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
白老師已經(jīng)回家了。
李湛給自已倒了杯酒,隨口問道,
\"這個白老師哪里找來的?全職嗎?\"
秦姐給小倩夾了塊紅燒肉,解釋道,
\"我在小區(qū)附近發(fā)了招聘啟事。
來了幾個人應(yīng)聘,
白老師有教師資格證,本來在老家教高中的,
不知道為什么辭職來東莞找她老公。\"
她嘆了口氣,\"這邊的學(xué)校哪有那么好進,就先來做輔導(dǎo)老師了。\"
李湛點點頭,
\"這樣最好。\"
他看向正埋頭吃飯的小倩,
\"小倩,白老師教得怎么樣?喜歡嗎?\"
小倩抬起頭,
\"比我以前的老師好多了!
我挺喜歡的。\"
她眼睛亮晶晶的,\"昨天她教的三角函數(shù),我一下子就聽懂了。\"
李湛笑著用紙巾擦了擦她嘴角,
\"那就好。
你之前落下的功課太多了,要加油。\"
他舉起酒杯,\"為了我們的香港澳門行。\"
小倩立刻放下筷子,興奮地舉起飲料杯,
\"我一定會考上大學(xué)的!
到時候我們?nèi)艘黄鹑ヂ眯?!\"
秦姐看著兩人互動,
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她低頭喝了口湯,輕聲道,\"快吃飯吧,菜要涼了。\"
——
正當(dāng)李湛他們吃晚飯的時候,
白潔老師拎著教案包,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初冬的晚風(fēng)有些涼,
她裹緊了身上那件已經(jīng)穿了三年的大衣。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想起今天在秦姐家的情形,
她嘴角不自覺揚起——
小倩那孩子確實聰明,一點就通;
秦姐人也和氣,給的工資比學(xué)校高不少。
只是...
她突然想起那位李先生在出臥室門時整理皮帶的樣子,
還有秦姐泛紅的臉頰。
白潔的臉騰地?zé)似饋?,趕緊搖搖頭。
主人家的事,她瞎想什么?
轉(zhuǎn)過街角,
廈崗新村的牌坊出現(xiàn)在眼前。
白潔的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了。
巷子里,
打工仔們?nèi)齼蓛傻囟自诼愤叧院酗?,地上滿是油漬和煙頭。
她踮著腳尖避開一灘污水,心里涌起一陣酸楚。
半年前,
她還是老家縣一中的骨干教師,辦公室里擺滿了優(yōu)秀教師的獎狀。
要不是那個姓高的副校長...
白潔咬緊下唇。
那個混蛋借著談工作的名義,總想對她動手動腳。
最后一次,
她直接把熱茶潑在了對方褲襠上。
辭職來東莞投奔丈夫時,她滿心期待。
丈夫在電話里說,這邊工資高,已經(jīng)攢夠了首付。
可等她到了才發(fā)現(xiàn),
丈夫染上了賭癮,不僅存款輸光,還欠了一屁股債。
\"白老師回來啦?\"
房東大媽在樓道口嗑著瓜子,\"這個月房租...\"
\"明天就給您...\"
白潔勉強笑了笑,快步上樓。
推開出租屋的門,一股霉味撲面而來。
白潔推開出租屋的鐵門,
潮濕的霉味混雜著飯菜的香氣撲面而來。
十平米的狹小空間里,
丈夫正圍著圍裙在電磁爐前炒菜。
見她回來,
那張白凈的臉上立即堆滿笑容,
\"回來啦?工作找著了?\"
\"嗯。\"
白潔放下教案包,
目光掃過斑駁的墻皮和掉漆的折疊桌。
桌上擺著兩菜一湯,
青椒肉絲和西紅柿炒蛋......
