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死死盯著他，滿臉的不可置信：“你說什么，我沒聽錯吧？”陳二虎慌張的說：“老班長，你，你是不是酒喝多了，腦子糊了，說錯話了？”林輝一臉嚴肅的盯著他：“我可以當作什么都沒聽到。”許達神色有些落寞，轉(zhuǎn)過身走到里屋，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林輝面前。信封上赫然寫著，轉(zhuǎn)業(yè)申請書五個大字。林輝身體狠狠顫動了一下，這幾個字像是釘子刺進他的眼睛里。王勇和陳二虎盯著許達，半天都沒說出話，滿臉的不可置信。許達淡淡苦笑：“其實，我準備這兩天結(jié)束了，想回去以后再交給你的，現(xiàn)在既然你來了，那我就提前交給你，希望你能批準。”砰！王勇一拳頭砸在桌上，怒氣沖沖的指著他：“老班長，你他娘的就是個混蛋！你怎么能當逃兵呢？”陳二虎眼中莫名涌起淚水：“是啊老班長，你怎么可以拋棄我們當逃兵？”“你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啊，付出那么多汗水和努力，其他人不知道，你自己不曉得嗎？”王勇一把推開他，憤怒的說：“當初你是怎么和我們說的，說再也不想回到這，再也不想面朝黃土背朝天，當一輩子農(nóng)民?！薄澳阏f你要走出這，這輩子死也要死在部隊里。”“現(xiàn)在你要跑，當初的話全成放屁是嗎？”他氣的一巴掌一巴掌的拍在桌上：“許達，你他娘的就是個王八蛋，老子恨不得一拳錘死你！”oЬr許達沒說話，雙眼始終死死盯著林輝。林輝也沒說話，也兩眼緊緊盯著他。等王勇和二虎發(fā)完瘋，他才拿起申請書說道：“為什么，給我個理由？”許達苦笑：“我沒有什么文化，初中都沒有讀完，跟你當上軍官，全托你的福?！薄暗抑?，今年有一批轉(zhuǎn)業(yè)名額，我的名字已經(jīng)在名單里了，是不是？”林輝臉色變了變，隨即點頭：“對?！鄙厦娲_實有一份名單下來。要求一部分無法適應現(xiàn)在部隊環(huán)境，綜合能力較弱的軍官，提前轉(zhuǎn)業(yè)。許達的名字，的確在里面。不為別的，就是因為文化程度低。部隊在發(fā)展，兵員素質(zhì)也在不斷提高，軍官素質(zhì)當然同樣也得提高。林輝看著許達：“可那份名單，我可以壓下來！”他冷冷地說：“你很勤奮，大家都能看得到，而且咱們老虎團和其他部隊不一樣，就算你文化程度低，我也能讓你留下來?！痹S達搖搖頭：“我知道很費勁，還得讓你去求人，還是算了吧，就讓我轉(zhuǎn)業(yè)吧?！薄安筷犚l(fā)展，要走信息化，來的也都是大學生，像我這樣就算能留下來，也得被轉(zhuǎn)到后勤，再也不能當主官，這樣還不如轉(zhuǎn)業(yè)。”“像咱們這種戰(zhàn)斗出身的，如果不能一直戰(zhàn)斗下去，就像是被折斷了翅膀的雄鷹，根本就是廢物一個?！标惗⒓绷耍骸安粫睦习嚅L，你立了那么多功，咱們還一起上了軍校，輝哥去幫你找人，肯定沒問題的！”許達擺擺手，苦笑會所：“部隊里那么多軍校高材生，難道光是他們想，就能在部隊里待一輩子嗎？”“至于那些軍功，外人不知道，咱們自己人難道還不清楚嗎？”“就算立了再多功，那也只是一份屬于咱們自己的榮耀，我這個年紀能當上軍官，部隊已經(jīng)很照顧我了?！薄叭绻皇沁@些功勞，像我這種初中都沒畢業(yè)的，哪能有機會上軍校當軍官？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他誠懇的說：“其實，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但部隊在快速發(fā)展，不能因為我一個人拖累了節(jié)奏?！蓖跤職夂艉舻恼f：“那你可以學??！你不是經(jīng)常大半夜還打著手電在看書嗎，你不是也在進步嗎……”“來不及了?！痹S達擺擺手，滿臉苦澀：“我的底子在這，現(xiàn)在學得很吃力，根本就跟不上部隊的發(fā)展速度。”他看向林輝，忍痛說：“別白忙活了，就讓我轉(zhuǎn)業(yè)吧，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去求人?！