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冰冷的觸感從身下傳來,混合著濃重的塵土和霉味,刺激著裴景深的感官。
后頸遭受重?fù)舻牟课粋鱽沓掷m(xù)而劇烈的脹痛,伴隨著脈搏一下下地跳動,如同有錘子在顱內(nèi)敲擊。
他能感覺到自己雙手被反剪在身后,粗糙的塑料扎帶深深勒進(jìn)腕肉里,傳來火辣辣的刺痛。腳踝處也是同樣的束縛。
“先生?您還好嗎?”
老趙的聲音帶著痛楚和急切,就在他身旁不遠(yuǎn)處。
裴景深艱難地側(cè)過頭,透過昏暗的光線,看到司機老趙也被捆著雙手雙腳,倒在自己旁邊不遠(yuǎn)處,臉色蒼白,額頭有一塊淤青。
“我還好,趙師傅,你怎么樣?” 裴景深的聲音因干渴和疼痛而沙啞。
“我沒事,就是頭有點暈……這幫天殺的混蛋!”
老趙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努力蠕動著身體,向裴景深靠近。
兩人都被蒙著眼睛,只能憑借聲音和觸覺判斷對方的位置。
“裴先生,您別動,我試試看能不能幫您把繩子弄開。”
老趙喘著粗氣,憑借感覺,用被反綁的手在身后摸索著。
裴景深配合地調(diào)整姿勢,將背后被縛的雙手盡量朝向老趙的方向。
黑暗中,他感覺到老趙粗糙的手指摸索到了他手腕上的扎帶。
“是塑料扎帶……很緊?!?老趙的聲音帶著焦慮。
突然,裴景深感覺到老趙的呼吸靠近了他的手腕附近。
“趙師傅?”
“別動,裴先生,我試試用牙……”
老趙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決絕。
下一刻,裴景深感覺到手腕處傳來溫?zé)岬暮粑?,老趙竟然在用牙齒嘗試啃咬那堅韌的塑料扎帶!
這無疑是一個極其困難且痛苦的過程。
塑料扎帶表面光滑堅韌,用牙咬不僅效率低下,而且極易損傷牙齒和口腔。
黑暗中,只能聽到老趙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以及牙齒與塑料摩擦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時間一點點過去。
裴景深能感覺到老趙的汗水滴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也能感覺到他因為用力而繃緊的身體和偶爾因為挫敗或疼痛發(fā)出的悶哼。
“趙師傅,算了,太困難了,保存體力?!?裴景深低聲道。
“不一定……能行……”
老趙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動作,聲音已經(jīng)有些含糊,顯然口腔已經(jīng)受傷。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裴景深覺得希望渺茫時,他猛地感覺到手腕上的束縛一松!
“咔嚓……” 一聲極其細(xì)微的脆響。
緊接著,那死死勒進(jìn)皮肉里的塑料扎帶,竟然被老趙硬生生用牙齒磨斷了!
雙手獲得了自由!
裴景深立刻扯下蒙眼的黑布,迅速適應(yīng)了一下昏暗的光線——他們似乎在一個廢棄的倉庫或者類似的地方。
他顧不上手腕上滲血的勒痕,立刻俯身,用重獲自由的雙手,艱難地解開了自己腳踝上的束縛,然后又迅速幫老趙解開了手腳上的扎帶和蒙眼布。
“老趙,謝謝你!”
裴景深看著老趙嘴角破裂,滿口是血卻咧開嘴憨厚一笑的樣子,心中震動。
“應(yīng)該的,裴先生,您沒事就好。”
老趙吐出一口血沫,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臉頰。
裴景深和老趙迅速扯下頭套,大口呼吸著冰冷的新鮮空氣。
環(huán)顧四周,是荒蕪的野。
他的手機和那個皮質(zhì)公文包也被隨意丟在一旁地上。
他立刻撿起手機,點亮屏幕。
信號欄空空如也。
“我的手機也沒信號?!?/p>
老趙檢查了自己的手機后,沮喪地說。
“必須找到有信號的地方!” 裴景深觀察了一下地勢,指向不遠(yuǎn)處一個稍高的土坡,“去那里試試!”
兩人互相攙扶,忍著身上的疼痛,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土坡走去。每走一步,腳踝的傷處都傳來刺痛。
終于,在他們幾乎耗盡力氣,攀上土坡的那一刻,裴景深手機屏幕頂端的信號格,極其微弱地跳動了一下!
出現(xiàn)了一格!
只有一格!且極其不穩(wěn)定!
希望驟燃!
他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撥出了云晚的號碼!
嘟——”
僅僅響了一聲。
幾乎是在呼叫發(fā)出的瞬間,電話就被接通了!
快得超乎想象,仿佛電話那頭的人,早已將手機攥在掌心,煎熬地等待了無數(shù)個小時。
“喂?”
云晚的聲音猛地撞入他的耳膜,撕裂了荒野的寂靜。
那聲音里裹挾著一種徹夜未眠的沙啞,一種幾乎要沖破電波的驚惶和急切,顫抖得不成樣子。
“裴景深?是不是你?你在哪兒?你怎么樣?說話!”
裴景深能透過這聲音,清晰地看見她此刻的模樣——一定是死死攥著手機,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此刻必然充滿了恐慌。
他喉嚨干渴得發(fā)痛,吞咽了一下,發(fā)出的聲音粗糲不堪:
“云晚……是我?!?/p>
他竭力讓氣息平穩(wěn),言簡意賅:“我沒事。受了點傷,被扔在郊區(qū)……現(xiàn)在暫時安全。”
電話那頭,是短暫到幾乎窒息的一兩秒沉默。
然后,傳來一聲極其明顯、如釋重負(fù)的悠長吸氣,帶著劫后余生般的虛脫感。
“是不是顧云洲?”
“是不是他綁的你?他親口對我承認(rèn)了!他說他綁了你,還……還殺了你!”
最后那幾個字,她的聲音里帶著無法掩飾的、細(xì)微的顫栗,那是被極致恐懼碾壓過后殘留的痕跡。
裴景深靠在一塊冰冷的石頭上,風(fēng)吹起他汗?jié)竦念~發(fā)。
他蹙眉,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云晚話里的信息。
顧云洲承認(rèn)了?
他腦海中迅速閃過車庫里聽到那些看守的對話、以及“唐少”這個稱呼。
“不是他。”他的回答清晰而肯定,盡管聲音虛弱,“綁架我的人,提到了‘唐少’。我被關(guān)在一個車庫里,聽到了他們一些談話。顧云洲可能是在替人頂罪,或者故意混淆視聽?!?/p>
電話那端,云晚的呼吸聲猛地一滯。
緊接著,她的語速飛快起來,帶著一種驟然被點醒的冷靜和銳利:
“唐少?唐勛貴?”
“我就知道!顧云洲那個瘋子!他就算要發(fā)瘋,也不會用這種藏頭露尾、最后還倉皇丟人的方式!他承認(rèn)得那么爽快,根本就是在故意激怒所有人,想把水?dāng)嚋?!?/p>
“我們都被他騙了!真兇是唐勛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