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愿已陳,陳年上叩伏首。
叩齒三通,咽液三過,長跪不起。
綺羅絕巔之上忽現(xiàn)三華洞明,如芙蓉綻暉。
霎時間,日月傾曜,玄采虛空之中,元辰乍現(xiàn),金闕始開。
綺羅山外。
沉寂了九日的天穹之上,再起變化。
日自西起,月從東升,金輪銀盤交輝,其光冷似月華,灼如日精。
世有八風忽起,如日月?lián)P輪。
上有高霄舞晨,絳霞郁敷;浩漫霞光蔽天幕。
絳紫云靄,龍錦鋪展,氣色郁郁,暉照十方。
下有幽氣隱藹,八景連塵;黃云九纏結(jié)煙景。
玉華凝空,金姿九霞,三素飛飆,經(jīng)緯乾坤。
八風起時,飄煙浪電,氣反玄河。
日月照處,三晨齊景,玄光洞明。
高天之上,有鸞嘯龍吟,虎嗥鳳歌,萬響瓊散,眾玉亂葩。
琳瑯振風之下,激和萬音,飛鳴千律,似有天地和鳴。
神風遐著,節(jié)節(jié)納靈;晨燈施化,萬炁混凝!
異象再起,天下震動。
剛從飛鷹走犬橫掃天下之中緩過一口氣的山門世家、隱修朝廷,同時望空色變,猶如驚弓之鳥。
大魏京師,觀星臺上。
大魏皇帝仰望天際,目光無比凝重。
這如同天降祥瑞的一幕,讓他緊緊的抓著袖中書卷,內(nèi)心瘋狂咆哮。
天變!
又是天變!
毫無預(yù)兆的天變!
這天難道是北極驅(qū)邪院的天不成?
說變就變,這都第幾次了??。?/p>
沉默數(shù)息,他才收回目光,面色冷峻的開口道:
“確定那人在江安王家?”
在他身后,一道身影低頭垂首:
“已經(jīng)查清楚了,確實來自江安王家?!?/p>
“綺羅山中雖然沒有查出任何異常,但江安城中卻是在大年三十當天,城中術(shù)士鬼神盡數(shù)被誅。”
“那飛鷹走犬在遍布天下之前,曾自青田府而出,似在追蹤一尊邪神余孽?!?/p>
“在這之前,曾有人以北極驅(qū)邪院的名義給青田府社伯,下過一封文牒,要社伯緝拿邪神?!?/p>
“那邪神當時在青田府外自號隱世山門,要大開山門招收弟子?!?/p>
“騙了不少閑散江湖人士和閑散術(shù)士前往,其中還有臨陽李家的兩位嫡系前去湊熱鬧。”
“消息來源交叉佐證,應(yīng)當是錯不了?!?/p>
魏帝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冷光:
“這么說,這邪神,與江安王家有關(guān)?”
同一時間,山野之中,破廟依舊,兩人相對無聲。
冷風之中,那正在啃著餅子的瞎眼青年渾身一僵,猛然抬頭朝向廟外。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一旁的陰郁青年先是一怔,隨即望向高空。
入目之處,日月交輪,芙蓉暉灑,霞光滿天,將夜空照的亮如白晝。
他剛要開口,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猛然回過頭看著那瞎眼青年。
對方抬頭望天的動作,讓他雙眼一紅,語含希冀顫聲道:
“你...能看見了?!”
那瞎子聞言搖了搖頭,笑著道:
“我倒是想,可惜啊...”
那陰郁青年聞言面上情緒肉眼可見的沉寂了下去,他沉默了一下道:
“那你這是...”
瞎子聞言,神色凝重的道:
“那個人,回來了?!?/p>
陰郁青年聞言一怔,道:
“那個人?!”
瞎子仰望天穹,感應(yīng)著體內(nèi)變化,緩緩道:
“吳道子!”
綺羅群山,法壇之上。
三華洞明,晨燈朗照,陳年跪伏身影不斷抽搐。
五炁逆沖的痛苦,他還能夠忍受的。
但三氣郁結(jié),八風蝕體,卻不是一個“忍”字就能解決的。
八風自體內(nèi)八會穴而起,非外力所能干預(yù)。
只是筋軟、脈疲、骨酥三項,已是讓他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陳年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存思大洞雌一之道,合真對景,口誦洞章,以乞元君垂憐。
然而,無論他怎么努力,始終無法集中精神。
反而因為心神搖曳,導致他再也抑制不住胸中劇痛,一口氣岔開,差點昏死過去。
關(guān)鍵時刻,他猛的一咬牙,舌尖鮮血噴涌而出。
鮮血落地,陳年顫抖著右手,蘸著鮮血在法壇之上緩緩劃出了一道符篆。
元君道蘊顯化,三華洞明,晨燈映天。
但八風雖生,三素未成。
五方真文與三書玄臺仍在虛空之中。
身體目前的狀況,根本撐不到上元節(jié)的三元校籍。
更無力完成三官燈儀,引三官下降。
若是今日不成,便是前功盡棄!
陳年手指顫抖在地上緩緩而動。
一聲聲如同囈語的咒文之聲,從他口中傳出:
“太無...連...玉...清,三...曜洞...高明!”
“八景...回...神風,散云...藹飛....靈!”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似不知疲倦,直到神魂昏聵,元神蒙塵。
渾渾噩噩之中,仍未止歇。
而在萬里之外,留方山中。
靜室之內(nèi),景精渾身死氣縈繞,飛靈失守,眼光流逮,神光失廬。
他盤膝而坐,口齒輕動,諷詠之聲,比之陳年受不了多少。
“圓輪...擲...空洞,金映...冠天精?!?/p>
“乘氣蕩...玄房,委順...拔所...經(jīng)。”
玄歌失律,玉章亂言,玉清上宮之唱,斷斷續(xù)續(xù),隔空相合。
法壇之下,陰城鐵獄之中,那被斬妖吞孽咒束縛的六洞大魔,聽著上方諷詠之聲,久久無語。
他們可不是此界之人,更不是王家那種沒見識的土包子。
歷經(jīng)無盡歲月,他們見過太多太多,上方情形,他們清楚的緊。
元君不應(yīng),不是絕情。
而是三災(zāi)九厄臨身,體內(nèi)三氣郁結(jié)、五炁逆亂,再加上八風蝕體。
以那法官現(xiàn)在的狀況,一旦應(yīng)下,引動風災(zāi),必死無疑!
破滅洞天、巡天斬帝,誅盡妖邪。
如此殺伐無度,一旦死在這法壇之上。
鐵圍山,將是他最后的歸宿!
可那法官偏偏不愿放棄。
他到底是為了什么?
諷詠之聲,斷斷續(xù)續(xù),重復了一遍又一遍。
眼見那顫抖的手指之下,符篆即將成型。
太虛之中,那諷詠之聲忽而變調(diào):
“玉華結(jié)五老,紫煙運霄軿?!?/p>
那聲音玉慧簫朗,金音虛飛,逸韻蘭波,凝清渟旋。
天韻啟微,隱韻靈章。
乍見,三華分散,玉華結(jié)朗,五文結(jié)氣,八會流光。
法壇之上,玄臺再現(xiàn),三書顯空。
五篇全新真文浮空而現(xiàn)。
法壇之下,萬千六洞大魔看著那虛空浮現(xiàn)的真文,像是見了鬼一樣!
千百魔嘯,萬千隱語,在虛空之中匯成了一句話:
“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