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看我?”男人輕笑,意味不明。
顧紅癟了癟嘴,不搭理他。
厲寒忱深深凝視她白皙的小臉,嘆道,“早上好,顧紅。”
厲寒忱的語氣淡定如常,似乎與顧紅是再尋常不過的普通夫妻。
顧紅放置刀叉的手一頓,古怪地瞥了厲寒忱一眼,眼神中仿佛在問他搞什么名堂。
厲寒忱卻置若罔聞,甚至格外自覺地在顧紅對面坐下。
顧紅蹙起眉頭,靜靜看著厲寒忱。
她不急著動筷,而是雙眸冷冷盯著他。
厲寒忱則抬手招來了傭人:“按照夫人桌上的,給我也做一份?!?/p>
傭人瞥了一眼桌上簡單的菜品,面上疑惑甚至猶豫的看了厲寒忱一眼。
男人淡漠的眼神掃過去, 他趕忙屏住呼吸進了廚房。
“你究竟想做什么?”
顧紅眼底不耐,徑直開口。
厲寒忱則舉止矜貴優(yōu)雅的擦拭著刀叉,可他的唇齒卻在無聲的撥動著,良久才緩緩?fù)鲁鲆痪洌骸笆巢徽Z。”
因為菜品簡單沒一會兒傭人便將擺盤精致的早餐端上了桌。
厲寒忱接過,一口一口吃著。
仿佛他走到這邊來的一切怪異舉動,都只是為了吃個早餐。
顧紅冷笑一聲,也懶得多問,將關(guān)注點落在餐盤上。
雖然現(xiàn)在居住在舒山北墅,少去了大額的每月租金,可是她沒有忘記昨天厲寒忱給她的外婆遺物。
一個億,她是一定會還給厲寒忱的。
等正式離婚后,她和厲寒忱就是陌生人,她并不想欠他什么。另外,她也需要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居住。
舒山北墅到底只是個過渡。
顧紅三下五除二吃完了盤中的早點,收拾好碗筷便起身。
女人的動靜讓厲寒忱眉頭輕微一挑。
顧紅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厲寒忱的聲音便傳來:“顧紅?!?/p>
他輕聲喚她。
語氣溫柔又帶著一絲莫名的情愫。
顧紅莫名起了一胳膊的雞皮疙瘩。
一種詭異的恐慌瞬間蔓延到了她的心口,顧紅的腳步不停,甚至還加快了速度。
厲寒忱也不再維持面上的冷靜,而是大步趕來握住了她的手腕。
顧紅指尖一僵,怒目看去。
厲寒忱被女人惱怒的眼神盯得一愣。
方才滿腔的沖動仿佛被一盆冷水撲滅。
他張了張嘴巴,最后垂下眼睛悶聲道:“你要去哪兒?我讓人送你?!?/p>
顧紅扭了扭手腕,猛然掙脫了他的桎梏。
她思索著厲寒忱一連串怪異的反應(yīng)和動作,眼中漫上詭異,仿佛眼前人是洪水猛獸一般。
他在發(fā)什么瘋?
顧紅眼神不解,逃也似地去臥室看小兮了。
“嘭——”
女人摔上門,劇烈的聲響讓厲寒忱眉頭抽動。
他的身子僵在原地,過了良久才木頭似地坐回到餐桌邊。
傭人看著他沒動幾口的早點,猶豫的開口:“厲總,要不幫你重做一份?”
厲寒忱搖了搖頭:“你先下去?!?/p>
傭人眼神擔(dān)憂,但心里卻松了一口氣。
聽著小心翼翼的腳步聲遠去,厲寒忱眸色落寞。
他抿著薄唇,眼神凝在與顧紅相似的早餐上。
其實,剛剛在桌上他偷看了顧紅好幾眼。
她大口吃著,連帶著他光是看著就食欲大開。
只是當(dāng)眼前的座位空無一人,他也隨即覺得索然無味。
厲寒忱長舒出一口濁氣,眼神晦暗不明。
昨晚,他在書房枯坐一夜。
在電腦里,他翻出了一個秘密文件夾。
是自從顧紅出獄之后,她一舉一動的照片和視頻。
那是他后來專門派林斌去收集的。
也是經(jīng)過這一調(diào)查,這才得知。
那個被車輛灑水的環(huán)衛(wèi)工人是她,那個在厲氏私立醫(yī)院哀求無果的母親也是她,那個……
厲寒忱的胸口涌動,嘗出了口腔中傳來的澀意。
是心疼,是懊悔。
如果他早點找到她,她是否就會不用受這樣的苦?
一年前,她還未入獄的時候,就算自己往日再怎么厭煩和輕視她,頂著厲氏夫人和秦城頂級律師的身份,哪怕她不能揮金如土,也過得有滋有味。
只是一年,從貴婦精英到階下之囚,底層之鳥,她為什么能那么坦然地接受?
厲寒忱皺緊眉頭,視線卻深深地凝視在那個女人身上。
顧紅,你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厲寒忱按住異常跳動的心,第一次驚覺自己似乎從未真的了解過她,現(xiàn)在他似乎對那個原本毫不在意,甚至厭惡的女人,還產(chǎn)生了復(fù)雜的情緒。
那是什么?
他輾轉(zhuǎn)反側(cè),百思不得其解。
而就在天明之前,不知道是出于補償還是自己的私心,他專門打電話去給負責(zé)顧紅外婆遺產(chǎn)的部門施壓。
而那,其實本來就是留給她的,不是嗎?
