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嬤嬤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韓嬤嬤去哪里了,反正是徹夜未歸。
有人看見她跑了,有人看見她一頭栽進了護城河里去了!
反正她人是消失了!
一個宮女的消失不會有絲毫的波瀾。
只要朱徽媞不追究這件事,那這件事就不會有人多過問一下。
朱徽媞不會追究這件事。
她在宮里被下人欺負慘了。
娘進到了冷宮,她這個先帝的女兒現(xiàn)在還有一個公主的封號。
如果封號沒有,人能活的好也就算了。
問題是臣子把她當成了一個棋子。
當棋子也就算了,歷朝歷代以來,那么多公主,又有幾個公主能完完全全的決定自已的婚姻大事呢?
決定不了也就算了!
如今的現(xiàn)狀是選駙馬這個體系養(yǎng)活了太多的人。
宮里的管事也好,宦官、宮女也好,都是屬于受益的人。
這群人,把公主出嫁這個事情當作了生意。
所以,自打要給朱徽媞選駙馬的消息傳開,宮里那些宮女都想往朱徽媞身邊靠,能吃一口就吃一口。
不能吃也要拿點好處。
像韓嬤嬤這樣的人不僅僅是想吃一口,是想出宮,是想握著公主的產(chǎn)業(yè),是想一口吃個大的。
這一套有流程,有案例!
這一套已經(jīng)試驗過了很多次,很好用。
可這一套碰到了余令這個另類,誰敢張嘴,就永遠閉嘴。
所以,余令根本就不在乎韓嬤嬤去了哪里,跑就跑了吧,歸化城太苦了,情有可原。
韓嬤嬤跑了,余節(jié)來了!
余節(jié)現(xiàn)在多了一個活,他要負責朱徽媞的起居。
他都不知道大哥為什么要安排這么一個活給自已。
可大哥的話他又不敢不聽,犟嘴的話還沒出口大耳光子就扇過來了!
長兄如父!
莫說這是在外面,就算是在家里照樣抽。
大哥抽完了老爹過來繼續(xù)抽,一句你哥是狀元,你不聽他的你聽誰的,讓來財狀告無門。
在家里,學(xué)問高的人那就是天!
如今家里的天發(fā)話了,自已必須要照顧好京城來的貴客。
這貴客多貴來財沒看出來,只覺得像個逃難的一樣。
“我叫余節(jié),屋子里缺什么你就告訴我,能搞到的,我盡量滿足!”
朱徽媞害羞的點了點頭,她現(xiàn)在其實什都不缺。
因為她是知情人,她知道眼前之人現(xiàn)在是誰,今后又是誰!
“令節(jié),令節(jié),三國曹植《武帝誄》里有\(zhòng)"令節(jié)不衰\",這是贊頌人高潔的品德.....”
望著跑開的朱徽媞,來財郁悶道:
“唉,這么大的一個人了,怎么這么容易紅臉,這還大戶出來的呢,連五月都不如,一點都不大方!”
“來財來財,明日你去騎馬么?”
望著大大咧咧的肖五,來財沒好氣道:
“有外人在,你就別喊我的小名了,你得喊我的大名,知道么?”
“就你金貴,來福我不也一樣喊!”
“算了算了,我跟你這人較勁做什么,肖大人,你現(xiàn)在是管家,你看看這院子還缺什么,你吩咐,我去做!”
“缺…缺幾只雞吧!”
“這個你別想了,你想了我也做不到,真想要,等到入秋以后吧,雞,我是搞不到,狗要不要?”
“可以!”
余節(jié)嘟嘟囔囔的走了,一想到明日還要教貴人騎馬,他覺得大哥是真把人當驢使喚。
自已最忙,偏偏找自已。
來財走了,陳默高來了。
如今的陳默高頭發(fā)已經(jīng)長起來了,有了頭發(fā)的他少了光頭時候的兇悍之氣,多了些許的文雅。
“小木匠還好么?”
“大膽!”
“光頭,來,額跟你社個話!”
陳默高聞言拔腿就跑,這話也就肖五敢這么說!
問題是他敢這么說自已也不敢聽,太折磨人了!
