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孫家在縣城剛亂起來沒多久的時候,孫老頭就看出來苗頭不對,帶著全家人往外跑了。·8*1*y.u.e`s+h~u¢.\c?o,m-
他在縣城干了幾十年賬房,雖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在賬房這一行里面還是有幾分名聲的,而歷朝歷代賬房一般都是主家信的過的人,也是對主家錢財動向最了解的人,因此消息在普通人中算是靈通的。
當(dāng)他收到風(fēng)聲,發(fā)現(xiàn)縣城里面中等偏上一些的人家都在套現(xiàn)跑路的時候,加上之前張平安父子過去說了那一番話,孫老頭就意識到馬上要變天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或許已經(jīng)來不及了,消息傳到他們這里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滯后的。
但走了總比沒走強(qiáng)。
于是老頭把家里能帶上的值錢的東西全都帶上了,拉上一家人就往外跑。
那時候還沒亂的那么厲害,加上孫家人口眾多,壯丁也多,一般人不敢隨便欺負(fù),倒也安穩(wěn)的往南逃了一段時間。
可因?yàn)閷O老頭一貫就偏心的厲害,孫家人心不齊,因此沒等到府城坐船,孫家便鬧起了矛盾。
首先是孫二叔孫三叔。
其次孫家大房這邊,孫六金的二哥、三哥也非逼著分家,讓孫父把銀子拿出來。
他們十分清楚,根據(jù)孫家的財力是不可能支撐這么多人坐船去南方的,到時候勢必會有人被舍棄,按孫老頭的一貫做派,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兩房。
大房這邊孫二哥和孫三哥估計也懸。
孫老頭和孫父自是不愿意,孫六金也不想分,因?yàn)楸黄牡哪莻€人就有他。
但生死大事面前,孫二叔、孫三叔、孫二哥、孫三哥等人也顧不得什么父子綱常了,擺出了一副不分家就不罷休的架勢。
加上孫四哥和孫五哥隱隱也是默認(rèn)分家的態(tài)度,站到了兩人那邊,不由更加助長了幾人的氣焰。-1?6_x¨i+a′o*s,h?u`o?.*c·o~m¢
孫二哥更是有恃無恐的就那么看著孫父,可見心中怨氣由來已久。
這些事輪不到小輩的女眷們插嘴,四丫只能躲在孫六金背后,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現(xiàn)在挺著個大肚子,沒了娘家人在身邊,唯一的倚仗和依靠也就是自己男人了。
孫老頭狡猾了一輩子,掌控了全家人一輩子,被幾個兒子逼著分家不由氣的直拍大腿,罵幾人白眼狼。
但孫二叔和孫三叔既然已經(jīng)做了這一出,就沒打算改變主意,完全不為所動。
還是孫大哥和孫六金看得清楚,對面幾房人多勢眾,一大家子三十幾口人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講親情的時候了,講了也沒用,還是識時務(wù)者為俊杰,該怎么分怎么分,分家算了。
以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就這樣,孫家便分了家。
孫大哥和孫六金帶著孫老頭和孫父一起,跟二房三房幾家分開了。
但是好巧不巧的,沒過多久,后面眾人又都被同一隊亂軍先后俘虜了,分到了一個俘虜營里。
又因?yàn)閹兹硕加斜P賬的手藝,會算賬,也認(rèn)識字,這正是軍隊中目前極度稀缺的,父子七人便被安排在軍營中算賬,記錄糧食軍械等財務(wù)損耗,以及劫掠來的金銀之物,包括如何按級別分配等。
待遇比一般俘虜要稍微好些,略微多些自由。
再后來隊伍往北走到安縣的時候,亂軍中幾個頭頭意見不合,自己打起來了,場面亂的很。
孫老頭也就趁著這個機(jī)會帶著兒子孫子和家眷跑了出來,直往老林子里鉆,四丫的腿就是那時候碰到捕獵的陷阱被尖銳的竹尖扎到了經(jīng)脈瘸的。?精*武`小\說_網(wǎng)` _無^錯.內(nèi)`容_
第一個兒子也是那時候出生的。
當(dāng)時要吃沒吃,要喝沒喝,又受了傷,本來都以為這個孩子活不了了,誰料最后孩子竟然命大的活了下來,還很健康。
往后幾年,一家人很是過了些苦日子,孫老頭和孫父也在這期間去世了。
中間四丫因?yàn)樯眢w營養(yǎng)不夠,懷了幾次孩子都流產(chǎn)了,人被消耗的非常憔悴。
好在孫六金對她還過得去,除了偶爾氣急了愛發(fā)脾氣吼吼她,并不苛待她,也會想盡辦法弄些吃的,改善家里的伙食,盡心教導(dǎo)孩子們。
不得不承認(rèn)的是,孫六金很有些心眼,很精明,但孫大哥也不傻,孫父去世后,兩人因?yàn)橘Y源分配的問題鬧掰了,后來也不再走動。
世道太平些后,兩家人就都出了山,重新到城里謀生。
那時候各處都死了不少人,百廢待興,讀書識字的人是香餑餑,他們想謀份生計不難,但工錢給的不高,糧價卻高的驚人,想活好是真的不容易。
孫六金一個人的工錢養(yǎng)全家,過得很不寬裕。
而且還時不時的得買些紙墨給大兒子練字,就更剩不下錢了。
他一直堅信戰(zhàn)亂只是暫時的,以后還是讀書人的天下,所以不想耽誤了大兒子,一直有親自教導(dǎo)孩子讀書認(rèn)字,有條件的時候也會力所能及的買些紙墨讓孩子練習(xí)。
不得不說,就這份遠(yuǎn)見還是挺讓大丫佩服的。
“讀過書的人就是不一樣,這要是讓你想,你肯定把買紙筆的錢留下來買吃的了”,大丫語氣贊嘆道。
徐氏也搖搖頭笑了,“四丫打小就好吃,心眼也不多,她哪兒能想到孩子的前程那么遠(yuǎn)的事啊,這教導(dǎo)男娃的事還是得看家里男人,她只要把女兒教好了就行了!”
