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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找到老墳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張老頭兒一聽這話,頓時將牙一咬,吩咐老伴為他準(zhǔn)備了一些粗食填飽了肚子,一行人在稍作整頓后,趁著天色剛亮,離開了封門村。

  這一條路曾給張老頭兒帶來了深刻無比的記憶。

  43年前,這條‘鬼喪’路充滿了血腥,眾人與厲鬼同行,一路伴隨著廝殺與死亡,帶給張老頭兒的印象是深刻的恐懼陰影,幾十年都無法磨滅。

  無數(shù)午夜夢回,他都被困在過去的夢魘里。

  張老頭兒本來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走這一條老路,沒想到因?yàn)楣业氖聽恳鲞@樁43年前的往事,他又踏上這一條給他留下了恐怖陰影的上山之行。

  但不知為什么,他并不恐懼。

  一路趙福生都在與他閑話。

  這位鎮(zhèn)魔司的大人物十分善談,與他談起謝景升,偶爾也問問郭威,談及他的子孫。

  東拉西扯間,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

  倒了日頭正當(dāng)午時,張老頭兒看了看四周,氣喘吁吁的道:

  “大人,最多還有兩刻鐘左右的路,快到了?!?/p>

  他琢磨了一下時間。

  一行人出來時天色還沒有亮,約摸在卯時初(清晨5點(diǎn)左右),大家至少走了三個多時辰,這會兒應(yīng)當(dāng)接近未時中(下午兩點(diǎn)左右)。

  山路崎嶇難行。

  當(dāng)年出了‘鬼喪’事件后,幸存者們曾回家叮囑后人不要從這條路上山,這邊本來到處是墳頭,村民也嫌晦氣,有了村中長輩叮囑,時間一長,走這一邊的人少,幾十年過去那草長得齊肩高。

  若非村民們臨出行前帶了鐮刀、鋤頭等開路,根本無法順利上山的。

  趙福生聽到張老頭兒的話,四處望了望。

  山路陡峭,四處都是不知名的雜草。

  村民們常年干活,又慣是忍饑挨餓習(xí)慣的,此時走了半天雖說疲累,但還能撐住。

  反倒是孔佑德年紀(jì)大了,又一向養(yǎng)尊處優(yōu),這會兒走了幾個時辰,臉青面黑,嘴唇煞白,要不是兩個差役架著他走,他早躺地上了。

  此時好不容易停歇下來,孔佑德大口喘息,拉了拉早被汗水浸透而貼在身上的里衣。

  聽到還有兩刻鐘時,孔佑德及攙扶他的兩個差役臉上都露出絕望的神情。

  一行人稍歇息片刻,趙福生又催促著大家繼續(xù)爬山。

  張老頭兒人品不是很好,但他記憶力驚人,約兩刻鐘左右,他停下了腳步,左右望了一眼,接著似是看到了什么,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大人,到了?!?/p>

  這里四處是荒草雜樹,亂石嶙峋。

  趙福生不動聲色的問:

  “你怎么認(rèn)出路來的?”

  張老頭兒記憶雖好,可這些山路難以辨認(rèn),雜草又多,這老頭兒心思奸滑,趙福生防他隨意指個墳頭忽悠自己。

  “大人你看那邊?!?/p>

  張老頭兒伸手往一個方向指去。

  趙福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便見到約十丈開外有塊凸出的石頭。

  那石頭尖長約有半丈,尖端彎勾,遠(yuǎn)看像是一只巨大的石鷹嘴。

  張老頭兒道:

  “我們早年的時候,這里還有人穿行出縣,稱這里叫鷹嘴崖,我記得當(dāng)年這里就是‘鬼喪’最終停留之地,落棺時有人亂了陣形,還引發(fā)了厲鬼殺人,血灑了滿地。”

  他說到這里,本來大口喘氣的村民嚇得跳腳,深怕踩到了死人碎尸。

  趙福生見眾人滿臉畏色,不由笑道:

  “都四十幾年了,就是當(dāng)時有血,這會兒早化成花草樹木的肥,哪里還看得出來痕跡。”

  張老頭兒手掌弓著將額頭汗水抹來扔出去,陪笑:

  “大人說得是?!?/p>

  “墳在哪里?”

  張老頭兒已經(jīng)指出了當(dāng)初‘鬼喪’落葬處的特殊標(biāo)志物,記錯的可能性就降低了。

  趙福生心弦緊繃,問了一聲。

  “在‘鷹嘴’的下面。”

  張老頭兒畏懼的道。

  他說完,又后退了幾步,找了半天角度,擺出抬杠的姿勢:

  “我當(dāng)年就站在這里,是,就是那里,鷹嘴崖的下面,就是那里?!?/p>

  張老頭兒手指的方向已經(jīng)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壓根兒看不出野墳的痕跡。

  趙福生點(diǎn)頭應(yīng)了一聲:

  “好,我去看看?!?/p>

  武少春一聽這話,連忙阻攔道:

