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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不對!

今日壽宴,比之先前宮宴的規(guī)模更大。進了宮門后,也不見什么熱鬧嘈雜的動靜。

傅翊轉(zhuǎn)眸,瞧見的盡是一個個小心行事的人,連笑模樣都不敢露。

太子乃是嫡子。

太子死訊傳來后,皇后為此都病了一場。眼下她的壽宴,眾人又怎敢表露出輕松之色呢?

“那是……?”人群中漸漸有了聲音。

他們轉(zhuǎn)頭,盯住了那頂粉頂?shù)能涋I。

“還能是誰?”旁邊的人小聲道,“你瞧一旁肩輦上坐的是什么人?”

“哦,那想必是郡王妃了?!?/p>

“從前只丹朔郡王一人得殊榮,如今連他的妻子也跟著換上了軟轎,而不必在宮中靠雙腿行走?!?/p>

有些繼承了爵位,如今已然落魄的人,忍不住暗暗搖頭,難掩眼中的羨慕嫉妒恨。

“郡王,陛下有請?!睂m人來到了傅翊面前,躬身道。

傅翊回頭看了一眼軟轎。

那丫鬟就與鄒媽媽一起,走在轎子旁。

隨即他回過頭,淡淡應(yīng)了聲:“嗯,勞煩引路?!?/p>

宮人連稱“不敢”,這才轉(zhuǎn)身帶路在前。

這邊的動靜自是又引得一些人艷羨不已。

才踏進宮門,便被陛下請走了。何等待遇??!

傅翊這一走,吳巡卻高興不起來,他趕緊又往轎子靠近了一步。

那日主子的意思很明顯了……郡王妃就等著今日跑呢!

眼下主子不在,他得替主子盯緊些。

“請諸位夫人小姐,隨奴婢往這里走?!睂m人高聲道。

女眷與男子是分列而坐。

鄒媽媽將人從轎子里扶下來,頂著周圍人艷羨的目光,當先跟上了宮人。

“來這里坐?!闭褜幑髟诓贿h處招手。

一行人走近,還未落座呢,昭寧便親熱地一把抓住了手,笑道:“宴會還有好一會兒才開始呢,走,我?guī)闼南罗D(zhuǎn)轉(zhuǎn)?!?/p>

“宮里大得很,上回你來赴宮宴時,到底還沒有這樣熟,不便帶著你四下玩兒。”

昭寧公主帶動著她往前走了幾步。

吳巡忙要跟上,卻被昭寧公主喝?。骸白鍪裁??女兒家說話。怎能叫你聽了去?”

吳巡皺眉。

但轉(zhuǎn)眸見到那丫鬟并未跟上,而只是鄒媽媽跟了過去。

吳巡便頓住了腳步。

昭寧公主提了提裙擺,帶著人從殿中消失。

而吳巡抬手招來了一個小太監(jiān),與他耳語幾句,拍拍肩膀道:“去吧。”

無非是覺得宮中何等森嚴,主子伸不進來手,也就不能時時盯著。

吳巡心下輕哼,他自有辦法。

這廂,昭寧公主聽見了背后傳來的疑問:“你……不是喜歡丹朔郡王嗎?為何還要這樣來找我?”

昭寧公主神情凝了凝,隨即羞澀笑道:“是,瞞不過郡王妃。但今日……”

她轉(zhuǎn)過頭:“是梁王哥哥托我來幫你的。”

*

與此同時,傅翊已經(jīng)拜見了皇帝。

皇帝為他賜座,無奈嘆道:“朕聽聞先前梁王來府上驚著了玉容,后又抓著個刺客,口口聲聲說是你派出的……”

皇帝停頓片刻,道:“朕自然不會信。這是何等拙劣的誣陷??!”

“朕也教訓了梁王,讓他不要什么話都聽……”

皇帝說著,命人取兩杯茶來:“你二人飲過此茶,握手言和可好?”

傅翊這才抬眸看向了殿中的另一個人,正是梁王。

“是梁王主動與陛下提起的這些事吧?”

皇帝接聲:“是,但他并非是告你的狀,只是請朕為他拿個主意,判個真假?!?/p>

傅翊先朝皇帝又行了一禮,而后才接著問梁王:“梁王是恨不能我去死?”

皇帝勃然色變:“傅翊,這是何話?”

“否則梁王怎會挖空心思,將我的腳步牽絆在此?此時,我想想,昭寧公主應(yīng)當已找了過去,準備將我妻子帶離人群,再偷梁換柱,送出皇宮?”

