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吳蘊秋找了副書記宋安生談話。
在賀時年的印象中,這是賀時年給吳蘊秋當(dāng)秘書以來,吳蘊秋第一次找宋安生談話。
賀時年一時想不通,為何吳蘊秋要這樣做。
難道和檢察院的案子有關(guān)?
吳蘊秋找宋安生是未雨綢繆?
宋安生前腳剛進入?yún)翘N秋的辦公室。
檢察長鐘國明后腳就到了,只見他神情有些急切。
“賀秘,吳書記在嗎?”
“鐘檢,吳書記正在和宋書記談話,恐怕你要在我辦公室喝會兒茶了?!?/p>
鐘國明下意識看了吳蘊秋的辦公室門一眼,有些無奈地進入賀時年辦公室。
賀時年吩咐田冪給鐘國明倒了茶。
鐘國明手捧著茶,卻有些心不在焉,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賀時年聊著。
原以為宋安生和吳蘊秋的談話時間不會太長。
但這次,賀時年估算錯了。
宋安生進去之后,許久沒有出來,鐘國明雖然著急,但也只能等著。
其實,宋安生的辦公室和吳蘊秋的辦公室在同一棟樓。
很多人以為,緊挨著,會經(jīng)常串門。
實則并不是。
兩人都是縣委常委,是寧??h的大忙人。
開會、調(diào)研、視察、講話......每天都有干不完的工作。
根本沒有時間竄門,哪怕有時間,為了政治影響,也不會輕易串門。
賀時年借機進去給兩人加水。
只聽吳蘊秋道:“有幾次我下鄉(xiāng)考察調(diào)研,見到幾個老農(nóng)在湖邊釣魚,心生羨慕,有時候真想解甲歸田,去過那與世無爭的生活。”
宋安生哈哈一笑,講了一句官話:“吳書記,你肩負(fù)著寧??h110萬人口的小康致富之路,只有實現(xiàn)了這個目標(biāo),你的田園夢才能實現(xiàn)?!?/p>
“現(xiàn)在讓你歸隱山林,你的心也靜不下來,功成名就,功成身退,這可不是空話。”
吳蘊秋難得一笑,道:“武俠小說里常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實在官場,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整個官場是一個龐大的系統(tǒng),我們身處其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就算我們不動,也會被巨大的慣性推著動。”
宋安生淡淡道:“我的要求不高,恪盡職守,無愧于人民,無愧于我屁股下的凳子?!?/p>
“安生同志,要是我們每個當(dāng)官的都能恪盡職守,我們的國家早就富強了。你說的要求看似很低,卻很實在,比哪些空洞的大道理更有價值?!?/p>
賀時年倒完水,心中不解,為什么今天吳蘊秋要找宋安生談這些形而上,本就空洞的理論。
吳蘊秋的談性似乎很高,賀時年離開后,又談了將近二十分鐘才結(jié)束。
看得出,宋安生離開時,面露金光,神采奕奕,顯然這次的談話對于他而言,很受用。
賀時年進入?yún)翘N秋的辦公室,見她坐在原來的位置,嘴角露笑,心情同樣不錯。
“秋姐,檢察院的鐘檢過來了?!?/p>
“你讓他過來?!?/p>
吳蘊秋一掃剛才聊天的散漫,目光變得炯炯有神,官威也就不自主散開了。
見到吳蘊秋,鐘國明直接道:“吳書記,剛才我接到州檢察院的電話,說謝立中的家屬到州上幾個單位上訪,說寧??h檢察院胡亂抓人,對謝立中刑訊逼供。他們揚言,如果寧海縣不放人,他們還要到省上上訪?!?/p>
聞言,吳蘊秋眉色一凜,道:“作為檢察長,這個度你一定要把握好,在不違反規(guī)定的前提下,精心組織對謝立中的審訊,把這個案子辦成鐵案,你一定要有這個信心?!?/p>
鐘國明見吳蘊秋不退反進,態(tài)度也變得堅決,道:“有吳書記支持,我有信心。我甘愿做馬前卒,將這些蛀蟲清除干凈?!?/p>
鐘國明向吳蘊秋匯報工作的同時。
縣委辦信訪辦主任陶知剛找到了賀時年,手里拿著一份材料。
“賀秘,州信訪局發(fā)來傳真并打來電話,說寧??h有四五十人打著橫幅去了州信訪局,說寧??h檢察院胡亂抓人,毆打甚至虐待謝立中。信訪局要求我們寧海縣將這些人帶回來,并做好相應(yīng)的安撫工作?!?/p>
賀時年看了一眼信訪材料,眉頭微皺道:“歐主任什么態(tài)度?”
