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喬安只感覺周身那狂暴肆虐、幾乎要將她自身也焚燒殆盡的力量,仿佛被一只無形而溫柔的大手輕輕撫平、梳理。
她眼前一花,整個人便墜入了一個帶著清冷氣息、卻異常安穩(wěn)可靠的懷抱里。
修羅駕馭著月白光輝,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之中。
他一手穩(wěn)穩(wěn)地攬著懷中少女纖細的腰肢,另一只手輕輕按在她后背心俞穴的位置。
精純而溫和的、同源卻更加深邃磅礴的朱雀之力緩緩渡入。
引導著她體內那如同脫韁野馬般的狂暴能量逐漸歸于平順。
他微微低下頭,看著懷中少女蒼白的小臉上殘留的瘋狂痕跡,緊閉的雙眸,以及那被汗水與血污浸濕的鬢角。
那雙深邃如同星夜的眼眸中,翻涌著難以掩飾的陰郁,以及一絲無可奈何的心疼。
他輕輕嘆了口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著幾分拿她沒辦法的無奈。
“才多久沒看著,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
……
盤龍山脈深處,古木參天,虬枝盤結,將本就稀薄的月光切割得支離破碎。
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壓抑感籠罩著這片地域,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泥土的腥氣和某種陳舊符文的鐵銹味。
古老的陣法早已被觸發(fā),無形的壁壘扭曲了空間,將內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喬安蜷縮在一棵巨大的、已然枯死的龍爪槐下,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她的意識仿佛在驚濤駭浪中掙扎的一葉扁舟,時而沖上清醒的浪尖,能清晰地感知到周遭環(huán)境的詭異和體內那幾乎要將她撕裂的狂暴能量。
時而又被卷入失控的深淵,眼前只有一片灼熱的、跳躍的赤紅,耳邊是朱雀之力失控時發(fā)出的、只有她能聽見的尖嘯。
“呃啊……”
又是一陣劇烈的能量潮汐從她丹田氣海中爆發(fā),皮膚下的脈絡如同有熔巖流淌,發(fā)出微弱的紅光。
她猛地用頭撞向背后的樹干,試圖用物理的痛楚來壓制靈魂層面的沸騰。
枯硬的樹皮硌得額角生疼,但那股源自血脈深處的躁動只是稍稍一滯,便以更兇猛的姿態(tài)反撲。
就在她幾乎要被那赤色吞沒,意識即將再次沉淪之際,一股清涼的、帶著凜冽寒意的氣息悄然侵入這片灼熱的地獄。
那氣息并不強大,卻極其堅韌,如同在烈焰中開辟出的一條幽靜小徑,精準地纏繞上她狂躁的靈臺。
失控的潮水緩緩退去,理智重新占據了高地。
喬安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浸濕了她的額發(fā),黏膩地貼在皮膚上。
她艱難地抬起頭,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玄色的、繡著暗金云紋的長靴。
再往上,是筆挺的深色衣袂,最后,對上了一雙沉靜如古井寒潭的眼眸。
修羅。
他站在那里,身姿依舊挺拔如松,仿佛周遭這能絞殺神魂的邪門陣法與他無關。
只是,喬安敏銳地捕捉到,他周身那層常年不散的、屬于強者的領域光輝。
似乎比平日黯淡了幾分,像是被這盤龍山的無形之力悄然吞噬著。
“修羅大人?”
喬安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
“您…您怎么會在這里?”
短暫的震驚過后,是洶涌而上的焦急。
“快離開!這盤龍山的陣法邪門得很,進得來恐怕就…”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想起了自己此刻的處境,不正是這陣法“進得來,出不去”的最佳證明么?
修羅垂眸看著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唇角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似是而非的一個輕笑。
“我已經進來了,”
他的聲音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波瀾。
“只怕,是不能輕易離開了?!?/p>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喬安心上,讓她本就紊亂的氣息又是一窒。
果然…連他也…一股強烈的不甘和自責涌上心頭,她掙扎著想要起身,體內殘存的朱雀之力本能地涌動,試圖再次沖擊那無形的壁壘。
“我再試試!或許……”
話未說完,手腕便被一只微涼的手握住。
那力道并不重,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輕易地遏制了她所有的動作,也打斷了她體內剛剛凝聚起來的力量。
“別白費力氣了?!?/p>
修羅的聲音沉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
“喬安,你體內的朱雀能量紊亂得厲害。我早提醒過你,這幾日需得循序漸進,慢慢適應。
你今日如此過度消耗,引動能量暴走,若非我感應到異常及時趕來,你可知會是什么后果?”
他的目光銳利,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直視她氣海中那團仍在左沖右突的赤色光團。
喬安被他問得啞口無言,那股強撐起來的氣力瞬間泄去。她頹然地低下頭,長發(fā)滑落,遮住了她寫滿愧疚的臉。
“是我不好……是我太心急,以為掌控了這股力量…
結果,不僅自己陷入絕境,還連累了修羅大人您…”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帶著濃重的鼻音。
看著她這副難得顯露的、如同做錯事孩子般的模樣,修羅眼底的銳利悄然融化。
他松開握住她手腕的手,轉而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動作有些生疏,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現在知道后悔了?”
他的語氣緩和下來,不再像剛才那般冷硬。
“罷了,事已至此,沮喪無用。
有我在,總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這話像是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濃重的絕望迷霧。
喬安猛地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一絲希冀的光芒,小心翼翼地確認。
“真的嗎?”
修羅看著她眼中那點微弱卻執(zhí)著的亮光,點了點頭。他沒有再多做保證,而是緩緩抬起了另一只手。
掌心向上,五指微攏,下一刻,一團柔和卻蘊含著難以言喻的磅礴能量的光暈,自他掌心浮現。
那光團的核心,并非純粹的光芒,而更像是一團流動的、溫暖的液態(tài)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