問問路的時候,突然身后傳來粗重的呼吸聲,然后一只大手朝她的脖子鎖來。
她一個閃身,赤足踢出,卻被人鎖住了玉腿,押帶著啪的一聲撞開了一房間子的門,跌跌撞撞闖了進(jìn)去,被壓在床榻上。
一只大手從她的足底一路輕撫往上,像是一片羽毛在輕輕逗弄,讓人忍不住身體顫抖。
“誰允許你在府里赤足行走?”
聲音帶著克制不住的恨與瘋。
他猩紅的眼盯著她姣好的臉,像是已經(jīng)長出獠牙,正在琢磨著,從哪一處下嘴,好咬下一塊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