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我跟你一起去吧？”大劉有些不放心，壓低聲音。

“不用，張支隊說了是單獨談談?！?/p>

陳識拍了拍大劉的胳膊，眼神沉穩(wěn)，“你們按計劃休息，耗子回來讓他也抓緊時間睡覺，晚上還要繼續(xù)盯梢。記住，一切照舊?！?/p>

說完，他深吸一口氣，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招待所的走廊空曠而安靜，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在回蕩，清晨的光線透過盡頭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斑駁光影。

陳識一邊趕往局里，一邊快速思考著張建軍找他可能的原因。

是濱城這邊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偵查行動？

還是專案組有了新的指示？

亦或是……昨晚那個神秘的“呢子大衣”引起了什么連鎖反應？

很快

他來到張建軍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輕輕敲了敲門。

叩叩叩！

“請進?！?/p>

里面?zhèn)鱽韽埥ㄜ姵练€(wěn)的聲音。

陳識推門進去。

張建軍的辦公室比楊樹林局長的要簡樸一些，但同樣干凈整潔，文件柜里塞滿了卷宗，墻上掛著濱城市區(qū)地圖和幾張獎狀。

張建軍正坐在辦公桌后，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在看，眉頭微蹙。

陽光從他身后的窗戶照進來，在他花白的頭發(fā)上鍍了一層金邊。

“張支隊，您找我？”

陳識站在辦公桌前，語氣恭敬。

張建軍聞聲抬起頭，看到是陳識，臉上的嚴肅表情緩和了些，他放下文件，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陳隊長來了，坐，快坐。這一大早的，打擾你休息了吧？”

“沒有，張支隊，我們也剛換班回來?！?/p>

陳識依言坐下，腰桿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認真聆聽的姿態(tài)。

張建軍打量了他一下，目光在他略顯疲憊但依舊清亮的眼睛上停留片刻，嘆了口氣：“年輕人，干勁足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體……濱城這地方，氣候濕冷，跟你們四九城不一樣，別仗著年輕硬扛?！?/p>

“謝謝張支隊關心，我會注意的?！?/p>

陳識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張建軍拿起桌上的煙盒，遞給陳識一支：“抽嗎？”

“謝謝張支隊，不會?！?/p>

陳識擺手婉拒。

張建軍自己點上一支，深吸了一口，煙霧裊裊升起，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他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后才緩緩開口：“陳隊長，你們來濱城也快一個星期了吧？怎么樣，對這邊的情況，有沒有什么初步的判斷或者……困難？”

他問得很委婉，但陳識聽出了其中的試探意味。

陳識斟酌著詞句，他還沒有摸清楚這里邊到底什么情況，故而暫時不能透露具體的偵查進展，但又要表現(xiàn)出適當?shù)奶拐\和交流意愿。

“感謝張支隊和濱城同志們的支持和幫助，我們對濱城的基本情況有了一些了解。

這邊靠海，港口多，人員流動大，情況確實比內(nèi)陸城市要復雜一些……目前我們還在熟悉環(huán)境和梳理線索的階段，暫時沒有遇到無法解決的困難?！?/p>

張建軍點了點頭，彈了彈煙灰：“嗯，復雜是肯定的……濱城嘛，歷史遺留問題多，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有些陳年老賬，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理清的。”

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變得銳利了些，看向陳識：“陳隊長，我知道你們四九城來的同志，能力強，干勁足，想盡快打開局面。

但是……有些地方，水比較深，牽扯也比較廣。辦案子，尤其是這種可能涉及跨區(qū)域、有組織的犯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有時候，步子邁得太大，反而容易陷入被動。”

陳識心中一動，知道重點來了。

他保持著平靜的神色，認真地點點頭：“張支隊您說得對，我們一定謹記，穩(wěn)扎穩(wěn)打，絕不冒進……一切行動，都會在專案組的統(tǒng)一指揮下，并積極與濱城這邊的同志們溝通協(xié)調(diào)?！?/p>

張建軍對陳識的這個表態(tài)似乎比較滿意，臉上的線條柔和了些：“你有這個認識就好……我今天找你來，沒別的意思，就是作為濱城刑偵線上的老大哥，跟你交交底，也提個醒。

濱城治安這一塊，我們一直在下大力氣整治，但總有些陽光照不到的角落……尤其是娛樂場所、碼頭倉庫這些地方，人員混雜，利益糾纏，調(diào)查起來阻力不小?！?/p>

他頓了頓，意有所指地說：“比如西區(qū)那邊，有些場所，背景就比較復雜，盯著的人很多。你們在那邊活動，要多加小心，注意方式方法，避免不必要的沖突和……誤會。”

西區(qū)？海風歌舞廳就在西區(qū)！

陳識幾乎可以肯定，張建軍這是在隱晦地提醒他，他們的偵查行動可能已經(jīng)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或者，觸碰到了某些敏感的神經(jīng)。

“謝謝張支隊提醒，我們一定會注意安全，注意工作方法?！?/p>

陳識再次鄭重表態(tài)，然后順勢問道，“張支隊，您經(jīng)驗豐富，依您看，像這類娛樂場所，如果存在違法犯罪活動，通?！瓡婕澳男┓矫妫砍顺Ｒ姷拇蚣芏窔?、黃賭毒之外？”

張建軍看了陳識一眼，眼神深邃，他沉吟了一下，說道：“常見的肯定少不了。除此之外……有些場所可能還會涉及一些地下錢莊的洗錢活動，或者，為一些見不得光的交易提供場地和掩護。

甚至……不排除有個別利欲熏心、膽大包天之徒，利用場所的復雜性和流動性，從事一些更嚴重的犯罪，比如……窩藏、轉(zhuǎn)運一些特殊的貨物?！?/p>

特殊的貨物……陳識的心猛地一跳，這幾乎就是在指向人口拐賣了！

但他沒有表露出來，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明白了……我們要學習的地方還很多?！?/p>

張建軍擺擺手：“互相學習。你們四九城的同志，見多識廣，思路新，也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總之，咱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就是打擊犯罪，維護治安。有什么需要協(xié)調(diào)、支援的，隨時找我，或者找鐵柱、李強都行?！?/p>

話說到這里，意思已經(jīng)傳達得很清楚了。

陳識知道該告辭了。

他站起身，誠懇地說：“非常感謝張支隊的指導和提醒，我們一定認真領會，謹慎行事。那……我就不打擾您工作了?！?/p>

“好，去吧，注意休息。”

張建軍也站起身，將陳識送到辦公室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帶著一種長輩對晚輩的囑托意味。

離開張建軍的辦公室，陳識走在回招待所的走廊上，心情并不輕松。

張建軍的話，像一塊石頭投入水中，在他心里泛起了層層漣漪。

提醒是善意的，但背后的含義卻耐人尋味。

海風歌舞廳的水，恐怕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

他們的到來，是否已經(jīng)引起了某些背景復雜勢力的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