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在風(fēng)陵渡轉(zhuǎn)了一圈，并沒有前往河?xùn)|府，而是扭頭去了龍門府，然后才給齊玄素傳訊，大概意思就是齊玄素從西京出兵，她從龍門府出兵。
七娘當(dāng)然可以不去迎接齊玄素，可是七娘不能直接不見齊玄素。
齊玄素也不客氣，用“子母鏡”跟七娘通話，嚴(yán)厲批評了七娘——七娘這事干得頗有小殷的風(fēng)范，不著四六，一老一小果真是一脈相承。
如今再也不是七娘隔空給齊玄素一巴掌的時候了，正所謂兒大不由娘，又所謂工作的時候稱呼職務(wù)，七娘只能向大掌教作出檢討。
國事和家事分開，如果齊玄素僅僅作為一家之主，那么他不介意無為而治，可以放任七娘、小殷、張月鹿?？勺鳛榇笳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涉及國之大事的情況下，這老中小三代還不真能忤逆齊玄素。小殷敢胡來就要被關(guān)到鎖妖塔去，張月鹿被撤銷了大掌教夫人的特權(quán)，七娘剛剛被嚴(yán)厲批評。
這就像一個笑話：以后家里的大事你說了算，家里的小事我說了算。什么是大事？天下大事是大事，于是很多人一輩子都說了不算，可到了齊玄素這里，這就不是笑話了，而是現(xiàn)實，天下大事他真能說了算。
這便是威福自用，漸有獨(dú)夫之態(tài)。
齊玄素的本意是與七娘開個小會，誰能想到七娘的主觀能動性這么強(qiáng)，竟然不等齊玄素，直接去了龍門府。
齊玄素也不能再讓七娘從龍門府回來，只能讓何羅神主動去見七娘，留在七娘那邊，順帶傳達(dá)一下他的指示。
倒不是齊玄素要效仿大晉太宗皇帝搞一個平戎萬全陣，也不是讓七娘麾下大隊的迅雷銃陣地向左移動三丈，就是正常議事定下方略，北線那邊的三位老兄弟就議得挺好。
雖然齊玄素說了，不必事事請示，但事前不請示，事后總要通報一聲，所以齊玄素知情，怎么到了母子二人這里，反倒有問題了呢。
說起來，齊玄素許久沒有跟七娘好好交流了，倒是有點生分了。不過七娘這么大年紀(jì)了，總不能跟他耍性子吧？諸如娘的受難日那一套也用不到他的身上，到底是干的，不是親生的，就省略了這道程序。正如齊玄素也不能說一把屎一把尿把小殷養(yǎng)大一樣，小殷就是放著沒人管，她也能自己長大。
齊玄素把自己的想法跟張月鹿一說，張月鹿表示：“難說，女人的心思不在于年齡大小，說不定是裴家的事情把七娘得罪了，一直憋著一口氣呢，七娘也沒想到我來了西線，我們兩個一貫不和，能不見面就不見面，眼不見心不煩，她便干脆避而不見了?！?/p>
齊玄素一甩手：“國事為重，真是豈有此理！”
張月鹿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七娘，當(dāng)初姚令把握不住七娘，如今你就能把握住了？”
齊玄素一時無言。
先前他還頗為自得，畢竟是一掃六代大掌教和七代大掌教的頹勢，重現(xiàn)大掌教的榮光，現(xiàn)在讓七娘當(dāng)頭一擊，還是要認(rèn)清現(xiàn)實，他到底不是五代大掌教，尚且需要努力。
便在這時，小殷跳了出來：“老齊，老張是奸臣！”
齊玄素一怔：“這是怎么說的？”
眾所周知，七娘是保殷派的中流砥柱，小殷這個時候當(dāng)然要站出來為七娘說話：“七娘只是太想進(jìn)步了，一時忘了匯報，不是故意的。老張夸大其詞，危言聳聽，這是在挑撥你和七娘的關(guān)系，婆媳之爭素來如此，你可不要上了老張的惡當(dāng)?！?/p>
自從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小殷明顯膽子大了不少，不怎么怕張月鹿了。
張月鹿如今反而性情平和了許多，不再亢龍有悔，竟然沒有生氣，也沒有辯解。這也是小殷不再怕她的原因之一，現(xiàn)在的張月鹿看起來比較好說話，好人就要讓火銃指著。