“是啊,叫我說這樣也挺好的,一個家里有一個聰明人就夠了,我看四妹夫就是個心里有成算的,現(xiàn)在好了,你們回來了,有家里幫襯著,四妹夫又有本事,以后孩子讀書上學(xué)這些都不是問題”,大丫欣慰道。
“我還是命好”,四丫聞言自己也笑了,又道:“我之前還老擔(dān)心著你們,現(xiàn)在看到家里變化這么大,真跟做夢一樣。”
“這一切都托了你小弟的福了”,徐氏聽后驕傲的挺了挺腰。
又突然想起來什么,“對了,既然孫老頭和親家?guī)讉€都已經(jīng)死了,那孫家歸還回去的家產(chǎn)你們分了沒有?我可聽說孫老大回來衙門辦了這事了?”
四丫搖搖頭:“我們還沒來得及問大哥呢,娘,你不知道,剛才我不是說了嘛,現(xiàn)在我們兩家都不咋走動了?!?/p>
說著又嘆一口氣:“唉,說來說去還是戰(zhàn)亂那幾年為了口吃的鬧的,六金跟他大哥兩人經(jīng)常爭的臉紅脖子粗的,也動過手,后來鬧掰了,關(guān)系僵了,索性就沒走動了,這說起來也好幾年了,如今他大哥在安縣衙門里謀了個外缺,有什么消息比我們靈通,但他也不會告訴我們?。 ?/p>
“說到底都是姓孫,要能緩和下關(guān)系是最好了!”大丫聽得搖頭,這時代獨(dú)木難支,和親兄弟關(guān)系鬧僵了傳出去也不好聽。
四丫有些委屈:“孩子他爹都主動找他大哥講和好幾次了,可他大哥不聽啊,我們有什么辦法,算了,后面再看吧!”
“今時不同往日,有小弟在,孫家大哥態(tài)度肯定會有所不同的,到時候你們也別盛氣凌人的,找個臺階讓雙方下,講和了也就好了,起碼維持個面子情”,大丫勸道。
“家里的事都聽孩子他爹的,等晚上回去我跟孩子他爹說說”,四丫最大的優(yōu)點(diǎn)就是聽勸,聞言順從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徐氏聞言摸著四丫的頭直嘆:“看樣子這門親說的還不算壞,你也是傻人有傻福了,戰(zhàn)亂那些年下來,咱們村都死了多少人了,你們一家好生生的就可以了,何況還兒女雙全?!?/p>
“娘說的是,日子是苦了些,可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還是挺知足的”,四丫笑道。
娘幾個聊的很溫馨。
大丫也把他們這些年的經(jīng)歷細(xì)細(xì)說了。
等快到飯點(diǎn)了,四丫幾個準(zhǔn)備出去入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倆孩子不知什么時候在一邊吃了一肚子糕點(diǎn),小肚子都鼓鼓的。
大丫不由輕拍了拍自己腦袋,懊惱道:“瞧我,說話都說忘了,倆孩子糕點(diǎn)一塊接一塊的往嘴里喂,不知不覺的竟然吃了這么多,我都沒發(fā)現(xiàn),怪不得這么安靜呢,可別撐壞了。”
四丫幫倆孩子揉了揉小肚子,不在意道:“大姐,沒事兒,小孩子好動,一會兒就消食了?!?/p>
“那你可得記著點(diǎn),待會兒入席再別給他們吃東西了”,大丫囑咐著。
“哎,行”,四丫應(yīng)道。
“待會兒讓他們倆跟著瘌痢頭和小魚兒他們?nèi)ネ嫒ィ謇锼奈鍤q的小娃娃挺多的”,徐氏慈愛的摸了摸倆外孫。
母女幾人一起出去的時候,有徐氏和大丫在身邊,四丫明顯自信了很多。
孫六金在不遠(yuǎn)處也紅光滿面的跟身邊人攀談,這些人以后都是能用的上的人脈。
張平安至今還記得四姐夫那一手出神入化撥算盤的本事,自然而然的就想安排個適合的差事給他,也算是為衙門招攬人才了。
四丫和孫六金聽后都?xì)g喜的很,能進(jìn)縣衙做事那可是夢寐以求的,既體面工錢油水又高,活兒對他來說也算輕松。
孫六金是個會做人的,不想表現(xiàn)的太諂媚,便暗自讓幾個孩子多和張平安親近親近,都說外甥像舅,只要幾個孩子討了張家人歡喜,以后前途就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