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府試放榜回來。
周長濟便自個兒在書房中呆了好幾日,周靈心中好奇,偷偷潛入,往他的書案上一看,才發(fā)現上面全是府試考生的試卷。
周氏要在考試后弄到考生的試卷不是什么難事。
只不過周靈沒想到的是,大堂兄竟然連平陵府的考生試卷都一并拿來了,白花花的一片試卷,布滿了他整個書案。
周靈心有所感的翻來找去,果然在旁邊一本書的下方,壓著的那頭一張試卷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和籍貫。
平陵府鳳臺縣,姜如初。
不料這個時候,周長濟正好默不作聲的回到書房,與她撞了個正著,且正巧看到她拿著某人的試卷。
周靈發(fā)誓,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大堂兄真正發(fā)火的可怕模樣。
平日里大堂兄雖然冷漠不理人,也瞧不上她,但至少從來沒有用過這般仿佛要吃人的眼神看她,冰冷的讓她滾出去。
周靈被嚇壞了,忙將手中正在瞧的試卷放到書案上,呆呆的看著周長濟快步沖上來,一張一張的檢查那些試卷。
她難得見大堂兄這般緊張一樣東西的模樣,好似被自已一碰,那試卷就會臟了破了損壞了一般。
周靈神色有些委屈,小聲不滿的嘀咕道:
“我也沒瞧出這卷子有什么......我寫的也不比這上面的差嘛?!?/p>
她不明白,為什么大堂兄嫌棄她是一個女郎,從不正眼瞧她,卻對另外一個女郎這般重視,不僅收集她的詩文,如今連她的試卷也想法子弄了來。
她明明也日日在家中讀書,哪里就比不上這個女郎了?
誰知周長濟一聽,手上動作一頓,陡然扭過頭來,眼底似乎帶著不可思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冷冷不屑道:“你也敢同她比?!?/p>
平陵府此次府試案首的試卷,她竟也敢隨意以自已作比,當真是不知所謂。
就是這一句“你也敢同她比”,令周靈當時渾身一震,臉色慘白的站在原地。
好一會兒她才呆呆的走了出去。
周靈感覺自已身為周氏嫡女所有的自尊和驕傲,仿佛都在這一瞬,全被人扔在了地上。
統統踩碎了......
當時周靈茫然無措,仿佛被當頭一棒,打得她說不出話來。
此時,她面對這同樣的一個問題,也愣了好一會兒。
才終于說出一句:“難道我連比都不敢了嗎......”
周圍的女郎們都面面相覷。
施若愚見周靈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淚光,也頓時無措起來,茫然的看向姜如初。
姜如初不知這位周女郎對她到底有什么執(zhí)念,似乎她的一切都讓她十分的敏感,甚至自已一句話就能牽動她的心緒。
她只得斟酌著說道:“若愚是有口無心......”
突然,一旁的馮素不耐的說道:“想比就比,有什么不敢的,周靈你什么時候這般軟弱了,大不了比輸了又再來?!?/p>
馮素深深的皺起眉頭看向對面的人,從前二人要好過幾年,周靈這人吧,喜歡拿腔拿調,也有些盛氣凌人,總以為自個兒就是女郎里的翹楚。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周靈這般反常的模樣,當眾失態(tài),別人都已挑釁到她的臉上,也只敢回如此軟弱的一句話。
平日里沖她狗吠的那股勁兒呢?
周靈仿佛被馮素的聲音瞬間拉回來,眼神逐漸的恢復過來,她緩緩抬起下巴看向姜如初。
用力道:“對,有什么不敢比的!”
大堂兄說她不如,她就真的不如了嗎?
周靈憋著一股氣打量著姜如初,見她長得如此平平無奇,出身窮鄉(xiāng)僻壤的無名家族,和她更是云泥之別。
這樣的女郎都能連中兩元,她周靈從小聰慧,也是日日勤勉,若是去科考,未必就不能比過她。
周靈的驕傲從容的表情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她在自已的席位上端坐好,高高在上的看向姜如初。
坦白道:“我周靈行得正坐得端,你那瓶兒里狗尾巴草就是我放的?!?/p>
周圍的女郎們都驚訝的看向她,馮素也了然一笑。
曹明雯當即憤憤的咬牙道:“原來是你這壞胚子,是你想來害我呀?!?/p>
周靈瞥她一眼,哼了一聲道:“又不是給你,誰讓你要搶她席位?!?/p>
曹明雯臉上的憤憤之色瞬間凝滯。
她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什么搶......那原本就是她的席位。
誰知卻見姜如初淡淡的點了點頭,“我知道?!?/p>
她這淡定的模樣反而讓周靈茫然了一瞬,隨即下一瞬,她便自信滿滿的說道:
“姜女郎,你也別認為我周靈欺負人,本女郎允許你可以還回來?!?/p>
周靈驕傲道:“你現在立馬就可以去外頭的園子里,隨便采一株花兒來......不拘什么花兒,隨你自由,想如何為難我便如何為難我。”
其他人的贈花游戲興許是提前作好詩來的,可她周靈不同,她從來都是等到了席面上才作詩,她自認為自個兒很有幾分急才。
馮素有些一言難盡的看了她一眼,方才她還猜想她會不會受了什么打擊,現下看來,她這自信依然有些過頭。
姜如初想這周女郎不過想作詩,小事一樁,順了她的意也無妨,免得等會兒真哭起來,賴她身上。
她看了外頭的園子一眼。
有些遲疑的確認道:“當真是什么花兒都可以?”
周靈從容的點了點頭,神情自信,瞧見姜如初的眼神突然落到席面上的一株牡丹上。
她頓時皺眉:“你若要選牡丹,那便是瞧不上我,牡丹詩人人都作得,我此前也早已作過無數?!?/p>
姜如初的視線又挪到一旁的杜鵑花上。
周靈的反對聲音果然立馬又響起:“杜鵑也不行,太常見的花兒,作來有什么意思?!?/p>
周靈說著,突然又瞧見姜如初的眼神落到一旁的狗尾巴草上,立馬有些不自然的出聲反對:
“那個狗尾巴草不能算,方才你已經作過詩了?!?/p>
眾女郎都驚訝的瞧著她,這理由也太蹩腳了,凡是作過詩的都不算,那這園中還能剩下幾種花兒。
周靈輕咳了一聲,讓姜如初去園子里隨意選,她總不能說其實方才她早已偷偷作過一首,但珠玉在前,她的狗尾巴草詩有些不方便拿出來吧......
隨意選?姜如初都要被這周女郎氣笑了。
牡丹杜鵑這些太常見的都不行,作過詩的也不行,狗尾巴草更不行,這滿園子的花兒還能剩下幾種?
最后姜如初隨意走進園子,在一旁挑了一株惠蘭拿給周靈,這位大小姐總算滿意的點了點頭。
周靈確有幾分急才,思索一盞茶的功夫,便作出一首惠蘭詩來。
隨即一臉嚴肅的看向姜如初,似乎在等著什么。
等姜如初夸了她一句“很不錯”之后,這周女郎總算抬著下巴,神情十分滿意的離席了。
見她離去,馮素便也無趣的跟著告辭,其他的貴女們便紛紛同施若愚告辭,齊齊離去。
今日的生辰宴便終于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