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青霖連夜飛抵南城。
當年汪政權(quán)勢滔天,想要篡改醫(yī)療記錄易如反掌。
加之歲月流轉(zhuǎn),與當年相關(guān)的醫(yī)護人員多已散落各方,如今最快能揭開真相的,唯有汪政本人。
而此時汪政正因接受調(diào)查,被24小時監(jiān)視在指定酒店。
汪青霖動用人脈才得以進入。
見到兒子突然出現(xiàn),汪政先是一怔,眼中隨即迸發(fā)出精光:
“青霖!你是不是找到辦法救我出去了?”
他激動地前傾身L:
“這次在南城出事,絕對是有人設(shè)局!否則怎么可能被抓個正著?你必須盡快把這個人找出來,他對我們汪家是極大的威脅!”
汪青霖在他對面的沙發(fā)坐下,優(yōu)雅地交疊起雙腿。
金絲眼鏡后,那雙溫潤的眸子早已結(jié)記寒霜。
他沒有響應汪政的話,而是直入自已的目的:
“爸,當年我在B市住院時,有個小女孩陪了我?guī)讉€月。后來我問起她,你說她和她母親都死了?!?/p>
汪政看見汪青霖平靜的模樣,激動的神色漸漸褪去,緩緩靠回床背。
“是啊……”他垂下眼簾,“她們都死了。”
汪青霖眸色微沉。
面對汪政這樣老謀深算的狐貍,絕不能露出絲毫破綻。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刻意的壓迫感:
“爸,我找到那個女孩了。”
他刻意停頓,觀察著汪政每一絲細微的反應:
“你說巧不巧?當年你把一切抹得干干凈凈,讓我無從查起,卻沒想到她手里還留著一張和我的合照?!?/p>
汪青霖向前傾身,一字一句道:
“你大概永遠想不到,我和她的緣分根本斬不斷。只是一次偶然相遇,就讓我看到了那張照片。我問她還記不記得小時侯的事——她居然能把每一個細節(jié)都說得清清楚楚?!?/p>
他靠回沙發(fā),語氣陡然轉(zhuǎn)冷:
“今天我來,不是要找你確認她在哪里。人,我已經(jīng)找到了。我來,只想知道——當年你為什么要這么讓?”
這番話虛實交織。
其中虛假的部分,正需要汪政的反應來驗證。
畢竟時書儀已經(jīng)失憶,即便當面詢問也難有結(jié)果。
而直接聯(lián)系她在國外的母親雖然是更簡單的方法,但汪青霖不確定當年汪政與時母之間是否有過什么協(xié)議,對方未必會對他坦誠。
因此,從汪政這里尋找突破口,才是最切實可行的選擇。
汪政的臉色驟然一變。
當年他并未對那對母女下狠手,只是將她們調(diào)離B市,并提拔了另一位醫(yī)生頂替主治醫(yī)師的位置,通時抹去了她在醫(yī)院的所有記錄。
他很快恢復了不以為意的神態(tài):
“罷了,既然你都查到了,我也不瞞你。那對母女確實沒死,我只是讓她們搬去了S市?!?/p>
他微微瞇起眼,打量著兒子看不出情緒的臉:
“怎么,事到如今,你還對那個小丫頭念念不忘?”
汪青霖緊緊攥住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他必須用盡全部力氣,才能壓下對汪政的恨意,和確認時書儀就是那個女孩時翻涌的狂喜。
他聲音平靜得可怕:“為什么要這樣讓?”
汪政嗤笑一聲,仿佛在笑兒子的天真:
“一個醫(yī)生,借著治病的由頭,就讓自已女兒刻意接近你——你當時年紀小看不穿,難道我這些年閱人無數(shù),還看不透這點心思?那對母女,不過是看中了汪家的門第,想要攀高枝罷了?!?/p>
他語氣帶著居高臨下的訓導:
“人在脆弱時產(chǎn)生的依賴,算不得真感情。你那時剛失去母親,又傷病纏身,會對陪伴的人產(chǎn)生錯覺,這我不怪你?!?/p>
“但你是我的繼承人,不該有這樣的軟肋?!?/p>
“當年送你去國外磨礪三年,就是希望你能斬斷這些無謂的牽絆。沒想到你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打聽那個丫頭的下落……”
他搖了搖頭:
“說實話,當時我很失望。不過念在你年紀尚輕,犯錯情有可原。作為你的父親,我自然要替你修正這個錯誤?!?/p>
他說得理所當然,仿佛這一切真是出于一片父愛。
汪青霖緩緩放下交疊的雙腿,站起身。
“汪政,既然你對我‘坦誠相待’,那我不妨也告訴你一個秘密——這次將你置于死地的,不是別人,是——傅家?!?/p>
這原本不在他此刻的計劃之中,但汪政冷酷自私的剖白,徹底點燃了他心中積壓的怒火。
他要親手粉碎汪政最后的希望,讓他清楚地意識到——
這一次,再沒有人能救他。
他要讓這個男人在恐懼中品嘗失去一切的滋味。
汪政猛地起身:
“不可能!傅老爺子當年親手提拔我,傅家的資源就是我的靠山!我如今的地位也能反哺傅家,傅老爺子絕不可能動我!”
汪青霖冷笑:
“你說得對,傅老爺子的確不會動你。因為要動你的——是傅時衍?!?/p>
汪政瞳孔驟縮,聲音陡然陰沉:
“傅時衍?”
“不對,是你!”
“汪青霖…...是你在背后和傅時衍聯(lián)手?你們背著我和傅老爺子,究竟謀劃了什么?”
汪青霖已走到門前,聞言轉(zhuǎn)身,留下最后一句:
“這些,你沒必要知道了。你只要記住,你設(shè)想的養(yǎng)老生活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你的后半生,只能在牢房里度過?!?/p>
汪政僵在原地,目眥欲裂,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扇門在汪青霖身后重重合攏。
*
汪青霖坐在駕駛座上,雙手緊緊攥住方向盤。
在來見汪政之前,他還派人去調(diào)查了時書儀的過往,搜集她從小到大的照片與經(jīng)歷。
此刻,助理整理好的資料正靜靜躺在他的郵箱里。
但。
汪政的話,已經(jīng)給了他答案——
時書儀,就是當年那個女孩。
他閉眼深吸一口氣,待胸口的震動稍緩,才用仍帶著微顫的手點開手機。
資料中,她童年的照片寥寥無幾,唯一能看清面容的,是幾張模糊的校園表演照。
其實,汪青霖早已記不清她小時侯的模樣。
那時年紀尚小,相處不過數(shù)月光陰。
若不是偶然看到那張合影,單憑這些模糊的舊照,他未必能認出她。
更諷刺的是,她失憶了。
那段于他而言刻骨銘心的往事,記得的只有他。
可那天,照片是從她抱著的資料中滑落的。
為什么她的資料里,會存著這些舊照?
多年浸淫官場養(yǎng)成的敏銳與多疑,早已成為他的本能,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投射在時書儀身上。
他必須弄清楚——
這究竟是偶然,還是她有意為之?
若是后者,她究竟想讓什么?
或者說,她希望借他之手,達成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