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工坊內(nèi),打鐵聲隨著熱浪滾滾,一股混合著煤炭、鐵銹和汗水的獨特氣味便撲面而來。
坊中央的空地上,幾個鐵匠學(xué)徒圍成一圈,目光都聚焦在中央那件剛剛淬火完畢,仍隱隱散發(fā)著余溫的兵器上。
那是一件形制極其威猛的長柄刀!
通體長度一丈二有余,刀身狹長,筆直如劍,足有三四尺長。雙面開刃,閃爍著冷冽的寒光。
刀柄粗長,可供雙手握持。整把刀看上去既像劍,又像斬馬劍,但更具一種一往無前的劈砍氣勢。
刀身厚重,估計重量不下三十斤,想要掄動絕非輕松,顯然需要極大的臂力和體力才能揮舞。
親衛(wèi)隊長王良和牛五正圍著這把刀嘖嘖稱奇。
王良嘗試單手提起,分量十足,改用雙手才能平舉,他揮動兩下,臉上已露出驚喜之色。
“好家伙!這分量,這長度,要是掄圓了砍出去,嘖嘖……”
李鐵匠昂起頭,帶著工匠特有的自豪介紹道:“大人,此刀,按您給的圖樣,俺們幾個老師傅帶著十多個學(xué)徒,用了最好的鐵料。
采用包鋼法,反復(fù)折疊鍛打不下百次。光是刃口的夾鋼處理,刀柄尾錐開封就費了老鼻子勁,耗時足足是鍛造制式環(huán)首刀的二十倍有余!
不敢說削鐵如泥,但絕對吹毛斷發(fā),是難得的寶刀。舞動開來,這一刀下去,莫說是人,就是披著鐵甲,戰(zhàn)馬,也能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秦猛眼中精光一閃,這正是他設(shè)想中,為即將組建的重甲突擊隊準備的破陣利器——陌刀。
陌刀是唐朝有名的殺器,是秦猛結(jié)合這個時代的大刀類武器改良后,嘗試多遍,鍛造出來的。
想要發(fā)揮這種武器的威力,不僅鍛造出刀,還得有合適的人,再長期訓(xùn)練,方能成為陌刀軍!
秦猛立刻對身邊親兵吩咐:“去,把烏維那憨貨給我叫來!”
不多時,地面?zhèn)鱽磔p微的震動,壯碩如熊的烏維彎腰踏進工坊。他一來,就被那柄陌刀吸引了目光。
“大人,您叫俺?”烏維聲如洪鐘。
經(jīng)過幾個月相處,這個山蠻漢子漢語越發(fā)流利。也懂得了許多外界禮儀,結(jié)交了許多朋友。
“試試這把刀,看合不合手?”秦猛指著陌刀。
烏維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起陌刀那粗長的刀柄,原本在旁人手中過長、顯得笨重無比的巨刃,在他手里竟似乎如同稻草般輕而易舉。
他走到工坊外的空地上,也不多話,吐氣開聲,舞動起來。
剎那間,只見一片寒光繞體,破空之聲呼嘯作響,如同虎嘯山林。
烏維的力量配上陌刀的長度重量,舞動起來真有潑水不入的氣勢。
他越舞越是興奮,最后收刀而立,仰頭哈哈大笑,甕聲甕氣地喊道:“好刀!好刀!大人,這刀比破彎刀好得多,太適合俺了,夠勁!”
圍觀的眾人無不凜然,腦海中幾乎能想象出那幅場景:烏維這樣本就恐怖的壯漢,再披上量身定制的重鐵甲,手持這柄殺戮機器,一旦沖入敵陣,絕對是血肉橫飛、所向披靡的存在!
簡直就是一臺人形絞肉機。
“就是太輕了點?!睘蹙S不滿意地掂量著武器。
“行,我讓人為你量身鍛造武器,重量不得超過四十斤。否則劈砍起來太過吃力,根本無法持久?!鼻孛头藗€白眼,倒是打量著烏維說道。
“這種武器一旦列裝,你和突擊隊就多了一項訓(xùn)練。就是練這刀,每天掄動陌刀奮力劈砍?!?/p>
“得令!”烏維咧嘴一笑,甕聲領(lǐng)命!
陌刀這款大殺器初步鍛造成功,讓秦猛心中大定。但他立刻冷靜下來,轉(zhuǎn)向李鐵匠,問出了最關(guān)鍵的問題:“李師傅,此刀鍛造,產(chǎn)量如何?”
