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錦鵬掛斷電話,帶著疑惑,把辦公室主任于樂馳給叫了進來。
“魏縣長,您找我?”
于樂馳輕聲問道。
魏錦鵬皺了皺眉道:“那個陳小凡怎么回事?
他難道沒來縣府辦報到么?”
“來了啊,”于樂馳道,“我尋思他是楊縣長調(diào)來的人,所以想整頓一下辦公室紀律。
沒想到他竟然當面反抗,推脫請病假,借故不來上班。
后來又被呂書記借調(diào)到了縣委辦?!?/p>
魏錦鵬了解于樂馳的為人,當然明白所謂“整頓紀律”是什么意思。
無外乎就是給人穿小鞋,給個下馬威。
“誰讓你這么做的?”
魏錦鵬一拍桌子,指著于樂馳氣急敗壞地道:“這么多年,來個新人就壓榨一下。
這老毛病也不知道改一改。”
“魏縣長批評的是,以后我一定改,”于樂馳道,“可那陳小凡畢竟是楊縣長調(diào)來的。
楊縣長平常就跟您有摩擦。
他調(diào)來的人,我整頓一下也沒什么吧?”
“沒什么?你還好意思說!”
魏錦鵬怒道:“你知道他剛剛做了什么?
他幫助呂書記,平息了西山?jīng)_突。
我縣府辦的秘書,被排擠到縣委書記面前立功,這就是你干的好事。”
“?。克嬗羞@么大本事?”
于樂馳目瞪口呆道:“我還以為他是只菜鳥,可沒想到……”
“他是菜鳥?
十個你都比不過他!”
魏錦鵬嘆口氣道:“他要是在縣府辦,也許平息沖突的就是我。
可這人才,硬生生被你逼走,剩下一幫蠢貨!”
于樂馳被罵得狗血淋頭,但只能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回。
他實在想不明白,只是壓榨了一個新人而已。
為什么以前沒事。
這次就踢到了鋼板。
……
……
幾天之后,縣里召開常委會,由呂致遠主持。
他坐在最中間的位置,掃視一眼左右道:“之前經(jīng)過陳小凡同志的努力,秦氏集團免除西山礦業(yè)債務,總算度過眼前危機。
但是,卻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西山礦業(yè)最根本的矛盾是,公司事實上已經(jīng)破產(chǎn)。
所有資產(chǎn),僅剩那些礦山設(shè)備。
而公司拖欠工人工資,已達一年之久。
另外還有挪用的養(yǎng)老金,醫(yī)療金等費用,這些加起來,保守估計得有三千萬。
也就是說,即使秦氏集團免除了債務。
但出賣那些設(shè)備,也遠遠不能涵蓋所有費用?!?/p>
魏錦鵬接口道:“另外還有礦山的醫(yī)院,我們可以砍掉。
小學中學,可以并入其他學校。
但如今煤炭品質(zhì)越來越差,采一噸,賠一噸,已沒有利潤可言。
既然礦業(yè)公司破產(chǎn)已成事實。
那么多工人下崗安置,也需要錢。
我估計,至少也要從縣財政再擠出兩百萬,當做安置費?!?/p>
主管財政副縣長段為,連忙搖頭道:“兩百萬,根本不可能。
咱們?nèi)h現(xiàn)在財政赤字已經(jīng)相當厲害。
公務員工資、教師工資,也已經(jīng)拖欠了兩個月,哪還能擠出兩百萬去安置西山的礦工?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p>
魏錦鵬平靜地道:“我說的兩百萬,還只是保守數(shù)字。
據(jù)我所知,西山礦那些設(shè)備,雖然號稱有兩千萬。
但因為過于老舊,只能當做廢鐵來賣。
那樣資金缺口恐怕會更大。”
副縣長兼公安局長韓秉謙道:“我通報一件事情。
我們縣局接到舉報,西山礦業(yè)居民區(qū),已經(jīng)變成本縣紅燈區(qū),存在大量賣淫嫖娼的非法行為。
我們公安局剛剛進行過掃黃打非行動。
一次性就抓了一百多個失足女。
她們都是礦工或者礦工家屬。
大部分家里都有病人,又有孩子上學,不得已才做這種事。
有的丈夫去替妻子招嫖客。
有的孩子在旁邊寫作業(yè),也不耽誤婦女在里屋,進行皮肉交易。
人都是有羞恥心的。
要不是真被逼到?jīng)]辦法,誰也不會這么做。”
呂致遠從包里取出一份報紙道:“這是昨天出的《婦女報》,其中一個女記者臥底西山礦區(qū),做了大量專訪。
其中就有秉謙縣長說的那些事。
丈夫替妻子招嫖,為的就是給家里老人看病。
兒子在外屋寫作業(yè),母親在里屋做皮肉生意,就是為了給兒子攢學費。
觸目驚心吶同志們。
隨著這篇報道面世,通元縣的西山礦區(qū)算是名揚四海了。
但我們一味地掃黃打非,并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錦鵬縣長說得對,西山礦業(yè)已經(jīng)破產(chǎn),我們要想辦法對礦工進行安置,讓所有人都有活路。
而不是把他們逼到?jīng)]辦法,男人只能賣苦力,女人只能賣身。
我提議,從現(xiàn)在開始,組成西山礦業(yè)善后辦公室。
我任這個臨時機構(gòu)的主任。
由錦鵬縣長任副主任?!?/p>
魏錦鵬猶豫了一下道:“全縣的工作千頭萬緒,還有大量其他工作等著我們?nèi)プ觥?/p>
這個善后辦公室,既然致遠書記已經(jīng)牽頭,我就不參與其中了?!?/p>
呂致遠聽對方連掛名都不愿意,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
這個善后辦公室,純屬擦屁股的活兒。
既沒油水,也沒政績,魏錦鵬當然不想干。
但呂致遠卻是無法推脫,只能把這責任扛在肩上。
散會之后,他坐在辦公室里,冥思苦想,不知道資金缺口從何而來。
要想安置工人,需要大筆的資金。
可礦業(yè)公司僅剩設(shè)備,其余就剩空殼。
縣里也拿不出這么多錢出來。
偏偏這時候,那婦女報的記者還爆出西山的黑料,讓人不得不立即解決。
諸般壓力,讓他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從哪方面開始抓。
這個時候,陳小凡敲門進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道:“呂書記,這上面需要您簽字?!?/p>
這幾天呂致遠給他辦了借調(diào)手續(xù)。
他就留在了縣委辦,沒有再回去。
呂致遠拿過文件,稍微打量了一下,簽上字之后說道:“小凡,你說西山礦業(yè)的礦工們,該怎么安置?”
他只是隨口一問,也不指望陳小凡能給出答案。
可是陳小凡拿著文件頓了頓道:“呂書記,目前縣里財政緊張,不可能拿出資金。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外面引入一家財團,幫忙解決善后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