  “大人,我來吧?!?/p>

  “不礙事?!?/p>

  她搖了搖頭:

  “你跟滿周站在這里將村民護(hù)住,我去看看?!?/p>

  說完,她接過一名村民手中的鐮刀大步上前。

  村民們聽到已經(jīng)接近埋鬼之處,俱都畏懼后退。

  趙福生所到之處先以鐮刀開路,直至靠近鷹嘴崖下方時,才將鐮刀往草叢一扔。

  “……”

  張老頭兒、村民及先前大口喘氣的孔佑德都下意識的閉上了嘴,眾人此時又緊張又恐懼。

  大家注視下,她在那被雜草掩埋的墳前站定了片刻。

  ‘嘶嘶?!?/p>

  靜謐的草叢中突然傳來響動。

  荒山野嶺之中,安靜得人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將本來就緊繃的眾人嚇得不輕。

  趙福生目光一凝,伸手往草叢拔去。

  草叢中突然鉆出一只烏黑的蛇頭,還沒張嘴咬人,便被她掐住了七寸。

  她力量驚人,拽著蛇頭將大蛇拖出,那粗如兒臂的蛇身順勢將她的手臂纏住。

  本來正欲尖叫的村民見到這一幕,又松了一大口氣。

  “一邊玩兒去?!?/p>

  趙福生將蛇揪出之后用力往遠(yuǎn)處草叢一扔,蛇應(yīng)聲甩出,飛快鉆入草里消失。

  此時不是蛇蟲鼠蟻活躍的季節(jié),興許是她砍草進(jìn)山的舉動驚醒了這蛇。

  這一樁小插曲后,她將雜草再度拔開時,便沒有遇到意外。

  草叢被扒拉下,露出了半中的墓地。

  這個墓地位于半中,興許是因?yàn)榇笥陮?dǎo)致山體塌陷的緣故,墓前一半的泥土下沉,導(dǎo)致墳?zāi)骨胺奖饶沟匕藘沙咦笥业木嚯x。

  趙福生將草清理后,看到了一塊歪斜在墳體上,且爬滿了青苔的石碑。

  老墳從外面看來并沒有被損毀,上面長滿了雜草,墳前插了三柱燃燒得僅剩巴掌長的香。

  香體呈怪異的黑紅色,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詭異氣息。

  所有人看清老墳的現(xiàn)狀時,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本來心神緊繃的武少春見到形狀完整的墳時,緊攥的雙拳一松。

  就在這時,趙福生定定的望著那三柱香看了半晌,突然問了一聲:

  “這是當(dāng)年謝景升開啟‘鬼喪’時點(diǎn)燃的香?”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點(diǎn)名道姓,但眾人都知道她是在和張老頭兒說話。

  張老頭兒莫名有些緊張,不安的摳了摳大腿,壯著膽子上前走了幾步,探頭仔細(xì)看了幾眼,接著點(diǎn)頭道:

  “是,大人,就是這樣的香?!?/p>

  說完,他又轉(zhuǎn)頭四處看:

  “應(yīng)該不會記錯的,我當(dāng)初親眼看到那位大人,穿著一雙紅鞋進(jìn)了這老墳,墳在‘鷹嘴’下面,十分好辨認(rèn)?!?/p>

  他說完之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的孔佑德長松了口氣:

  “看樣子這里沒什么大事?!?/p>

  孔佑德來得晚,他昨天聽到曹大宗報(bào)信兒后才知道縣里鎮(zhèn)魔司來了人去封門村,嚇得他一宿坐立難安,到了天快亮?xí)r,終于坐不住,催了鎮(zhèn)上的人套馬車趕往封門村,天將亮?xí)r才堪堪趕到的。

  他對封門村的事不大了解,也不知道郭家鬧鬼的消息,直到上山的過程中,幾個輪流扛他上山的差役邊走邊跟他說,他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得知封門村鬧鬼,且趙福生上山是為了查驗(yàn)鬼案之后,孔佑德險(xiǎn)些睜著眼睛暈死過去。

  但他不敢出聲。

  鎮(zhèn)魔司的馭鬼者大多脾氣古怪,且差役說昨夜趙福生親自處決了李大齙子等幾個村民——這種雷霆手段震懾了在場的人,也是當(dāng)時村民、差役各個聽話順從的主因。

  他一路提心吊膽,此時見老墳無恙,便恨不能立即下山回鎮(zhèn)。

  話一說完后,他轉(zhuǎn)頭往張老頭兒看去,張老頭兒便點(diǎn)頭:

  “看起來墳確實(shí)完好無損?!?/p>

  武少春看了半晌,也覺得沒事:

  “大人,這里確實(shí)沒有感應(yīng)到厲鬼氣息的波動?!?/p>

  他有門神烙印,又馭使了煞級的灶鬼,對于鬼物氣息亦是十分敏感。

  他的話音一落,孔佑德及一干村民大松了口氣。

  趙福生沒有說話,她突然轉(zhuǎn)過身,喊蒯滿周:

