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凌夜重重地將折子放到桌子上。
等了三天。
熬了三天。
終于等到了好消息。
扶墨端了四個麻薯面包來。
經(jīng)過一個時辰,麻薯面包已經(jīng)放涼了。
口感不如剛出鍋的時候好,但絕對不算差。
虞凌夜拿起一個棗泥餡的,輕咬一口。
麻薯面包外表是酥脆的,里心軟糯有彈性,棗泥是甜的。
口感不膩,味道極佳。
吃下去一個之后,有了很明顯的飽腹感。
這也證明,木薯的飽腹感極強。
虞凌夜一向冷清的臉上難得浮現(xiàn)出幾絲激動來:“她在哪里?”
扶墨道:“王妃娘娘跟崔太醫(yī)出門去了?!?/p>
虞凌夜眉頭微皺:“出門了?”
扶墨道:“對,好像是去河渡區(qū),聽崔太醫(yī)的意思,王妃娘娘好像要買什么客棧?!?/p>
虞凌夜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折子敲著桌角。
河渡區(qū)的地價不算太貴。
買下地段最好,最大的客棧,十萬兩銀子是足夠的。
“去支十萬兩銀子來?!?/p>
扶墨心疼得直抽抽:“王爺您不是才支了五萬兩?”
“這才幾天啊,您怎么又要支十萬兩?”
敗家也不是這么敗的!
扶墨越想越心疼,忍不住抱怨道:
“咱們賬面上的流動資金一共才二十來萬,您這兩次就支取了十五萬,這樣的話,賬面就只剩下幾萬兩銀子?!?/p>
“您昏迷的這半年,各大鋪子人心惶惶,加上一些人故意阻撓,咱們的生意受到了一些影響?!?/p>
“眼下已快到年底,各大鋪子正在盤點今年的盈利情況,我已提前得到消息,盈利遠遠不如往年?!?/p>
“您封地上的生意都是虧錢讓利給百姓們的,不僅不掙錢,還得倒貼一大部分錢進去?!?/p>
“加上封地今年的稅收不如意,說不定還得補貼一大部分進去?!?/p>
“幾萬兩銀子看起來多,但分下去就少了,如果真有什么急事不好周轉(zhuǎn),您……”
虞凌夜“啪嗒”一聲將折子扣在桌子上。
扶墨嚇了一跳,將抱怨的聲音吞下去。
虞凌夜幽幽地看著窗外。
他語調(diào)也幽幽的:“扶墨,你跟在我身邊幾年了?”
扶墨忐忑不已。
王爺問這話是什么意思?
難道王爺嫌他煩,要趕走他?
想到這里,扶墨立馬慌了。
他跪下來,眼眶紅紅的:“王爺,屬下來到您身邊已有十三年?!?/p>
“屬下對王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p>
“王爺千萬不要將屬下趕走,屬下有什么錯可以改?!?/p>
虞凌夜被扶墨吵得頭疼。
他有點懷念以前的那個喜歡學他裝冷漠,不茍言笑,從不多話的扶墨。
這段時間扶墨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放飛自我不說,還變成了話癆。
每次絮絮叨叨跟和尚念經(jīng)一樣,吵得人頭疼。
“閉嘴?!庇萘枰购橇艘宦暋?/p>
扶墨立馬閉嘴。
虞凌夜道:“你跟在我身邊十三年,可曾見過我做虧本的買賣?”
扶墨搖頭。
這些年,王爺做生意還真沒虧過。
王爺每次出手買賣都準確無誤。
有幾次非常危險,他們都以為會虧個底朝天,緊張到不行。
但王爺臨危不亂,一出手就能力挽狂瀾。
最開始,凌王府被太妃娘娘敗的一窮二白。
王爺借了沈大人一些銀錢做生意后,才慢慢積攢了如今的豐厚家底。
想到這里,扶墨腦子活絡起來。
王爺不可能平白拿出十萬兩。
這十萬兩,一定與木薯有關(guān)。
扶墨眼睛瞪大,神情激動:“王爺是要做木薯生意?”
虞凌夜看了扶墨一眼。
還行,不算太笨。
在封地,木薯漫山遍野都是,幾乎不需要成本。
木薯不僅能填飽百姓們的肚子。
還能帶領封地的百姓們發(fā)家致富。
他做生意的嗅覺向來敏銳,
他有預感,木薯不僅能讓封地的百姓們吃飽穿暖,
還能讓封地從大裕王朝最赤貧最落后的地區(qū)成為最富庶最宜居的地區(qū)。
與千千萬萬百姓們的性命相比,與封地的未來相比,與傾家蕩產(chǎn)補貼封地百姓度過難關(guān)相比,
這十萬兩銀子,九牛一毛。
冬日,暖陽。
和暖的日光透過窗欞散射到書房內(nèi),灑落了一身暖意。
虞凌夜出神地望著窗外的軟紅光芒。
天色湛藍。
白云來來去去,天空澄澈清明。
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他不記得自己已經(jīng)多少年沒看到這般晴朗的天氣了。
生在皇家,即便不爭,不想爭,也會自動與陽光隔絕。
在那窒息的高墻里,任何不小心都能萬劫不復。
逐年累月中,他的心里,堆積了一道道黑暗構(gòu)成的淤泥。
這些淤泥,在一次次的陰謀詭計中越來越深。
在經(jīng)年累月的陰霾中,他負重前行,早已不堪重負。
他知道,
他遲早會被淤泥淹沒,會被命運的桎梏扼殺窒息。
他也切切實實經(jīng)歷了一次死亡。
是謝鶯眠從天而降,將他從無盡的黑暗地獄拉回來。
她的出現(xiàn),就如這冬日的暖陽。
燦爛光芒透過窗欞反射到他的心底。
他那冰封多年的心底,被這暖意融化,露出了些許縫隙。
有明光透過縫隙照耀到了他的心底深處。
這道明光,因謝鶯眠的到來,有了具體的模樣和名字。
虞凌夜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xiàn)在的心情。
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現(xiàn)在的清朗之感。
許久。
他長嘆一聲:“陽光真好。”
他抬起手,似想抓住眼前的光束。
“這道光,大概是上天贈與本王的禮物。”
扶墨以為虞凌夜是在說天氣。
他應和道:“是啊,今天的天氣真好?!?/p>
“陽光和煦,還沒風,暖洋洋的很舒服。”
“對了,王妃說您在天氣好的時候要多出去走動走動,您看了這么久的折子,要不要出去曬曬太陽?”
虞凌夜神情微動。
多走動走動么?
也好。
“讓人備馬車?!彼?。
扶墨:“王爺要出門?”
虞凌夜:“閑來無事,去河渡區(qū)逛逛?!?/p>
扶墨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表情。
別人不知道,作為貼身伺候王爺?shù)氖绦l(wèi),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王爺對王妃娘娘是不一樣的。
王爺對誰都是冷冷的,淡淡的。
就算是在太妃跟前,王爺?shù)那榫w也不會有什么起伏。
他以前總覺得,王爺沒有人類的喜怒哀樂,就像個沒有靈魂的大冰塊。
是王妃的出現(xiàn)改變了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