厲寒忱收回視線,揉著眉心打算回房補覺。
很快,顧紅抱著小兮坐上了出租車。
嬰兒還茫然的揉搓著眼睛,小肚子處傳來咕嚕咕嚕的叫響。
顧紅這才驚醒自己在給小兮洗漱換衣服吃了奶粉和伊可新,補了維D后,竟然忘了給小兮吃今天的嬰兒輔食蒸水蛋。
在她心中,小兮才是最重要的。
故而,她沒有著急去領(lǐng)取遺產(chǎn),而是先找了家就近商場讓司機停車。
她記得這里有家不錯的嬰兒輔食餐廳,肯定有蒸蛋黃。
可她看著商場里的列表,掃遍了,也沒有找到那家店,想著只能到旁邊先去找個工作人員詢問。
只是走到旁邊超市的工作人員跟前,剛一抬頭,便對上一張許久未見的熟悉面龐。
看清顧紅的一瞬間,那人先驚呼一聲:“夫人?!”
顧紅也難掩訝異:“張嫂?”
她的目光劃過女人肉眼可見蒼老許久的面容,心頭揪痛。
張嫂在舒山北墅工作多年,一直都比同齡人要健康年輕,可是距離自己出獄才沒過幾個月,她便面頰憔悴,仿佛蒼老了好多歲。
顧紅心中震顫,忍不住拉住她的手關(guān)切問道:“你怎么會在這?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不可避免的摸到了張嫂帶著粗繭的粗糙指尖,心中一震。
張嫂聽到這個問題,面色為難,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
而她察覺到顧紅驟變的臉色,趕忙將手從她掌中抽出。
顧紅看著她的模樣,心下猶如明鏡:“是因為厲寒忱?”
張嫂咬唇,心底掙扎著,還是緘默著搖頭:“夫人,抱歉,我違背了對您的承諾,是我告訴的厲先生您的行蹤。”
“都是過去式了。既然你都說了,為什么他還要辭退你?”
張嫂卻囁嚅不語,似乎不愿再提。
顧紅盯著她爬滿皺紋的臉,沒有多想,只是心底難受又愧疚。
“你現(xiàn)在過得還好嗎?”
顧紅努力壓抑住內(nèi)心的激動和憤怒,放緩了語氣。
張嫂點點頭:“雖然不如之前過得自在充裕,倒也能勉強糊口?!?/p>
顧紅稍微放下心來,可垂下眼睫,眸底思緒盤旋。
故而她也沒注意到張嫂眸色一閃而過的閃爍。
“嗚哇!”
驀地,懷中的孩子哭喊起來。
小兮不安分的扭動著,對著張嫂的位置雙手亂動,卻不像之前對顧紅亂抓的動作,而是仿佛在拍打著什么。
顧紅回過神來,忽略了她的異樣,只當(dāng)是餓壞,趕忙在張嫂的幫助下給小兮泡好了奶粉。
小兮的嘴被奶嘴堵住,沒了哭鬧,可也不似之前乖巧,依舊咿咿呀呀的嗡聲叫喚。
顧紅眼神疑惑,張嫂湊近仔細瞧瞧,可剛一貼近,小兮鬧地更歡。
張嫂滿臉尷尬地后退幾步,小兮的聲音才小下去。
顧紅溫聲勸慰道:“應(yīng)該是小兮怕生?!?/p>
說罷,她刮了刮小兮雖然小巧但挺翹的小鼻頭,聲音寵溺:“小兮,這個奶奶幫了媽媽好多,可不能這么沒禮貌。”
她輕聲指責(zé),張嫂當(dāng)即出來打圓場,她彎眼笑道:“小兮還是個孩子,你這么跟她說,她又怎么能聽得懂?”
顧紅也跟著笑,兩人一時間氛圍溫和,只有懷中的小兮不大樂意。
不過這點小插曲也沒浪費太久時間,顧紅塞給張嫂一筆錢便順著張嫂說的位置找到了嬰兒輔食餐廳,在給小兮補餐后匆匆趕去了約定的地點。
等顧紅到的時候,門口已經(jīng)站著一排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等候在前臺。
看著這一排人嚴肅的神情,顧紅一愣。
而看到顧紅的一瞬間,為首之人趕忙上前,笑臉相迎。
“顧小姐,就等您了,這邊請?!?/p>
他笑瞇瞇地抬手,給她指路。
顧紅不免驚訝。
這一排人是在等自己?
她冷嘶一口氣,覺得有些小題大做。
不過她沒有過多猶豫,抱著小兮跟了上去。
“您看看,這是您外婆的親筆遺書?!?/p>
帶頭人戴上白手套,恭恭敬敬地給她捧來一封遺書。
聽到這話,顧紅的手不禁顫抖起來。
外婆的親筆遺書?
她周身的情緒波動,連帶著一雙眼睛也漸漸通紅。
感受到眼前人悲痛的心情,招待室里的人都格外默契地緘默無聲。
顧紅指尖顫著,摸在了那張張牛皮紙上。
說是遺書,可卻足足有十來張,更像是留給她的一封絕筆信。
除了最后兩頁寥寥幾筆寫下有關(guān)財產(chǎn)的安排,前面都在懷念顧紅。
等最后一頁翻完,顧紅已經(jīng)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