還說話呢,傻子才去跟他說話,按住了跑都跑不了。
“你跑什么,我有錢,我真的有錢……”
樓上的朱徽媞笑的肚子疼,她不明白好端端的為什么和錢扯到了一起。
陳默高走到大街上,望著干凈的街道他第一念頭就是長安,長安也是這么干凈。
余令似乎對干凈有著特別的執(zhí)念。
不光干凈,這里也越來越像長安。
長安的治理是外松內(nèi)緊,網(wǎng)格化治理,這里也是,看看那夾著棒子在街頭巡邏的人就知道了。
他們定然就是什么負責人。
看了看那些鋪子,陳默高心里有些羨慕。
別看現(xiàn)在門可羅雀,等數(shù)個月之后,這些鋪子就能賺錢了!
去了余令的住所,陳默高忍不住道:
“還有空鋪子沒?”
“哎呦,陳大人睡醒了?”
陳默高端起余令的茶壺,一飲而盡,沒好氣道:
“問你話呢,還有空鋪子沒?”
“別想了,這一次朝廷戶部沒給錢,這些東西早就分完了,功勞高的有屬于自已鋪子,功勞少的,幾個人合伙分一個!”
“又是什么集體制是吧?”
余令笑了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店鋪這方面余令沒做太多要求,但是土地一定是的。
雖然后面會出問題,但人生在世本來就是一個解決問題發(fā)現(xiàn)問題的過程。
當階段最好的就是最實用的。
先把當下做好,后面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余令都不知道自已走的路對不對。
“朝堂如何?”
“朝堂沒變化,但兵部和戶部恨你不死,已經(jīng)有人在列舉你的罪狀了,這次回京你就會感受得到。”
余令笑了笑,跳開這個話題道:
“蘇懷瑾圓夢了沒?”
“圓個屁的夢,東廠是在錦衣衛(wèi)的基礎(chǔ)上成立的,錦衣衛(wèi)里有本事的都被掐苗子去了東廠,養(yǎng)老的人比干事的人都多!”
陳默高嘆了口氣:
“蘇懷瑾他低頭了,覺得無趣了,也不想爭了,去遼東了!”
余令沒想到蘇懷瑾還是去了遼東,心里的那道坎只是外人看不見罷了,其實他還是釋懷不了。
“再忍忍,等我!”
陳默高心里也難受,現(xiàn)在做夢還是能夢到死去的兄弟在喊著救救他。
“我猜的沒錯,你果然是要對林丹汗下手,我雖然不明白你為什么要繞這么大的一個圈子,但我不如你是真的!”
“郭御史是魏忠賢的人對么?”
陳默高點了點頭,輕聲道:
“不瞞著你,如今以浙派官員為首的諸多派系官員都和他站在了一起,他們在隱忍,在等著對給對手致命一擊!”
“要快了是么?”
“快了,我估計今年結(jié)束后就開始了,我知道你和錢謙益關(guān)系好,告訴他,別摻和,摻和進來了會死人!”
“我會死么?”
見余令開起了玩笑,陳默高無奈道:
“劉廷元是浙派魁首,他帶著一幫子人幫你說話,你這次入內(nèi)閣就是他們!”
“這么厲害?”
“朝堂沒有快意恩仇,每一步的后面都是步步為營。
他們先放出推薦你為三邊總督的消息,然后借坡下驢壓了葉向高等人一頭!”
“我是真的沒有和他們走到一起!”
陳默高笑了,斜著眼道:
“我信,問題是葉向高他們不信啊,我不說了,這幫子人在羅列你的罪證呢!”
“我這么好的一個人有啥罪證?”
“你跟我說有屁用啊,你得去跟他們說,他們說你有罪,你必然有問題,清流么,捕風捉影的事情那也是為國為民!”
“如果啊,我說如果我把葉閣老打了會如何?”
陳默高又笑了,覺得不好,憋著笑道:
“等著吧,你會比街邊的狗屎還臭,就算你什么事都沒做,他們也能編排出來!”
“我要打汪文言!”
