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處斬?
大殿之上,被馬帥一個眼神所震懾的一眾鬼神先是一驚,隨即便相互對視了一眼。
那眼神之中,除了驚愕之外,還帶著幾分的共同的疑問。
眼前這幾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沒本事的,可這言行,莫非是瘋了不成?
先不說這哪里來的奇葩規(guī)矩,就他那勞什子令印,有幾個人識得?
那所謂的規(guī)矩,更是離譜,不躬身迎送,便要當場處斬?
發(fā)瘋也不看看這是哪里,這里是江安城!
就算是大魏神朝天宮的天帝來了,都不敢說出這種話!
還有,天庭正神是個什么東西?
天庭,天庭,一聽就是一個類似神朝天宮的東西?
幾乎是一瞬間,一眾鬼神就通過眼神,達成了共識。
眼前之人,說的冠冕堂皇,但是歸根結底,不過是妄想取代大魏神朝天宮的瘋子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本來還因為直壇四將莫名出現(xiàn),略顯緊張的氛圍,頓時一松。
當即便有人大笑開口道:
“本來還以為這北極驅邪院,叫出這么大的名號,還有些能耐?!?/p>
“如今看來,不過是一群異想天開的瘋子。”
說著,他將陳年上下打量了一番,盯著陳年腰間的令印,往地上啐了一口,不屑的道:
“就憑這破木牌子就想讓老子躬身相迎?我看你是還沒睡醒?!?/p>
“還不躬身迎送者皆處斬,就憑你?”
“還是憑借這四顆老幫菜?”
“小子,奉勸你一句,趕緊把你這身上衣服扒下來,雙手奉上?!?/p>
“或許社伯大人看在你識相的份上,能夠親自享用你?!?/p>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頓時為之一寂。
一眾妖鬼目光齊刷刷的向開口之鬼看去。
連直壇四將身形都為之一僵,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們本以為飛天八將遇到的那幫鬼物已經(jīng)夠離譜的了。
畢竟,鬼見得多了,妄稱天帝的,那還是頭一個。
萬萬沒想到,這里竟然還有更離譜的。
另一邊,那青年社伯同樣是身形一僵,隨即惡狠狠的看了那鬼物一眼。
那鬼物看到社伯望來的目光,渾身一冷,自知失言,非常明智的閉上了嘴巴。
另一邊,社伯被惡心了一下,心中怒火更盛。
他顧忌陳年的實力和直壇四將出現(xiàn)的方式不假。
可不代表著他能忍得下馬帥口中之言。
那鬼雖然出言粗俗,卻是話糙理不糙。
憑借著一個無人識得的破木牌子和一個北極驅邪院的名頭,就敢讓他躬身相迎?
這不是挑釁,這是赤裸裸羞辱!
今日若是不拿個態(tài)度出來,等到族中援手來到。他這社伯也算是做到頭了。
族中給他這個位置,是讓他充當對外門面,不是讓他吃干飯的!
這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呢!
特別是這種天下大變的關鍵時刻,若是被外人知道,只會認為王家好欺!
在這里干等著,落了口實,就算將眼前幾人碎尸萬段,他這條命都保不??!
那華服青年目光陰冷的看著陳年和直壇四將,一字一句的道:
“本君不管你們來自何方,有何本事!”
“敢在本君廟中撒野,今日,你們休想活著出去!”
怒火中燒,社伯卻是理智未失,對方敢找上門來,定有所恃。
他目光環(huán)視,掃過大殿妖鬼,冷聲道:
“何人替本君將這狂徒拿下,這廟中偏殿,本君許他一個位置!”
然而,他目光所過之處,一眾妖鬼卻是紛紛噤聲。
甚至連帶著那王家子弟都不例外。
能在江安城混下去,在場一眾妖鬼邪祟,誰都不傻。
他們之所以敢對陳年冷嘲熱諷,那是因為天塌了,有個高的扛著。
王家的面子丟了,自然由王家自已去找回。
自已出聲壯壯聲勢也就罷了,真要出手,就對方的那一身裝扮就不是自已能夠碰瓷的。
何況大過年的,敢來找王家的麻煩,豈是自已能夠惹得起的?