陶知剛道:“歐主任不在,剛才我電話他說明了情況,他說讓我找你,看吳書記的態(tài)度。”
賀時年第一個想法就是歐華盛甩鍋。
但他是縣委辦主任,發(fā)生的事情屬于他職權(quán)范圍內(nèi),是想甩就能甩的嗎?
賀時年看材料的時候,陶知剛繼續(xù)道:“現(xiàn)在的政府對民眾信訪很重視,謝立中家人去到州委,州府各機關(guān)上訪后,引起了州委州政府的高度重視。責(zé)令我們必須在一周內(nèi)給州信訪局書面回復(fù)?!?/p>
賀時年看完材料,道:“這是惡人先告狀,檢察院有檢察院的工作職責(zé)和程序,我們不能因此影響到檢察院的正常辦公?!?/p>
陶知剛憤怒道:“這些人不講理,動不動就搞群訪,以為人多勢眾,政府就會害怕,就要讓步?!?/p>
對于這個觀點,賀時年是認(rèn)同的,但不便表態(tài)。
陶知剛繼續(xù)道:“現(xiàn)在的政府都被這些人慣壞了,只要人多勢眾,就擔(dān)心發(fā)生群體,流血事件,只想著息事寧人。一來二去,這些人也學(xué)精了,想著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長此以往,形成了惡性循環(huán),對政府的正常辦公影響極大,不利于各部門工作的開展?!?/p>
賀時年作為秘書,不便對事件本身發(fā)表看法,道:“陶主任,此事牽扯的部門眾多,也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你看是不是先逐級匯報?”
陶知剛發(fā)了一同牢騷,氣也順了很多,站起身道:“好,賀秘,我先按照正常程序運作,吳書記對此事有什么要求,請賀秘隨時告訴我?!?/p>
陶知剛?cè)绱苏f,是想提醒賀時年將此事向吳蘊秋匯報。
其實,不用他提醒,這種事情賀時年必然匯報,不敢隱瞞。
正在這時,鐘國明從吳蘊秋辦公室出來了。
主動伸手和賀時年握了握,說道:“賀秘,吳書記對檢察院的事很重視,每天都需要了解案件進展,檢察院就由易炳丞同志每天向你匯報情況?!?/p>
賀時年連忙客氣道:“鐘檢,別客氣,有事盡管吩咐。”
鐘國明離開后,賀時年見吳蘊秋辦公室沒人,進去將此事說了一遍,又將信訪件遞給她。
吳蘊秋直接沒看,道:“對于此事,你怎么看?”
賀時年早已組織好了語言,道:“從法律的角度,檢察院掌握了謝立中違法的證據(jù),依法行使職能,職權(quán)沒有過錯?!?/p>
“反而謝立中的家人組織人去州委州府鬧,應(yīng)該是一場有預(yù)謀有組織的行為,至少背后應(yīng)該有人指使?!?/p>
“哦?”
賀時年繼續(xù)道:“會不會有人怕謝立中熬不過檢察院的審訊,想將水?dāng)嚋啠嗷蛘咭赃@種方式逼迫檢察院不敢上手段?”