齊玄素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七娘是保殷派，你就在這個時候給七娘說話，算是會用心思了，賢得是時候，你也想做賢王嗎？”
小殷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憑空污人清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齊玄素忽然覺得這個劇情不太對，眼看著開始往宮斗的方向發(fā)展，趕忙打住這個話題，揮了揮手，好似要驅(qū)散那莫名的詭異氣氛。
天可憐見，齊玄素就一個道侶，平日里不近女色，竟然還能鬧起宮斗。張月鹿固然是沒有這個意思，可架不住小殷這家伙煽風(fēng)點火。
過了片刻，齊玄素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也罷，也罷，我交代給七娘的事情，無論是修復(fù)‘帝釋天’，還是修復(fù)巫咸，七娘都做得很好，如今七娘把全真道的事務(wù)處理得井井有條，西線各處戰(zhàn)備也都齊全，此事不過是一個小插曲，我已經(jīng)批評了七娘，七娘也做了檢討，便不再要求更多，這件事到此為止?！?/p>
齊玄素又“起駕”離開地肺山，直往西京府而去，姚司仍舊隨行。不過張月鹿暫時留了下來，倒不是說齊玄素考慮到七娘的心情有意撇開張月鹿，而是讓張月鹿代他視察地肺山，確保后勤沒有問題，他就不親自看了。
若是沒有什么問題，張月鹿再追上齊玄素會合。若有問題，張月鹿便代表大掌教就地處理整改，雖然齊玄素廢掉了大掌教夫人的特權(quán)，但賬不能這么算，道門壓根就沒有小掌教這個職務(wù)，也不妨礙小殷整天打著小掌教的旗號橫行霸道。小掌教尚且如此，大掌教夫人可是正式職務(wù)，還能差嗎？
齊玄素抵達(dá)西京府之后，入駐太極宮，各路真人、靈官、黑衣人都在此地等候——龍門府那邊只是一路偏師，西京府這邊才是主力。
也就在此時，中州道府掌府真人向齊玄素稟報，秦李聯(lián)軍已經(jīng)放棄了河?xùn)|府，全面退往平陽府。
齊玄素下令接管河?xùn)|府，他的大掌教儀仗也順勢前移，從西京府移駐河?xùn)|府，不過齊玄素本人沒動，而是把小殷派了過去。
經(jīng)過江南道府的事情和太平山一戰(zhàn)，小殷在齊玄素這里的印象分大漲，齊玄素認(rèn)為小殷不靠譜是有的，能力也是有的，接收一座空城不是問題。有他壓陣，程太淵也不敢玩弄花樣，比如留在空城中偷襲小殷，除非程太淵想死了。
先讓小殷過去打個前站，待到與七娘那邊會合之后，再兵發(fā)平陽府。
齊玄素并不著急，也沒有想要打一個時間差，因為這場大戰(zhàn)的關(guān)鍵不在于一城一地的爭奪，而在消滅有生力量，所謂的“消滅”倒也不意味著殺人，投降、起義、逃散都算是消滅。
如果秦權(quán)殊想要在晉州與齊玄素進(jìn)行決戰(zhàn)，且齊玄素贏得決戰(zhàn)，那么城高池深的帝京就只是一座空城，等著齊玄素去接收而已。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小殷領(lǐng)了軍令，打起大掌教的旗號，乘坐大掌教的座艦，帶著大掌教的親軍，前往河?xùn)|府，算是過了一把大掌教的癮。
齊玄素留在西京府中，召開了一次小規(guī)模議事，主要是認(rèn)一認(rèn)人，他是大掌教不假，他是全真道出身也不假，可他在全真道的主要經(jīng)歷集中在婆羅洲道府和西域道府，反而是全真道核心區(qū)域的秦州道府、中州道府不怎么熟悉，齊玄素固然見過他們，可這些人是什么性情，優(yōu)缺點是什么，還是不好把握，齊玄素也只能臨陣磨槍了，不快也光。
不過齊玄素的大掌教身份擺在這里，也不會存在哪個人不服指揮的情況，若是連大掌教都不服，那就不是一般的反動了，必須出重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