死了,那可真就白死了。
見無人回應,青年頓時知曉是怎么回事。
他有心發(fā)火,但是想想等下或許還需要這些妖鬼拖延時間,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另一邊,陳年對那妖鬼之言,恍若未覺,面上古井無波。
但直壇四將,卻是沒那么好的脾氣,他們看向大殿的目光中,盡是憤怒之色。
法官佩令出入,代表的是什么,他們比誰都清楚。
法官受辱,那后果,別說是這些茍活人間的妖鬼,就算是那天下都城隍當面,都承受不起。
若非是還黑律森嚴,陳年未曾下令,這滿殿鬼神,想死都難。
雙方無言,?場面一時靜的有些可怕,唯聞那江安刺史俵文之聲,不絕于耳。
直到陳年眼中似有畫面一閃,隨即,牙齒輕叩,黑書凌空,一道古井無波之聲響徹大殿:
“貧道時間有限,黑律當前,本來還想給你們一個痛快?!?/p>
“沒想到,你們竟然如此大膽,竟敢辱及正令?!?/p>
“看來貧道平時,還是太過低調了些?!?/p>
“既然如此,那貧道就成全你們!”
“直壇四將聽令!”
“喏!”
四將聞聲神色一肅,躬身聽令。
“分陰陽,截鬼路!”
“人鬼分離,陰陽兩隔!”
“封城!”
“封城?”
此言一出,那青年社伯面上先是一冷,隨即便是一喜。
江安城這么大的地方,上方陽氣匯聚,如同烈陽。
想要封城,豈是那么簡單的事情?
只要他們一動,族中立馬便會得到消息,第一時間趕過來。
然而,他念頭剛起,便發(fā)覺周圍似乎有些不對。
這感覺,似乎是...
“法界??。 ?/p>
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的青年社伯渾身一顫,眼睛頓時瞪得渾圓,這環(huán)境他再熟悉不過了。
占據(jù)一道,作為首府的江安城,那陰土早已成了一方法界。
下一瞬,他的目光便被四道身影所占據(jù)。
玄炁流行,清輝朗照,火光金色之中。
那平平無奇的四道身影,顯化威光耀空,迸發(fā)神輝煊赫。
僅僅是看上一眼,社伯便覺雙目劇痛,神魂欲焚。
劇烈的痛苦之中,有淡漠聲音響起:
“天蓬天蓬,萬神之宗。天地日月,水火雷風?!?/p>
江安城,社伯廟。
數(shù)百畝的廣場之上,江安刺史那冗長的俵文已接近尾聲:
“惟神廣扇威靈,劃開聲勢?!?/p>
“俾犯境者,望飛鳥而自遁。此滔天者,聽唳鶴以虛聲?!?/p>
“今來古往,永無川竭之因;萬歲千秋,莫有土崩之勢。”
“致祭于社伯,神其聽之,無易我言...”
溢美之言娓娓落幕,刺史將俵文放在火盆中引燃,并親自點上了三支清香。
“拜社伯~”
伴隨著儀官一聲唱禮,刺史當先下拜。
無數(shù)香火燃起,民愿匯聚之下,引得陽氣翻涌,祥光滿天。
看到這一幕,廣場之上,頓時一片驚呼,隨之更加洶涌的民愿升騰而起。
那出自王家的儀官看著這一幕,嘴角不由掛上了一抹笑容。
族中那些老家伙,終于想開了,這才是江安之主應有的威儀!
只是略施手段,就引得這些愚民的香火比往常旺盛了數(shù)倍不止。
若是早日如此,集中力量供奉一尊社伯,憑借王家在江安盤踞數(shù)千年的地位。
這香火,即便大魏朝神朝天宮的天帝,都不一定比得上。
“再拜~”
香火蜂擁,高空之上,流云獻瑞,冥冥之中,似有異象撲鼻。
那儀官眼神一瞇,正待高呼“三拜”,卻猛然感覺今日香火似乎與往日不同。
往日里,那香火一起,變向著大殿匯聚而去。
但今日這香火,卻在高空之上,盤旋不下。
察覺不對,他猛然向著大殿望去。
然而,便是這眼神一轉之間。
大殿之上,那莊嚴肅穆的社伯神像,卻是發(fā)出了細微的崩裂聲。
那聲音一起,像是觸動了某種莫名的機關,整個社伯廟中那細微的崩解之聲此起彼伏。
在那儀官不可思議的目光之中,不過數(shù)息之間,那由黃金為衣、白玉為體的神像,便化做成了一捧爛泥!