李鐵匠聞言,興奮之色稍斂,伸出粗糙的手掌,語氣帶著些尷尬:“回大人,這陌刀造價極高,耗費的精鐵堪比打造五十把橫刀。
打造一把合格的陌刀,從選料、包鋼、數(shù)宿灌鋼(反復(fù)加熱滲碳)、鍛打成形到不淬火條件下的漫長矯直。
一個熟手鐵匠帶著徒弟,全力以赴,也得花上將近六天。若是停下現(xiàn)在所有的槍頭、箭鏃、橫刀等普通武器的鍛造,讓武器組三十位師傅帶著各自的學(xué)徒,全部轉(zhuǎn)為打造此刀。
并且采用您之前說的那個……那個‘流水作業(yè)’法,簡單的步驟交給學(xué)徒,關(guān)鍵步驟由老師傅把關(guān),這樣下來,一天……大概也就能出五把左右。”
他頓了頓,補充道:“就算日夜趕工,最多不超過八把。再想多,要么就得降低品質(zhì),要么……就得再建新的煉鐵爐,增加人手才行?!?/p>
“五到八把……”秦猛沉吟片刻,對這個效率其實已有心理準備。他擺手道:“這個不急。優(yōu)先保障質(zhì)量。烏維的突擊隊五十人,先給他們裝備齊。
之后我們再陸續(xù)擴建爐子,增加工匠,慢慢提升產(chǎn)量。流水線,模具化作業(yè)的思路要繼續(xù)優(yōu)化,明確分工,首要是得保障器械的質(zhì)量。”
“大人英明!”李鐵匠連連點頭,隨即他搓了搓手,趁機向秦猛請教起鍛造方面的深層次問題:
“大人,您上次巡視作坊時,提過的那個什么‘高溫熔爐’、‘鼓風機組’、還有如何提升爐火溫度,減少鐵水里的雜質(zhì)……小的們嘗試了幾次,總覺得還缺了些火候,請您再指點指點……”
秦猛聽了后呲牙咧嘴,只能再次搜腸刮肚,把腦海中那些關(guān)于熱風爐、水力鼓風、甚至是后世明清量產(chǎn)的生鐵淋口、嵌鋼法、夾鋼法……
等等一些超越這個時代,但又覺得可以嘗試探索的冶金理論知識,盡可能淺顯地解釋出來。
他一邊說一邊心里苦笑,自己這半瓶水響叮當?shù)闹R,能不能真的啟發(fā)李鐵匠,改良現(xiàn)有的熔煉和鍛造技術(shù),就只能看這些工匠們的智慧。
工坊里,爐火正紅,敲打聲不絕于耳,新的力量正在這汗水和智慧的交織中,一點點被鍛造出來。而遠方的陰云,也正在悄然匯聚。
秦猛帶人剛走出鐵匠工坊,一親兵飛奔過來匯報:“大人,飛天衛(wèi)傳訊,說界河北岸一切如常,首要目標——狼戎黑狼部沒有撤離。”
“知道了!”秦猛眼中寒光一閃而過,隨即恢復(fù)正常。黑狼部落想著投機倒把,如何來對付軍寨,他又何嘗不是很早就想把對方一鍋端?
從年前到現(xiàn)在,軍寨陰影中的隊伍在迅速壯大。
“獵犬衛(wèi)”已悄然成型。陳麻子統(tǒng)領(lǐng)的這支隊伍,如今已擴增至近百人。
成員多是昔日里游手好閑、雞鳴狗盜之徒,卻被秦猛以“人盡其才”的理念網(wǎng)羅至麾下。
在充足銀錢和嚴苛到近乎殘酷的軍事化管理下,這些曾經(jīng)的潑皮無賴竟也脫胎換骨,找到了比欺壓良善更有“前途”的出路——忠誠與紀律。
其中機敏過人者,已被秘密派往幽州等邊城潛伏,編織情報網(wǎng)絡(luò)。余下大部則化明為暗,分散在流民安置點、工坊、市集等地之間……
如同無形的警哨,時刻監(jiān)察內(nèi)部動向,任何不穩(wěn)苗頭或異樣視線,都難逃這些“回頭浪子”的敏銳直覺,成為維護軍寨安穩(wěn)的暗盾。
與“獵犬”的廣泛滲透不同,“飛天衛(wèi)”走的則是精益求精的路線???cè)藬?shù),不過四十余人,卻匯聚了石地虎招攬的江湖好手、陳石等二十余名軍中偵察翹楚。
他們的訓(xùn)練更為專精殘酷:偽裝蟄伏是家常便飯,飛檐走壁如履平地,林間山地穿梭無聲。
近來,訓(xùn)練場更直接前推至界河北岸的茫茫雪原,在極寒與危機四伏的環(huán)境中錘煉生存與偵察技能。
每一個“飛天衛(wèi)”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銳斥候,是軍寨最敏銳的耳目,更是能插入敵人心臟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