蓖跤職獾呐淖雷樱骸扒笕耸禽x哥的事，和你有毛線關(guān)系，用你在這咸吃蘿卜淡操心的？你好好待著就行了，說他娘的這么多廢話干什么？”陳二虎見他氣得上頭，趕緊把他拉到一邊去。林輝盯著許達，冷冷開口：“到底什么原因？”許達看著他審視的目光，知道自己沒法再說謊，只能嘆口氣說：“咱們之間，也不該有什么秘密，我就和你實話實說吧?！彼麌@口氣，指著四周：“你們也都看到了，我們家的環(huán)境。村子很窮，我們家更窮?！薄拔野肿叩迷?，一直都是我媽把我拉扯大的，在我上初二那年，我媽凌晨出發(fā)去鎮(zhèn)上趕集，被車子撞斷了腿。”“雖然后來司機賠了筆錢，但她這腿始終沒能治好，之后也沒法再出遠門，只能在家里接點針頭線腦的散活兒。”“從那時起，我就出去打工了，為了她，也為了這個家?！薄昂髞?，我去當兵了，因為聽人家講，當了兵以后只要好好干，就能分配到一個好工作……”許達看向外面，眼里充滿回憶，臉上也露出笑容：“那時候，沒什么別的好想的，只想去部隊好好干，將來回來以后，能分配到縣里?！薄澳呐轮皇钱攤€工人，也算是走出大山了。”“到時候帶我媽離開這，她不用再辛苦干活種地，我能養(yǎng)她一輩子?！比巳磕臎]說話，目光全部盯著他?！昂髞恚銈円仓懒??！痹S達淡淡地說：“我腦子笨，沒你們那么聰明，靈活，文化程度更是不行，我只能拼了命的努力！”“我偏執(zhí)過，也走過死胡同，能到現(xiàn)在真的很不容易?！彼o緊盯著林輝：“說真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薄耙菦]有你的話，我可能已經(jīng)回來了，根本就當不了軍官?！绷州x握緊拳頭，旁邊兩人也緊緊盯著他，呼吸無比沉重。許達笑笑：“現(xiàn)在足夠了，能當上個連長，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我能夠達到的最好狀態(tài)了，我也該回來了?！彼麌@口氣：“這些年我不在，我媽一個人生活得很苦，一個人要忙里地的活，還得做零工攢錢?！痹S達鼻子微微一酸，臉上浮現(xiàn)苦澀笑容：“之前我寄回來的錢，她一分都沒花，全部給我存在那，說是將來給我娶媳婦兒用?！甭牭剿曇粲行┻煅?，三人的心里都有些不好受?！白怨胖倚⒉蝗?，忠我已經(jīng)忠了，接下來就是盡孝了。”他哈哈一笑，對林輝說：“你也看到了，咱們村里人可熱情了。”“我不在的時候，他們照顧我娘好多好多，這些年我也欠他們的?！薄凹热簧厦嬉呀?jīng)有這個意思，我愿意服從，如果要麻煩你找各種關(guān)系，才能讓我留下，那還不如讓我回來吧?！痹S達笑了笑：“我回來以后，肯定能封個一官半職，我其他啥也不干，就扎根在村子里?！薄拔乙疹櫸覌?，我要帶著全村人一起致富，我要讓以后的孩子不再像我一樣笨，要讓他們讀書認字，我要讓他們?nèi)磕茏叱龃笊?！”他緊緊盯著林輝：“團長！”接著一把抓住他的手：“林輝，你就成全我吧！”倆人狠狠看了他一眼，隨即轉(zhuǎn)過身去不再說話了。許達的這個理由，他們無法辯駁。對于他們來說，當了軍官，帶著一身榮耀回去，是光宗耀祖?？蓪τ谏钤谶@個淳樸山村里的許達來說，這些榮耀算得了什么？或許還沒兩斤肉來的實在的。而他要的，和其他人不一樣。很簡單，又很實在。林輝冷冷盯著他，過了半天，這才開口：“老班長，咱們剛認識的時候，我是被逼著來當兵的，那時候我恨死部隊，而你卻把部隊當成一切?！薄安筷爩τ谀銇碚f，就是一切！”許達眼角抽動了兩下，握住他的手也莫名顫抖起來。林輝盯著他：“你剛剛說的那些，對于你是很重要，但我知道，在你心底里，更加在意的是部隊，是你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軍裝和榮耀。”“你背上的傷口，每次下雨都會疼得死去活來，但你總是會露出微笑?！薄耙驗槟鞘悄阋惠呑拥臉s耀?！薄拔也幌嘈?，你就這么甘心走了，我也不相信，剛剛的話是你發(fā)自肺腑的?！痹S達猛地看向他，眼角更加濕潤了。林輝一句話，戳中他的心窩，扎進他的心底。林輝深吸一口氣，緊緊盯著他：“老班長，我最后再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看完記得收藏書簽方便下次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