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迎只覺得一股酸氣混合著怒火直沖頭頂。
完了完了!
這才一個晚上加一個早上,感情就培養(yǎng)起來了?
照這個速度下去,等周玉徵和蘇婉清這對原裝男女主順理成章在一起了,還有她什么事?
周家怎么可能把她這個“前妻”留下的孩子交給她帶走?
絕對不行!兒子是她的命根子!誰也別想搶走!
什么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去他的!這個周太太這個位置,她坐定了!
想到這里,溫迎瞬間斗志昂揚。
她飛快地沖進衛(wèi)生間洗漱,然后打開衣柜,拎出前兩天在百貨商店斥“巨資”買下的那件正紅色雪紡連衣裙迅速換上。
柔軟的雪紡面料貼合著窈窕的身段,鮮艷的正紅色襯得她裸露在外的肌膚白得晃眼,如同上好的羊脂玉。
她對著鏡子,又找出之前買雪花膏時贈送的一支口紅,仔細地涂抹在唇上。
原本就秾麗精致的五官瞬間被點亮,眉眼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嬌慵又勾人的風情,眼波流轉間,活脫脫一個攝人心魄的妖精。
溫迎滿意地看著鏡中美艷不可方物的自己,深吸一口氣,踩著輕快的步子飛奔下樓。
她像一團灼灼燃燒的火焰,徑直沖入院中,臉上堆起燦爛無比的笑容,聲音甜得能滴出蜜來:
“小寶~今天怎么起得這么早呀!是不是跟爸爸一起起床的呀?怎么都不叫媽媽起床呢,嗯?”
說話間,她一把將玩得小臉通紅的孩子抱進自己懷里,動作自然地轉身,巧妙地拉開了與蘇婉清的距離。
周玉徵聞聲轉頭,目光落在那一襲紅裙的女人身上時,眼底不受控制地閃過一抹驚艷。
但隨即想到今早兒子蹣跚著走到床邊,用小胖手試圖推醒她,她卻只是哼哼唧唧翻個身繼續(xù)睡得像只小豬,最后還是他無奈地把孩子抱下來的場景,那抹驚艷便化為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
他抿了抿唇,沒說話。
一旁的蘇婉清看著溫迎。
那身紅裙耀眼奪目,襯得對方肌膚勝雪,光彩照人。
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洗得發(fā)白、料子粗糙的舊衣,一股難以言喻的自慚形穢和酸澀止不住地涌上心頭,手指下意識地絞緊了衣角。
吃過早飯,周父和周玉徵便去了軍部。
周母看著正在逗弄兒子的溫迎,“迎迎,要換季了,去百貨大樓挑兩身新衣服?”
溫迎動作利落地挎上了她精致的小皮包,眼睛亮晶晶的:“好呀媽!正好我也想去逛逛呢!”
劉媽懷里的小寶似乎聽懂要出門,也興奮地揮舞著小胳膊,咿咿呀呀叫起來。
周母見只有一旁的蘇婉清局促不安,面色落寞,便將她也勸著出了門。
一行人很快到了京市最大的百貨大樓。
一進門,蘇婉清就被里面琳瑯滿目的商品和明亮的燈光晃花了眼,有些拘謹?shù)馗谥苣干砗?,目光卻忍不住好奇地四處打量。
溫迎則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主場,輕車熟路地直奔二樓服裝區(qū)。
一個眼尖的售貨員遠遠看見她,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哎呦,溫小姐!有些日子沒見您來了!正好,我們這兒剛到了一批從香江過來的新裙子,款式那叫一個靚!您快來瞧瞧?”
“是嗎?拿來我瞧瞧?!?/p>
說著,她就跟著售貨員往掛滿新品的區(qū)域走去。
落在后面的蘇婉清看著溫迎那副如同回家般自在隨意、被售貨員眾星捧月般對待的模樣。
再對比自己進門后無人問津的冷遇,心里那股不平與鄙夷又涌了上來。
她暗暗攥緊了手心:哼,都是些拜高踩低、只會看人下菜碟的玩意兒!等她也穿上這里的好衣服,看誰還敢小瞧她!