丈夫搓著手,眼神閃爍著愧疚,
\"主家...人怎么樣?\"
\"挺好的。\"
白潔脫下外套,想起秦姐家那盞漂亮的水晶吊燈,
\"工資比學(xué)校高,包午飯。\"
她沒提那位李先生,也沒說看到的情景。
晚飯后,
白潔機械地刷著碗。
水槽正對著窗戶,
透過銹跡斑斑的防盜網(wǎng),能看到對面高檔小區(qū)的萬家燈火。
她想起今天在秦姐家陽臺上看到的那盆綠蘿,葉片油亮得能照出人影。
洗完澡回到臥室,
白潔擦著頭發(fā)坐在床沿,發(fā)梢的水珠無聲地滴落在陳舊的地板上。
客廳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丈夫正默默地整理著那張他睡了快一個月的沙發(fā)。
自從上次他賭輸了那筆好不容易攢下的“首付款”后,
他就再也沒能踏進這間臥室。
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那巨大的愧疚像一堵墻橫亙在兩人之間,
也徹底壓垮了他作為男人的某種尊嚴。
他不舉了...
白潔躺下,拉過帶著淡淡潮氣的被子。
屋外很快響起丈夫沉重的鼾聲,可她卻毫無睡意。
黑暗中,
白天在秦姐家的畫面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來——
那位李先生斜倚在沙發(fā)上,
挽起的襯衫袖口下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他低頭點煙時,
偶爾投來的、帶著審視卻又若有深意的目光……
她猛地翻了個身,用力搖搖頭,
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不該有的念頭甩出去。
她強迫自已去想明天要批改的作業(yè),去想小倩還有哪些知識點沒掌握。
但寂靜的夜像一塊巨大的放大鏡,
那些被壓抑的、關(guān)于另一個男人和另一種生活的細微遐想,反而越發(fā)清晰起來。
她只能更用力地閉上眼睛,祈禱睡意快點降臨。
——
東莞市中心·水墨蘭亭會所
VIP茶室內(nèi)一片狼藉。
碎瓷片和茶葉灑了一地,黃花梨木茶幾被掀翻,
墻上那幅價值不菲的字畫也被扯下半邊。
劉世杰右手吊著繃帶,
左臉淤青未消,正暴躁地踹翻最后一個完好的花瓶。
\"嘩啦\"一聲脆響,
驚得門外侍者縮了縮脖子。
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
他剛邁進半步,
一個茶壺就擦著耳邊砸在門框上,熱水濺了一身。
\"少、少爺...\"
眼鏡男額頭滲出冷汗,\"監(jiān)控調(diào)出來了,但那伙人...\"
\"廢物!\"
劉世杰轉(zhuǎn)身,腫脹的臉扭曲得可怕,
\"一個白天都過去了!連個屁都查不出來!\"
眼鏡男的眼鏡片上蒙著霧氣,
\"他們...他們很專業(yè),全程避開正臉。
只能確定是七個人,領(lǐng)頭的...\"
他咽了口唾沫,\"是個光頭。\"
劉世杰抓起桌上的鎮(zhèn)紙,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到底是誰......\"
金絲眼鏡男猶豫著開口,
\"少爺...昨晚周家兄弟也在酒樓吃飯,會不會...\"
\"放屁!\"
劉世杰猛地轉(zhuǎn)身,牽動傷口疼得倒抽冷氣,
\"我是臨時撞見他們的!\"
他暴躁地扯開繃帶,
\"從他們包廂出來到遇襲,前后不到十分鐘,
周家哪有這么快反應(yīng)?
就算馬上叫人十分鐘怎么可能...
肯定是有人知道我要去那里吃飯,提前埋伏好的...\"
劉世杰煩躁地扯開領(lǐng)口。
他平時驕橫慣了,惹了不知道多少人,
現(xiàn)在讓他確定一個具體的嫌疑對象,還真是太難了...
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林夏偎在那個男人懷里的畫面。
奇怪,那人明明很眼熟...
\"查!\"
他突然暴喝,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再把酒樓附近的所有監(jiān)控都過一遍!
特別是...\"
他咬牙切齒,\"林夏身邊那個野男人!
還有,你們不行,去找刑偵支隊的人去查...\"
\"是,我這就去找刑偵隊的人。\"
眼鏡男低頭應(yīng)道,額前的冷汗順著鏡框滑落。
他倒退著往門口挪步,
險些被地上的碎瓷片絆倒,倉皇地扶住門框才穩(wěn)住身形。
窗外,暮色漸沉。
劉世杰摸著臉頰的淤青,
突然神經(jīng)質(zhì)地笑起來...
茶幾殘骸上,
魚翅羹的痕跡已經(jīng)干涸,像一道丑陋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