陳默高點了點頭:
“這靠譜,他也入了內(nèi)閣,也正是因為他入內(nèi)閣了,惹的很多進士意見很大,礙于他后面有人,眾人不敢招惹!”
“大明第一布衣?。 ?/p>
陳默高嗤笑道:
“這你都信啊,不是正兒八經(jīng)考上來的,只能宣揚這些虛名。
殊不知,名頭越大,得罪的人越多,這不是打那些寒窗十年學(xué)子的臉,是打了所有讀書人的臉!”
“如今看似的尊榮只不過是烈火烹油罷了!”
陳默高把最后的一點茶根吸溜完繼續(xù)說道:
“我建議你別搭理他,東廠那邊已經(jīng)盯上他了,一旦東廠出手第一個要辦的就是他,扳倒他,就能扳倒一群!”
余令望著自已空蕩蕩的茶壺出神道:
“你的建議我心領(lǐng)了,東廠辦事太粗糙了,做了好事也會被人罵,這次我給他們打一個樣,這次我要讓葉向高辭官!”
陳默高聞言打了個哆嗦!
說來說去,這汪文言反而成了棋子,真正過招的還是余令和那些個主要的閣臣。
陳默高興奮了。
“令哥,咱們明日就回吧!”
“滾蛋!”
余令站起身,對著陳默高繼續(xù)道:“城中的鋪子你別想了,河邊倒是有一大片荒地可以商量,你要不要?”
“多大?”
“二百多畝!”
“這么一點,不好是吧!”
“嗯,不好,八月洪水來臨容易淹,如果花錢找人把河道搞好,這塊地將是這歸化城附近最好的一塊!”
陳默高思量了片刻,笑道:
“那還說什么呢,我愛馴服河流,河道治理我比你有經(jīng)驗,這玩意就像女人,你得用錢一次性砸到位,然后它就乖了!”
兩個人左搖右晃的走上的街頭,彼此都享受著肆無忌憚的自由。
……
如陳默高所言,在另一邊的京城,有臣子已經(jīng)在羅列余令的罪狀了!
他們相信無官不貪,所以先從貪污受賄開始。
這些人很有門道,第一個查的就是余令的鄉(xiāng)試,查余令在考試的時候和哪些官員有過接觸。
這一查,直接把袁萬里和林不凡的同窗給查了出來。
當初,這兩人可是寫信拜托這些人對余令照拂一二!
有了這些,眾人像是聞到腥味的貓一樣全都撲了過來,開始查會試!
矛頭直指退休離任的劉敏寬!
吏部也沒閑著,吏科給事中劉宏化開始帶人查余令的俸祿。
當把余令近五年的俸祿統(tǒng)計出來后劉宏化臉色大變,趕緊道:
“停停,這個事不能查了,不能查了!”
“為什么??!”
劉宏化咬著牙道:“吏部已經(jīng)五年沒給人發(fā)俸祿了,這事再查下來,我們就是失職之罪!”
左諭德繆昌期也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后趕緊道:
“不能查這個了,再查下去,我們吏部倒欠他一筆錢!”
眾人一愣,咋覺得這么別扭,朝廷欠臣子錢?
魏忠賢知道這些人已經(jīng)在查余令了。
在他管轄下的東廠卻如一只狩獵的貓一樣靜靜地蜷縮了起來。
“千歲,要不要幫余大人一把!”
魏忠賢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
“去,把我們知道的消息再給這些蠢貨漏一點,比如余大人的戶籍問題.....”
說罷,魏忠賢才望著說話的嚴立恒道:
“嚴大人,咱家知道余大人對你有恩,但別忘了咱們是在為誰做事!”
嚴立恒咬著牙道:“千歲,小的愚鈍!”
“愚鈍啊,咱家就掰碎了喂你嘴里,聽好了,咱家這是在未雨綢繆!”
“千歲,是陛下的意思么?”
魏忠賢眼里的兇光一閃而過,嬉笑道:
“大人啊,你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未雨綢繆么,咱家這是提前為皇帝考慮 ,明白么?”
“明白!”
望著嚴立恒退下,魏忠賢笑了笑,低聲道:
“嚴大人不適合干這一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