他尚未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那崩解之聲,已是傳到了廟中配殿,并且有向著社伯廟外蔓延的趨勢。
突來變故,讓儀官心神大駭,三拜之言鯁在喉中,再也無法出口。
他略顯茫然的向著四方觀望,卻發(fā)現(xiàn)剛剛還在大殿之中的各路鬼神氣息,仿佛在一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
而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隨著陳年法令出口,一條白色身影沖天而起,當空散作一團看不見的云氣下垂。
云氣飄忽,不過轉瞬之間,便已將整個江安城籠罩其中。
隨即,東北方向。
忽有地戶裂開,黑炁沖天而起。
騰空萬丈,化作黑霧隨云氣下垂。
黑炁之中,有四尊威烈神將,皂袍綠靴。
手持九曜神鋒,腳踏麗水金蓮,當空顯化。
云氣下流,黑霧垂空。
乍見。
一城三分。
偌大江安城,竟是在須臾之間,分成了三重!
第一重。
入目如常,香火鼎盛。
陽氣沸騰之中,無數(shù)民眾對空而拜,念念有詞。
第二重。
滿城驚愕,民愿滯空。
香火盤旋不下,仿若無主之物。
有金玉化消,神像崩毀,驚駭之聲不絕于耳。
更有龍形光影,在眾人視線不及之處,當空盤旋。
而在第三重。
神威煊赫,鬼神皆驚。
朗朗咒文之下,金木交擊,三聲連響。
再聞。
淡漠輕喝之聲響起:
“酆都九獄主者何在!”
神光灼眼,雙目劇痛。
滿城鬼神雙目模糊之中。
有九道似從虛空跨界而來。
“酆都風雷獄主王元真!”
“火翳獄主鄭炎!”
“金剛獄主姚全!”
“溟泠獄主時通!”
“銅柱獄主周勝!”
“鑊湯獄主刁霄!”
“火車獄主孔升!”
“屠割獄主武言!”
“普掠獄主王文通!”
“奉九泉號令而來,見過法官!”
紅袍皂衣,包巾鐵棒,雖無顯赫神威,但望其形,便使?jié)M城鬼神不寒而栗。
那是一種發(fā)自靈魂本能的顫栗,深入三魂,刻于七魄。
僅僅是望上一眼,便似感受到了永劫沉淪之苦,萬世不脫之難。
本來還在驚駭于法界重現(xiàn)的社伯,在看到幾道身影的一瞬間,便僵在了原地。
做了一千多年的社伯,他雖少有離開江安城,但世家出身,見識自是遠遠超過城中的這些妖鬼邪祟。
怪不得,怪不得單槍匹馬就敢直入江安城。
怪不得這北極驅邪院,敢自稱代天選仙,要重開仙路!
怪不得他們敢將那鬼律靈文通傳天下,憑借著一紙文牒、一塊破木牌子,就敢讓天下鬼神躬身迎送。
如此鬼神,如此威勢,其修為絕對遠遠超過了那些自法界之中出關的老祖宗!
若這些是王家之人,別說躬身迎送,他敢讓人跪地相迎!
可這天下山門世家如此之多,他們怎么就偏偏找上了王家?
因為那東巖君?亦或是因為那王承啟?
如此勢力,絕不可力敵!
否則王家或許...
腦海中的念頭,讓社伯渾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法界被封,這里發(fā)生的事情,王家不可能察覺得到。
即便是察覺到了,找不到進入法界的方法,也是徒勞。
以眼前這些人的實力,自已與砧板上的魚肉差不多。
什么王家不王家的,王家臉面再重要,也沒自已的命重要!
然而,還未等社伯開口,便見陳年身前黑書無風自翻。
他以白龍幻形,將整個江安城隱去,讓直壇四將斷絕鬼路,分割陰陽,可不是為了聽這城中鬼神討?zhàn)埖摹?/p>
黑書翻動,陳年忽然瞥了一眼這殿中鬼神,淡淡開口道:
“今有游魂王友真等眾,身死無歸,不得超度?!?/p>
“於江安城中聚群結眾,占據(jù)社伯之位,稱神詐圣?!?/p>
“為害平民,新立香火,茍求祭祀,數(shù)為禍害,逆拒法官符命?!?/p>
“依《泰玄酆都黑律儀格》游魂品,本應申紫微垣、元應太皇府,關牒酆都全臺,建天獄以收之?!?/p>
“然,此界之道有異,天獄難立,貧道欲于此間立獄,以酆都九獄代之,行刑考召?!?/p>
“還請諸獄主者,開獄,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