  “滿周過來?!?/p>

  小丫頭踩著她開的路過去,安靜的站在她身邊。

  “滿周,少春的話你也聽到了,你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兒?”趙福生問。

  小女孩聞言閉上了眼睛。

  她閉上眼時,頭發(fā)無風(fēng)自揚(yáng),接著發(fā)絲飛起,整個腦袋的頭發(fā)如同一根根尖細(xì)的長刺,倒豎、飛揚(yáng)在半空中,將她的身體緩緩帶起。

  光是這一幕,就足以嚇得孔佑德倒在差役懷里。

  “沒有鬼?!?/p>

  若隱似無的紅霧化為云霞環(huán)繞在她身側(cè),小孩細(xì)細(xì)的感應(yīng)了半天,突然睜開眼睛說了一句。

  武少春本來以為自己判斷失誤,正有些忐忑,聽蒯滿周這樣一說,又不由松了口氣。

  “是啊,沒有鬼氣?!?/p>

  趙福生嘆了一聲。

  她這樣一說,武少春立即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的地方了。

  “埋葬了厲鬼的鬼墳之中,怎么能沒有鬼呢?!”他驀地瞪大了眼,心臟‘砰砰’跳個不停,臉上露出懊悔之色。

  “少春說對了?!壁w福生點(diǎn)了點(diǎn)頭。

  武少春雖然說是被夸獎了,但他并沒有開心,反倒有些羞愧。

  “43年前,這里埋的可是一個厲鬼?!?/p>

  鬼是不會因?yàn)殚L久的被埋葬、被封印就消失的,劉化成守護(hù)了幾十年的無頭鬼尸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封印在與厲鬼的較量中逐漸失去力量,最終會被磨滅,厲鬼遲早會復(fù)蘇。

  趙福生當(dāng)初聽到龐知縣提及封門村鬼案時,就擔(dān)憂會發(fā)生這樣的事,因此查探資料后立即趕往封門村。

  她在來時的路上就在擔(dān)憂這個事兒,只是后來在與張老頭兒的對話中,又對謝景升生出了希望。

  只是這絲希望異常微弱,直到到達(dá)目的地后,親眼目睹老墳,才終于死心。

  “畢竟43年了,封印失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p>

  趙福生搖了搖頭。

  她說完之后,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伸手去摸那三柱漆黑的鬼香。

  趙福生的指尖在鬼到鬼香的剎那,鬼香上那些漆黑的香灰便似是輕輕一顫,隨即粉末一下潰散開來。

  三柱鬼香在眨眼功夫變成三灘灰色的粉末。

  與此同時,先前看似完好無損的墳?zāi)挂哺?/p>

  ‘轟隆隆’的聲響中夾雜著碎石泥沙滾動的聲音,大量沙石塌陷,連帶著墳頭的雜草一并落了下去。

  ……

  許久之后,這陣仗才停歇。

  ‘撲嗽嗽’的泥沙滾動聲中,眾人膽顫心驚的分別找了樹桿躲藏。

  要不是礙于蒯滿周在,此時村民、差役們怕是早就一轟而散了。

  趙福生警覺的躲開了碎石泥沙,等到一切平靜下來后,她望著塌陷的墳?zāi)?,喊了一聲?/p>

  “林老八?!?/p>

  扛著鋤頭的林老八硬著頭皮上前:

  “大人——”

  “你們幾個將墳挖開?!?/p>

  雖說已經(jīng)確定厲鬼已經(jīng)離開,但趙福生出于謹(jǐn)慎,仍是決定挖墳確認(rèn)。

  “啊、這——”林老八等人想要拒絕。

  這里的墳雖然年月久遠(yuǎn),恐怕墳主的后代早就已經(jīng)絕了嗣,亦或是早早搬遷離開此地,但挖人祖墳總歸晦氣。

  再加上這里又曾經(jīng)埋葬過厲鬼,林老八等人滿心不情愿,哪怕趙福生發(fā)話了,仍沒有人愿意動手。

  “這墳里的鬼已經(jīng)離開了,大膽的挖,挖墳的人記錄下來,明年各減三月鎮(zhèn)魔司的稅賦?!?/p>

  趙福生這話一說完,先前還畏懼、遲疑的村民頓時急了,所有猶豫盡數(shù)被拋到腦后。

  張老頭兒甚至急著想去搶其中一人的鐵鍬,嘴里喊:

  “我也來?!?/p>

  眾人各自上前挖掘,很快合力將墳挖開,露出內(nèi)里的一副早就腐朽的棺材。

  那是一口中薄棺,歷經(jīng)數(shù)十年的時光,本該腐朽才對。

  但棺材的外表似是浸染了一種詭異的黑色顏料,保持著棺材不腐敗。

  眾人合力將棺材拖了出來,并齊力將棺蓋撬開,里面并列躺著兩具尸骸。

  兩具尸骸的血肉已經(jīng)全都腐爛,僅剩了骨頭架子,枯草似的凌亂頭發(fā)蓋住骷髏頭骨,在這荒山野嶺之中看起來十分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