周母沒注意到蘇婉清細微的情緒變化,她被旁邊色彩繽紛的童裝區(qū)吸引了過去,拿起一件件小衣服在小寶身上比劃,樂呵呵地開始給寶貝孫子挑選起來。
蘇婉清站在原地,看著周母圍著溫迎的孩子轉,又看著溫迎在不遠處被售貨員殷勤伺候著試穿新衣,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脊背,也走向掛滿漂亮衣服的貨架,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那些她從未摸過的光滑細膩的衣料。
溫迎剛從試衣間出來,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的爭執(zhí)聲,其中還夾雜著蘇婉清試圖保持冷靜卻難掩氣憤的聲線。
她眉頭一蹙,也顧不上看裙子了,快步走了過去。
剛走近,就聽見一個驕縱蠻橫女聲響起:
“看你那窮酸樣,這里的衣服是你買得起的嗎?碰臟了你賠得起嗎?滾一邊去,別在這兒礙眼!”
溫迎定睛一看,說話的是大院里陳書記家的女兒陳佳麗。
她正雙手抱胸,下巴抬得老高,用輕蔑的眼神上下掃視著蘇婉清。
蘇婉清氣得臉頰微紅,但依舊挺直了脊背,不甘示弱地回敬道:
“同志,現(xiàn)在新社會講的是人人平等,不興舊社會那一套!我靠自己的勞動掙錢,怎么就不配在這里看衣服?倒是你,滿腦子資本家小姐的做派,思想覺悟才有問題!”
“誒你!”陳佳麗被戳到痛處,特別是“資本家小姐”這頂帽子在這個年代可不好戴,她頓時惱羞成怒。
“你個小蹄子胡說八道什么!”說著,她竟揚起了手,朝著蘇婉清的臉就要扇下去!
“陳佳麗!你在這發(fā)什么瘋!”溫迎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抓住了陳佳麗即將落下的手腕。
陳佳麗手腕被攥得生疼,一看是溫迎,氣焰頓時矮了半截。
她心里對溫迎是有些發(fā)怵的,但這怵的不是溫迎本人,而是溫迎身后的周家。
至于溫迎原先的家庭背景,她心底依舊是瞧不上的。
陳佳麗穩(wěn)了穩(wěn)心神,強作鎮(zhèn)定:“溫迎,這關你什么事?”
這時周母聞聲過來。
陳佳麗一看到周母,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眼神閃爍,不敢直視。
周母看向溫迎和蘇婉清:“發(fā)生什么事了?”
蘇婉清深吸一口氣,壓下委屈,把剛才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周母聽完后,臉色明顯沉了下來。
她目光轉向陳佳麗:“佳麗,婉清說的是真的嗎?”
陳佳麗頭皮發(fā)麻,她可以不怕溫迎,甚至可以和蘇婉清硬碰硬,但絕不敢在周母面前造次。
她此刻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個她瞧不上的“窮酸”蘇婉清,似乎和周家的關系不一般。
她立刻忙不迭地道歉:“周伯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剛才心情不太好,說話沒過腦子,開了個玩笑,可能有點過火了……我向她道歉!真誠道歉!”
她說著,又趕緊看向蘇婉清,甚至擠出一點笑容,“蘇同志,對不起啊,你別往心里去。你看上的那條裙子,我買下來送給你當賠禮道歉好不好?就當交個朋友?”
溫迎在一旁簡直要被陳佳麗這超絕的變臉技術給氣笑了。
這臉皮厚度真是嘆為觀止。
周母自然也不好對一個小輩過多指責,只是沉聲教育了兩句:“佳麗,你也是大姑娘了,說話做事要懂得分寸,注意影響。裙子就不必了,道歉我們收到,希望你是真的認識到錯誤。”
陳佳麗連連點頭稱是,乖得像個鵪鶉。
而站在溫迎身后的蘇婉清,默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看著剛才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陳佳麗,在周母出現(xiàn)后瞬間變得如此卑微討好;看著周母甚至不需要厲聲呵斥,只需淡淡幾句話,就能輕易擺平她難以應對的麻煩和羞辱。
她清澈的眼眸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被點燃了,閃爍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羨慕和強烈渴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