“我愛妻如命,梁王此舉,不是要我的命是什么?”

梁王眼皮一跳,表情沉了沉,心中暗罵傅翊該死,一雙眼可怕得很!

“本王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傅翊一拂衣袍:“好,那便請陛下為臣做主。”

“你簡直是胡攪蠻纏!本王今日還欲你言和,你卻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本王……”

傅翊:“好,梁王不認無妨。若是抓個現(xiàn)行,怎么是好?”

梁王面色更怒。

連皇帝也看出不對,厲喝一聲:“到底怎么回事?說話!御前還敢欺君嗎?”

傅翊依舊看著梁王,問他:“梁王是不是以為我在宮中調(diào)動不了任何人手,便攔也攔不住了?”

皇帝抬手扶額,面色晦暗不明:“懷晏,你前兩日問朕借人,便是為的今日?”

傅翊躬身答道:“并非是有意欺瞞陛下,只是那時多是猜測,而不敢坐實。若今日梁王不這樣行事,臣也不會在御前告他一狀。”

梁王的臉色終于是繃不住了。

他道:“本王是有此意,又如何?本王只是覺得這般女子,跟著你這樣的人,實在不值當?!?/p>

傅翊直起身,一扯嘴角,眼底隱隱有火光躍動。

“梁王以為自己是在救人,又怎知不是害人?”

梁王皺眉:“怎么?你還要問罪你的妻子?此事她可一無所知……”

傅翊嘴角抿緊,指尖輕顫。

梁王輸了。

卻為何仍不覺快意?

反而有那源源不斷的憎惡與火氣,直往上奔騰。

“夠了!”皇帝厲喝一聲,“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太叫朕失望了?!?/p>

皇帝瞪了梁王一眼。

傅翊平了平情緒,躬身再拜:“陛下,恕臣告退?!?/p>

“朕知曉你急著去尋郡王妃……去吧?!?/p>

傅翊走了出去。

而后一只杯子擦著梁王的臉被砸落在了地上。

“混賬!你前些時候與朕提起,為你嫡母舉辦壽宴,以撫慰她喪子之痛。朕還當你是終于了了心結(jié)了……”

“原來是打的這般主意!”

“你瘋了!你怎么會想到,要將傅翊的妻子拐走!”

“你一直不肯娶妻,卻是瞧上了別人的妻子嗎?”

罵到前頭,梁王都還一聲不吭。

罵到這句,他才跪了下來:“父皇看錯了兒臣,兒臣豈是那樣的人?”

“你放屁!”

“父皇難道不覺得傅翊可怕嗎?他如何知道這些的?連我將此事托付給昭寧去辦,他都清楚……”

“用腦子?。∧闫獠缓?,除了昭寧,哪個與你親近?”

梁王被罵得噎住。

“今日之事,不宜鬧大,你便留在此地反省?!被实劾淞四?。

“父皇,不可,傅翊小心眼兒得緊,只怕他過去要怪罪到他妻子身上……”

“你還操心這個?”皇帝往外走,“大不了朕給他再換一個妻子?!?/p>

梁王氣得一拳擂在柱身上。

宮人連忙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前來勸。

梁王面色難看,冷笑道:“有時候真覺得這日子沒意思……”

“哎喲,殿下快快住嘴吧?!?/p>

怎么辦。

梁王用力閉了閉眼。

“梁王以為自己是在救人,又怎知不是害人?”

那聲音猶在耳邊。

傅翊這人,真如妖魔。

*

傅翊出來后,并未急著往那邊去。

他的郡王妃,油鹽不進。

他該如何待她?

如何處置她?

那念頭,來回從腦海中盤旋。

自從成年后,傅翊便再沒有過拿不定主意的時候。

但今日就是遲遲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算了。

干脆處置了武寧侯府吧。

她不想做郡王妃,那便不要做。

傅翊不知不覺地叩緊了牙關(guān),直到一聲怯怯的女聲喚住他:“郡王?”

傅翊身邊的人立即將那女子一攔:“站??!”

女子只好停住,柔聲道:“見過郡王,我是玉容的好友啊……”

傅翊分了點目光給她:“周云芙?”

周云芙喜不自禁:“正是,正是,郡王記得我?”

“周姑娘還不進去?”

“我有話想和郡王說?!?/p>

周云芙這些日子是氣病的,眼看太子沒了,昭寧公主也沒工夫搭理她了。

今日入宮赴宴,偶見郡王妃都是坐軟轎的待遇,她心中再也按不住了。

不等傅翊拒絕,她大聲道:“我有個很重要的秘密要告訴郡王!”

傅翊用力捏了捏指尖,眼底的陰翳之色被藏得很好。

“過來,說吧?!?/p>

周云芙被放到了面前,她湊近些,好叫傅翊聞見自己身上的氣味。

緊跟著強壓著心情,苦起臉,用極低的聲音道:“我實在不想郡王這樣被蒙在鼓里,這對郡王何其不公……”

“玉容她,她其實在進郡王府之前,有一個情夫?!?/p>

周云芙說完,極其期待地等了會兒。

但什么聲音也沒有。

是太生氣了吧?是吧。

周云芙抬頭去看。

傅翊氣笑了。

周云芙看著他的笑有些愣神。

這是……不信嗎?

“我知道了?!备雕吹纳袂楹芸鞖w于了一片平淡。

他越過周云芙往前走去,一邊低聲交代了身邊的人一句話。

說的是什么話,周云芙聽不清。

只是在傅翊走遠的時候,一個人朝周云芙走來:“請?!?/p>

周云芙想了想,也是,這樣的秘密,肯定要私底下細細問的。

她立即跟著走了。

周云芙就這樣被領(lǐng)著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周云芙感覺到了不對勁:“這是……這是去哪里???”

身邊的人一聲不吭。

周云芙忍不住害怕起來:“郡王是不信我的話嗎?我……”

“噓,閉嘴?!?/p>

周云芙掐緊了手指。憑什么啊!憑什么郡王那么寵愛這樣一個女人,竟然不信她的話!

*

壽宴仍未開始。

昭寧將一套宮人的衣衫遞了過去:“來,換吧。”

對面的人卻頓住,道:“不必換?!?/p>

“不必?”

這對話就進行到這里,一陣緊密的腳步聲近了。

門外的人道:“將門都打開!”

隨即有手下應(yīng)和:“是!”

然后一扇扇門被踹開。

咚。

咚。

一聲比一聲更近。

一聲比一聲更具壓迫感。

昭寧公主趕緊走過去打開了他們這扇門,拿出公主的架勢問:“大膽!本宮在此,豈敢冒犯?”

“臣等也是奉命行事?!?/p>

“奉的誰的命?”

這邊對峙了沒一會兒,吳巡先到了。

他抬頭看向郡王妃:“您要到哪里去?”

“我只是與昭寧公主在此地說說話。”

吳巡無奈搖頭:“何必呢?何必鬧到這一步呢?”

“……”

“還不肯認?梁王的謀劃怎么瞞得過主子?主子馬上也到了?!?/p>

傅翊遲兩步進門。

他先看著昭寧公主,輕描淡寫道了聲“冒犯”,而后越過她,朝里走去。

昭寧公主緊張地掐住了手指。

不是別的,她怕傅翊因此而對她產(chǎn)生惡感。

角落里,有人低低喚了一聲:“主子?!?/p>

吳巡“啊”了一聲:“木荷?”

木荷神色復雜。她如今跟著昭寧公主了……沒想到今日還能再見丹朔郡王。

可丹朔郡王的目光,便是連半點也不肯分給她。

從他進門,他就這樣,一直地,一直地,只注視著郡王妃。

“準備換這身衣裳走?”傅翊捏起衣領(lǐng)一角。

他笑了下:“我實在有些生氣?!?/p>

“郡王生的哪門子氣?”對方伸出手來抓他的腕子,似是安撫之態(tài)。

就在碰上去的時候。

傅翊瞇起眼,一下將她甩開:“不對?!?/p>

吳巡:“什么?”

“將那個丫鬟帶上來?!?/p>

吳巡一頭霧水地照辦。

傅翊立即伸手摸到對方臉上。

這一幕看得昭寧公主和木荷都咬緊了牙。

但下一刻。

那張臉皮竟然輕而易舉地撕了下來。

“?。 敝車娜巳滩蛔◇@呼。

那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這個人,不是她,也不是秦玉容。

吳巡傻了眼:“這、這誰?。俊?/p>

傅翊轉(zhuǎn)頭再重新看向身邊的郡王妃。

這個人……亦不是她。

傅翊環(huán)視一圈兒。

數(shù)張面孔,熟悉的,陌生的,……似乎再找不出一絲屬于那個少女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